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冰冷觸感，順著四肢百骸蔓延，扼住了林風的咽喉。

蘇晴月的哭喊聲，在耳邊變得越來越遙遠，仿佛隔著一個世界。

回憶再暖，也暖不熱一具尸體。

人若死了，就真的一了百了，什么都沒了！

“我選……第二項！”

林風用盡最后一絲靈魂的力量，在腦海中發(fā)出決絕的咆哮。

【契約成立。】

【開始剝離因果記憶……】

轟！

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劇痛，瞬間引爆了他的神魂！

那不是撕裂，而是抹除。

饑荒年歲里，那個把半塊窩頭塞進他手里的小女孩……

被村里惡童欺負時，那個張開瘦弱手臂擋在他身前的身影……

宗門石階上，那句清脆的“林風哥哥”……

一幅幅畫面，一聲聲呼喚，被一股無形而霸道的力量，從他生命的根基中強行抽走。

他的靈魂，像一塊被硬生生挖去核心的玉石，留下一個空洞的、無法彌補的缺口。

劇痛之下，林風甚至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身體本能地劇烈抽搐，骨骼都在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林風哥哥！你怎么了！你別嚇我啊！”

蘇晴月被懷中身體的劇變嚇得魂飛魄散，哭聲愈發(fā)凄厲無助。

她看不見，就在那份溫暖的記憶被剝離的瞬間，一股磅礴、浩瀚、冰冷至極的劍道洪流，正以一種蠻橫的姿態(tài)，瘋狂灌入林風的四肢百骸，填補著那個靈魂的空洞！

握劍的法門，出劍的真意，乃至對天地間劍理的至高理解……

無數(shù)玄奧的信息，不經(jīng)思考，不經(jīng)學習，直接烙印進了他的骨髓與本能。

前一秒，他還是個任人欺辱的外門廢物。

這一刻，他已是劍道宗師！

【記憶剝離完畢。】

【劍道宗師感悟，灌輸完畢。】

【傷勢修復中……】

一股精純的暖流掃過全身，胸口的淤血、手掌的碎骨，以一種違背常理的速度飛快復原。

林風的抽搐停止了。

他緩緩睜開雙眼。

那雙眸子里，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懦弱與溫情，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冷漠，以及那冷漠深處，一道足以刺破蒼穹的鋒芒。

他輕輕推開抱著自己的少女，站了起來。

動作流暢，沒有半分遲滯。

“林風哥哥，你好了？”蘇晴月破涕為笑，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拉他。

林風卻如感應到威脅的孤狼，側(cè)身一步，輕易避開了她的手。

他看著眼前這個哭得梨花帶雨、面容姣好的少女，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腦海中，一片空白。

沒有關于她的任何信息。

“你……”

他剛想開口，演武場方向的鐘聲已經(jīng)浩浩蕩蕩地傳來。

“當——！”

升仙試煉，正式開始。

“林風哥哥，試煉開始了，我們快走！”蘇晴不疑有他，焦急地催促。

林風沒有回應。

他轉(zhuǎn)身，徑直朝著演武場的方向走去。

步伐不快，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與腳下的大地脈動合一，沉穩(wěn)得可怕。

那個背影，在蘇晴月的眼中，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孤高。

……

演武場上，人頭攢動，聲浪震天。

張狂負手立于最高的擂臺之上，目光如鷹隼般在鼎沸的人群中搜索，很快就鎖定了獨自走來的林風。

當他看到林風竟完好無損，甚至連衣服上的血跡都淡了許多時，先是一愣，隨即臉上浮現(xiàn)出更加殘忍的獰笑。

“廢物，命還挺硬！正好，省得我去找你！”

他催動內(nèi)力，聲音蓋過了全場的嘈雜：“外門弟子林風，滾上臺來與我一戰(zhàn)！”

全場，瞬間安靜了一瞬，隨即爆發(fā)出更大的嘩然！

“張狂師兄要親自出手？”

“這林風是什么人？居然惹到了張師兄？”

“死定了！這哪是比試，這是內(nèi)門師兄在清理垃圾！”

無數(shù)道目光，帶著同情、憐憫、幸災樂禍，齊刷刷地落在了林風身上。

蘇晴月也追了過來，急得臉色發(fā)白：“林風哥哥，別去！他是煉氣五層，他是故意要殺你！”

然而，林風對周圍的一切置若罔聞。

他腳尖在地面輕輕一點，身形便如一片沒有重量的落葉，悄無聲息地飄上了擂臺。

“很好，有種！”張狂獰笑著，從旁邊兵器架上抽出一把精鋼長劍，“選兵器吧，我讓你死個明白。”

林風的目光掃過兵器架，最終，落在角落里一把最普通、劍身布滿銹跡的鐵劍上。

他信步走去，隨手拿起。

劍入手，一股奇妙的觸感傳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這把劍的重心、韌性，乃至每一處銹跡下的金屬疲勞。

在他手中，這不再是一把廢鐵，而是一個恰好順手的殺人工具。

“哈哈哈！果然是廢物，連兵器都不會選！”張狂放聲大笑，不再廢話，體內(nèi)靈氣轟然爆發(fā)，“給我死來！”

他身形如電，一劍刺出！

劍尖撕裂空氣，發(fā)出刺耳的尖嘯，直取林風的咽喉！

這一劍，快、準、狠！是他煉氣五層修為的全力一擊！

臺下的弟子們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血濺五步的場面，不少人甚至閉上了眼睛。

蘇晴月更是發(fā)出一聲絕望的尖叫。

然而，擂臺之上的林風，面無表情。

在宗師的感知中，張狂這自以為是的全力一擊，慢得像蝸牛，渾身上下，全是破綻。

就在那劍尖即將觸碰到他皮膚的剎那。

林風動了。

沒有格擋，沒有閃避。

他只是手腕一抖，手中那把生銹的鐵劍，以一個肉眼無法捕捉的軌跡，后發(fā)先至。

“叮。”

一聲輕響。

不是金鐵交鳴的巨響，而是一聲清脆得如同玉珠落盤的聲音。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看見，林風那把銹跡斑斑的鐵劍，不偏不倚，恰好點在了張狂刺來的劍脊之上。

而張狂，則保持著前沖的姿勢，僵在了原地。

一秒。

兩秒。

“噗——”

一道血線，毫無征兆地從張狂的咽喉處噴涌而出。

他臉上猙獰的笑容還未散去，眼中的神采卻已飛速消逝，高大的身軀直挺挺地向后倒下，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一劍，秒殺！

全場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這匪夷所思的一幕，震得大腦一片空白。

蘇晴月捂著嘴，美眸里先是極致的震撼，隨即被狂喜所淹沒。她提著裙擺沖上擂臺，激動得語無倫次：“林風哥哥！你……你太厲害了！你贏了！”

她跑到林風面前，看著他安然無恙，喜悅的淚水奪眶而出。

林風緩緩收劍，劍尖一甩，一滴血珠悄然滑落。

他轉(zhuǎn)過身，用一種審視陌生人的眼神，看著眼前這個又哭又笑的少女，平靜地開口。

“這位師妹，我們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