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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夜斷指破箱見光

暴雨砸在鐵皮屋頂上,像無數人踩著鐵桶敲打她的神經,一聲聲悶響在耳膜里炸開,震得顱骨發麻,耳道深處嗡鳴不止,仿佛有根銹鐵絲在顱內來回刮擦。

蘇晚蜷在墻角,濕透的外套黏在背上,布料緊貼皮膚,冷得發僵,像一層裹尸布纏著她尚存的體溫。肩胛骨抵著冰冷鐵皮,寒意順著脊椎往上爬,指尖觸到地面時,指尖傳來濕滑的霉斑觸感,混著鐵銹碎屑,黏膩又粗糙。

手機屏幕還亮著,幽藍的光映在她蒼白的臉上,映出眼底那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痕——“逾期超72小時,將啟動資產查封程序”。

那行字底下,是銀行冷冰冰的五個黑體字:負債87萬。

她沒動,只是盯著,仿佛多看一會兒,數字就會自己消失。

可指尖卻不受控地顫抖,指甲摳進掌心,留下幾道月牙形的紅痕,掌心滲出的汗混著血絲,在燈光下泛出微光,咸腥味從鼻腔漫上來。

可記憶比雨更冷。

三天前的年會大廳,水晶燈晃得人眼花,光斑在她視網膜上跳動,像無數碎玻璃扎進瞳孔,刺得她眼角抽痛。

她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保安制服,站在專家席后排,手心出汗,黏膩的觸感順著袖口滑進衣袖,袖口摩擦皮膚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可聲音卻穩:“陳副館長,宣德青花龍紋罐的釉色反光呈藍紫調,而明代鈷料不可能有這種金屬熒光——這罐子,是現代噴墨仿品。”

全場死寂,連空調的嗡鳴都消失了,只剩下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在耳中回蕩。

陳國棟從主席臺站起來,皮鞋踩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像喪鐘敲在心上,嘴角一扯:“蘇晚同志,你是博物館的夜班保安,不是鑒定組成員。一個看大門的,也配質疑鎮館之寶?”他抬手一揮,“把她請出去。”

兩個保安架她走的時候,她聽見有人笑,笑聲尖銳,像玻璃碴子刮過耳道,刺得耳膜生疼;有人議論:“瘋了吧?質疑專家?”也有人說:“她爺爺不是開廢品站的嗎?家學淵源啊。”諷刺像針,一根根扎進骨髓,刺得她后背發麻,連呼吸都帶著鐵銹味,喉嚨干澀發緊,像被砂紙磨過。

制服被扒下時,她沒掙扎。

只是低頭看著那枚舊戒指——爺爺臨終前塞進她手心的,銹得發黑,紋路模糊,像塊廢鐵。

現在,這枚戒指正壓在她掌心,硌著皮肉,邊緣的毛刺刺進皮膚,留下一圈紅印,指尖傳來細微的刺痛,像有根看不見的線,正從血肉里牽出某種沉睡的記憶。

她回來了。

奔喪歸來,接下的不是遺產,是債。

親戚圍門叫罵,說老蘇頭欠錢不還,房子歸他們。

她沒爭,只翻賬本,在夾層摸到一張泛黃照片:爺爺蹲在一個舊木箱前,手撫箱角刻痕,眼神沉得像井。

背后寫著一行小字:“不能干。”

林阿婆拄著拐路過,雨披破了個洞,水順著她肩膀往下淌,滴在水泥地上,濺起細小的泥點,落在蘇晚的鞋面上,冰涼地滲進襪底,激起一陣戰栗。

“你爺走前那陣,總半夜起來,提桶水往那幾個箱子上澆……說是‘不能干’。”她頓了頓,聲音沙啞,像枯葉摩擦地面,“他說,一干,東西就醒了。”

蘇晚怔住,喉嚨發緊,像被什么無形的東西扼住,連吞咽都變得艱難。

她沖進倉庫,雨水從破瓦縫里灌進來,在地上積成渾濁的小潭,水波倒映著屋頂漏下的微光,像破碎的鏡面,晃得她眼暈。

廢品堆得像山,破冰箱、爛沙發、銹鐵門……她一腳踢翻一摞舊箱,木頭撞地碎裂,發出“咔嚓”一聲悶響,驚起幾只藏在角落的老鼠,窸窣逃竄,爪音在黑暗中回蕩,像有人在耳邊低語。

最底下那只樟木箱裂開了。

一股陳年霉味混著桐油氣息撲面而來,嗆得她鼻腔發酸,眼眶刺痛,淚水不受控地涌出,混著雨水滑落。

她蹲下,伸手撥開碎木——半截泛黃絹布露了出來,邊緣焦黑,像是被火燎過,指尖觸到時,布面粗糙,帶著歲月的毛刺,像老人枯瘦的手掌。

畫上是山崖夜江,一葉扁舟橫于赤壁之下,筆鋒蒼勁,墨色沉潤,仿佛能聽見江水拍岸的低吼,風卷松濤的呼嘯。

她指尖觸到畫絹的剎那,世界驟然安靜。

耳邊的雨聲、心跳、呼吸,全都消失了。

眼前光影炸開——

一間低矮畫坊,松煙墨香彌漫,濃得幾乎能凝成霧,苦澀中帶著一絲焦香,直沖鼻腔。

燭火搖曳中,一名青衫匠人執筆懸腕,筆尖游走如龍蛇,筆鋒劃過絹面的“沙沙”聲清晰可聞,像春蠶食葉,又像細雨落瓦。

他畫完最后一筆山勢,提筆題款,墨跡未干:十洲仇英。

幻象一閃即逝。

蘇晚猛地抽手,指尖刺痛,一滴血落在絹布上,竟被瞬間吸盡,像被某種活物吞下,皮膚傳來細微的灼熱感,仿佛被火苗舔過。

她怔住,低頭看那枚銹戒——正微微發燙,表面浮起細密金紋,如藤蔓蘇醒,觸感從金屬傳來,像有脈搏在跳動,溫熱的震感順著指尖蔓延至心口。

腦中響起一道冰冷機械音:

【萬物天啟·激活】

綁定宿主:蘇晚

初始權限:殘缺·溯源初窺

警告:氣運干涉將引反噬,慎用。

她踉蹌后退,背抵鐵墻,心跳如鼓,撞得肋骨生疼,掌心殘留著畫絹的粗糲與血滴的溫熱。

幻覺?

幻聽?

還是……她低頭看著那幅畫,又看向戒指——血還在滲,一滴一滴落在鐵皮地上,發出“嗒、嗒”的輕響,像某種古老的契約正在簽署。

她不是沒見識的人。

在博物館五年,她看過太多真跡。

剛才那一眼,那筆意、那墨韻、那未干的題款——絕非作偽能及。

那是活的,是時間深處有人真的在畫。

她顫抖著掏出手機,打開故宮藏仇英《赤壁圖》高清圖錄。

屏光映著她濕發貼額的臉,發絲黏在臉頰,冰涼刺骨,像蛇貼著皮膚游走。

她逐筆對照:山勢走向、水紋勾法、舟子姿態……越看,心跳越快,指尖發麻,像電流竄過神經,脊背竄起一陣陣戰栗。

一樣的筆鋒,一樣的氣韻,甚至……一樣的絹質老化裂紋。

這半幅畫,不是仿品。

是失傳已久的《后赤壁賦圖》殘卷。

真跡。

她喉嚨發緊,冷汗混著雨水滑進衣領,激起一陣戰栗。

如果這是真的,拍賣行估價不會低于千萬。

可她是誰?

一個被辭退的保安,一個負債百萬的“廢品站繼承人”。

誰會信她?

誰會收她?

她盯著戒指,又看向那幅畫。

幻象重現的那一刻,她仿佛聽見了五百年前的呼吸,聞到了松煙墨的苦香,指尖還殘留著絹面的粗糙觸感。

爺爺為何藏它?

為何怕它“干”?

這箱子,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

她緩緩抬起手,看著指尖未止的血,眼神一點點沉下去。

如果世界不給她路——

那就用血,劈一條出來。

蘇晚靠著鐵皮墻,指尖還在發顫,耳邊嗡鳴未散。

幻象退去后,腦袋像被鐵釘穿刺般鈍痛,可她不敢停。

手機屏幕的光在昏暗倉庫里顯得格外刺眼,她強撐著點開故宮官網的高清圖錄,放大每一處細節——仇英《赤壁圖》中那一道斜劈而下的崖壁,與眼前絹布上的山勢走向幾乎如出一轍;舟子側身回望的姿態,連衣褶的弧度都分毫不差;更不用說那獨特的“枯筆飛白”,是明代吳門畫派獨有的技法,現代仿者即便臨摹千遍,也難復其神韻。

她翻到資料末頁,手指停在一段注釋上:“《后赤壁賦圖》原為十二幀長卷,清末戰亂中散佚,現存僅故宮藏前三幀,后九幀下落不明。”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眼前的,正是第四幀。

是真的。

不是夢,不是幻覺。

是足以震動整個鑒定界的真跡。

可她握著這半幅畫,卻像握著一塊燒紅的鐵,燙得她掌心發痛,卻又不敢松手。

她知道這東西值錢,但她更清楚——她不能露面。

一旦她以“蘇晚”之名出現,陳國棟那些人立刻就會嗅到味兒。

一個剛被辭退的保安,突然拿出仇英真跡?

沒人會信她是發現者,只會說她是盜墓賊、洗錢犯、騙子。

她必須匿名。

連夜整理畫作,用真空袋層層密封,又裹上防震泡沫。

寄往國內最權威的華夏拍賣行。

附上一張打印紙,字是電腦字體,無指紋無痕跡:“真偽自辨,價高者得。”

她盯著包裹封口,猶豫片刻,低頭看向那枚銹戒。

血已經凝了,可幻象退去后,系統再未回應。

她咬牙,從抽屜翻出一把生銹剪刀,在指尖狠狠一劃。

鮮血涌出,滴落在戒面。

剎那間,金紋再燃,如活物游走。

【溯源·加密通道開啟】

【剩余免費使用次數:2】

【匿名委托已綁定,信息鏈隔離中】

她松了口氣,將包裹投進鎮上郵局的快遞箱。

雨還在下,她站在屋檐下,望著漆黑夜空,第一次覺得,這口壓了她三天的悶氣,終于裂了道縫。

那一夜她沒睡。守在手機前,直到凌晨兩點,屏幕驟然震動。

來電顯示:華夏拍賣行·周明。

“蘇……蘇小姐?”對方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不敢置信,“你寄來的拍品,剛剛落槌——1800萬。”

她手指一緊,指甲掐進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

“我們按匿名流程操作,買家是境外藏家,不追溯源。錢已走離岸信托,三小時內到賬。”周明頓了頓,“這畫……你從哪兒弄的?”

她沒答,只輕聲說:“別問,對我好,也對你好。”

電話掛斷的瞬間,門外猛地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有人在踹門!

“蘇晚!你他媽裝死是不是?今天不搬,明天法院直接封房!這破站歸我們了!”是表舅王大發的聲音,粗啞如砂紙磨鐵,震得門框簌簌掉灰。

她沒動,只是低頭看著手機屏幕。

短信跳出來了。

【您尾號8837賬戶入賬人民幣18,000,000.00元】

她點開轉賬頁面,手指穩得不像剛經歷過一場靈魂撕裂。

輸入:870000.00

備注:遺產清償

確認。

門外的踹門聲戛然而止。

仿佛有人被一巴掌扇懵了。

她走到門邊,輕輕拉開一條縫。

雨幕中,王大發還舉著鐵棍,臉上寫滿錯愕。

她沒看他,只是望著那片被雨水沖刷的廢品站鐵門,輕聲說:

“這房,我贖回來了。”

夜風穿堂而過,銹戒微溫,仿佛在回應某種尚未蘇醒的規則。

她轉身回屋,從抽屜取出一張打印紙,寫下五個字:晚來齋。

明天,這牌子就要掛上鐵門。

而是她向整個世界,宣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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