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門口，強光漸熄。

一個人影逆光站著，看不清臉，只能看清一個輪廓，還有身上異常扎眼的衣服——一件鮮艷的緋紅色長袍，寬袖，紋著暗金色的云紋。

復(fù)古，但穿在這人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利落和氣勢。

“龍城的走狗，來得真快！”

焚書使聲音嘶啞，帶著濃濃的不甘和忌憚。

他手里的漆黑晶球光芒都黯淡了幾分。

“滾。”

門口那人，聲音清冷，沒什么情緒，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味道。

“或者留下。”

焚書使黑袍下的身體似乎抖了一下。

他狠狠瞪了文滑——更準(zhǔn)確說是瞪了文滑身前，兩道剛剛成型的文寵一眼，像是要把他們的樣子刻在心里。

“哼！熵滅永存！”

他撂下一句狠話，猛地一揮手。

黑霧翻涌，瞬間吞沒幾個熵滅教徒的身影。

下一秒，黑霧像被戳破的氣球，嗖一下縮回古籍區(qū)深處，消失不見。

連同那股令人窒息的壓抑感，也一起沒了。

跑了？

文滑瞬間愣住。

這就跑了？剛才還牛逼哄哄要毀滅知識呢！

危機解除，他腿一軟，差點坐地上，趕緊扶住桌子。

腦子嗡嗡響，像剛跑完一萬米，眉心的光核還在微微發(fā)燙。

圖書館里一片狼藉寵，碎紙，灰塵，倒下的書架。

幸存的學(xué)生老師驚魂未定，看著門口的緋袍人，眼神里全是恐懼和好奇。

緋袍人邁步走進來，光線落在他臉上，是個看起來挺年輕的男人，眉眼銳利，表情有點冷淡。

他完全沒看滿地狼藉和驚惶的人群，目光直接鎖定在文滑身上。

更準(zhǔn)確說，是鎖定在文滑身邊。

文滑身邊，那道青色劍影——“青鋒”，還懸浮著。

但它好像完全沒意識到戰(zhàn)斗結(jié)束，劍尖微微顫動，對著緋袍人方向，發(fā)出低沉的、帶著警告意味的嗡鳴。

另一團清冷白光——《聲聲慢》詞意凝聚的靈體，還沒完全定型，像個朦朧的光繭，微微起伏。

緋袍人走到文滑面前三米處停下，上下打量他，眼神像在評估一件物品。

“剛醒的？”

他問，聲音還是沒什么起伏。

文滑有點懵：“醒？醒什么？”

“靈核，萬詩之心，或者隨便你們怎么叫。”

緋袍人抬下巴，指了指文滑的眉心。

“不然你以為那東西怎么來的？”

他目光轉(zhuǎn)向青鋒。

文滑下意識摸額頭。

萬詩之心？是腦子里那個光核的名字？

“它…它是什么？”

文滑指著青鋒，問出最關(guān)鍵的問題，這玩意兒太超出理解范圍了。

“文寵。”

緋袍人言簡意賅。

“文明力量的具現(xiàn)化。

你是喚靈師，剛才那幫黑黢黢的，是熵滅教團的雜碎，專門破壞這個。”

信息量有點大，文滑需要消化了一下。

文明力量？喚靈師？剛才的攻擊是真的沖著我來的？

沒等文滑再問，緋袍人忽然對著青鋒一彈指。

一縷極細的白色文氣，像小針一樣刺向青鋒。

嗡！

青鋒反應(yīng)極快，劍影一蕩，精準(zhǔn)地劈散那縷文氣，動作快得只剩一道青痕。

但它好像被這挑釁激怒了。

劍身震顫，發(fā)出的嗡鳴聲更響了，甚至…甚至帶上了點情緒？

文滑腦子里莫名接收到一段模糊的意念：「…疼…不爽…戳你…」

嗯？

文滑眨眨眼，幻聽？

緋袍人卻像是聽到了什么，嘴角極其細微地勾了一下，又迅速拉平。

他點評道：“靈品，基礎(chǔ)不錯，就是這脾氣…”

他頓了一下，吐出兩個字：

“挺杠。”

文滑好像吐槽一句—‘大哥你剛用東西戳它了，好嗎？’

青鋒的嗡鳴更響了，劍尖甚至試圖往前遞，好像真想給紅衣服的家伙來一下。

文滑趕緊在心里默念：冷靜！哥們冷靜！自己人…大概吧？

他強行把注意力拉回來：

“那個…龍城？熵滅教團？這到底怎么回事？

靈能潮汐不是偶爾抽風(fēng)嗎？怎么還冒出這些東西了？”

緋袍人瞥了他一眼，沒直接回答。

他手腕一翻，不知道從哪兒摸出個巴掌大的銀白色金屬圓盤，手指在上面點了幾下。

嗤——

一道光束從圓盤射出，在空氣中展開成一幅巨大的動態(tài)全息投影。

畫面快速切換：

·奧林匹斯山虛影：一座籠罩在圣光中的巨大山峰虛影，在云層中若隱若現(xiàn)，隱約有穿著古希臘服飾的身影在山巔活動。

·金字塔發(fā)光：埃及金字塔頂端噴射出金色的光柱，直沖云霄，光柱中似乎有巨大的鷹頭神祇飛過。

·北歐冰原巨獸：冰雪覆蓋的荒原上，巨大的、半透明的冰霜巨狼仰天長嚎，聲波震碎冰川。

·百鬼夜行：霓虹閃爍的現(xiàn)代都市小巷，模糊的、奇形怪狀的影子（像是長脖子的女人、獨眼的和尚）在霧氣中穿行。

·以及…會說詩的怪物：一只長得像放大版刺猬的生物，背上尖刺閃爍著文字，正在追一輛車，嘴里反復(fù)念叨：“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嗷嗚！（明顯背錯了）”

圖書館里響起一片抽氣聲。

文滑也看呆了。

這都什么跟什么？世界已經(jīng)變成這樣了？

“靈能潮汐不是抽風(fēng)。”

緋袍人收起圓盤，投影消失。

他聲音依舊平淡，但內(nèi)容石破天驚。

“是紀(jì)元更迭，文明復(fù)蘇紀(jì)元。

上古遺跡在全球顯化，里面的文明力量——詩、詞、歌、賦、神話、歷史——逸散出來，改變了世界規(guī)則。”

他指了指青鋒：

“能理解并共鳴這些力量的人，就是喚靈師。

能用特定載體——比如你剛才摸的那本書——把它們召喚培育出來，就是文寵。”

“文化…戰(zhàn)？”

文滑想起之前新聞里模糊提過的詞。

“對，文化戰(zhàn)。”

緋袍人點頭，繼續(xù)說著。

“國家，種族，組織，靠這個爭資源，搶地盤，打生打死。

剛才那幫穿黑衣服的，就是想讓我們都沒得玩，大家一起完蛋的瘋子。”

他看了一眼古籍區(qū)的方向，補充道：

“這里剛有一個小型‘詩境遺跡’蘇醒，能量波動引來了他們。

你，”

他看向文滑，感慨地說著。

“運氣好，或者說不好，正好撞上，還醒了。”

文滑消化著這些爆炸信息。

世界觀碎了，又重組了，所以，歷史系要成熱門專業(yè)了？

“那你…”

文滑看著他的緋袍。

“龍城執(zhí)事，負(fù)責(zé)這片區(qū)域的‘文明安全’。”

緋袍人從懷里摸出銀色徽章晃了下，上面刻著一條環(huán)繞城市的龍形圖案。

“你可以叫我‘緋衣客’。”

代號？還挺酷。

文滑下意識地想到。

“所以，我現(xiàn)在…”

文滑看著身邊的青鋒和那團白光。

這算啥？天選之子？還是麻煩纏身？

“你醒了靈核，啟靈了文寵，就是喚靈師。”

緋衣客語氣公事公辦。

“按規(guī)定，你需要跟我回龍城登記備案，接受評估和初步引導(dǎo)。

當(dāng)然，你也可以拒絕。”

文滑好奇的問：“拒絕會怎樣？”

緋衣客面無表情：

“被熵滅教團盯上，或者被其他亂七八糟的組織，甚至外國勢力找上門，后果自負(fù)。

龍城不負(fù)責(zé)給野生喚靈師收尸。”

文滑突然好想罵一句—這選擇真他媽友好！

他看著還在嗡鳴、試圖挑釁緋衣客的青鋒，這杠精劍靈…

又看看那團似乎孕育著，某個詞魄的白色光繭。

再想想剛才黑紫色的要命攻擊。

“我跟你走。”

文滑立刻說。

傻子才拒絕，大腿得抱緊。

緋衣客似乎早料到這答案，點點頭。

他走過來，扔給文滑一個小布袋。

“拿著，基礎(chǔ)文氣結(jié)晶，給你的‘杠精’和‘睡美人’補充點能量。

剛啟靈，虛得很。”

文滑接住，布袋里是幾顆摸著溫潤、散發(fā)著柔和白光的棱形小晶體。

他下意識拿起一顆，靠近青鋒。

青鋒嗡鳴一頓，劍尖湊近結(jié)晶，嗖一下，那白光就被吸了進去。

劍身青光肉眼可見地亮了一點點，傳遞過來的意念變成了：「…還行…還要…」

文滑又試著放一顆到白色光繭上，光繭微微閃爍，吸收得慢許多，但也在吸收。

緋衣客看著，又點評一句。

“胃口還不小，靈品潛力是有的，就是這性格，你得好好調(diào)教，不然以后有的吵。”

文滑苦笑，感覺像養(yǎng)了兩個娃，其中一個還是叛逆期。

“收拾一下，跟我走。”

緋衣客轉(zhuǎn)身。

“這里后續(xù)有專人處理。”

文滑看著滿地狼藉，還有那些驚魂未定的同學(xué)老師，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這就走了？

“他們…”

他指指其他人。

“他們會接受心理干預(yù)，簽署保密協(xié)議，普通人的生活會盡量不受影響。”

緋衣客頭也沒回。

“這是兩個世界的事了，文滑同學(xué)。”

文滑愣了一下，他知道我的名字？

不過想想對方身份，知道也不奇怪。

他沒什么可收拾的，就只有《古代兵器考》和《李太白全集》，以及隨身換洗的衣服。

他把兩本書撿起來，塞進背包。

順便和同學(xué)們，以及輔導(dǎo)員老劉一一告別，希望以后還能遇到。

文滑走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把裝著文氣結(jié)晶的小布袋也小心收好。

最后看了一眼圖書館，看了一眼他的大學(xué)生活。

他知道，從剛才那一幕開始，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深吸一口氣，跟上緋紅色的背影。

青鋒在他身邊懸浮跟隨，偶爾還扭頭（如果劍柄算頭的話）“看”向緋衣客，發(fā)出細微的、不服氣的嗡鳴。

白色光繭則飄在他另一側(cè)，安靜吸收著文氣。

圖書館外，停著一輛看起來就很貴的黑色懸浮車。

流線型，啞光漆，沒有任何標(biāo)識。

緋衣客拉開車門，示意文滑上去。

文滑坐進車?yán)铮彳浀膬?nèi)飾，先進的操控界面。

青鋒和光繭也跟著飄了進來，占了不少空間。

緋衣客坐上駕駛位，車門無聲關(guān)閉。

車子平穩(wěn)啟動，升空，匯入城市空中交通流。

窗外，熟悉的城市景象飛速掠過，但文滑現(xiàn)在看它的感覺完全變了。

那些高樓大廈里，是不是也藏著什么遺跡？是不是也有喚靈師在活動？

“我們?nèi)ツ模俊蔽幕瑔枴?

“江南詞域。”

緋衣客看著前方，操縱車輛。

“一個剛穩(wěn)定下來的‘靈土’據(jù)點，你在那先打基礎(chǔ)。”

江南詞域？聽起來像是景點？

文滑還想問點什么。

咕嚕嚕——

肚子突然叫了起來，聲音在安靜的車廂里格外響。

文滑有點尷尬。

緋衣客沒回頭，從旁邊儲物格里摸出一根能量棒扔給他。

“先墊墊，到了有吃的。”

文滑接過，撕開包裝啃了一口，味道一般，但確實餓了。

他吃著能量棒，看著窗外飛速變化的景色，又看看身邊一青一白兩個文寵。

刺激，迷茫，還有點莫名的興奮。

文化戰(zhàn)？喚靈師？文寵？

他舔了舔嘴唇。

行吧，這學(xué)，不上也罷。

反正自己已是孤家寡人，不如先去江南詞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