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慶前一周，校刊編輯部炸開了鍋。原定的校慶特刊封面要用“校園風云人物”合集，可負責拍攝的學長突然發燒請假，主編把相機塞給蘇曉冉時，語氣像扔救命稻草：“沈硯的籃球表演賽、文學社的詩朗誦、學生會的燈光秀……全靠你了，曉冉！”

蘇曉冉抱著相機在教學樓里狂奔，路過籃球場時，看見沈硯正對著籃板練后撤步跳投。晨光把他的影子釘在地上，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音像秒針在走。她下意識舉起相機，鏡頭里的沈硯突然轉身，指尖轉著的籃球“啪”地砸向她腳邊。

“記者小姐改行偷拍了？”他走過來，球衣領口沾著點草屑，“校慶特刊缺素材？我給你當獨家模特啊。”

蘇曉冉把相機往身后藏：“才不要，你鏡頭感太差。”話剛說完，就看見沈硯彎腰撿起籃球，突然起跳扣籃——籃板晃了晃，像在替他抗議。他落地時濺起的灰塵飄到她鞋邊，“高一裝籃板那天，我見過你。”

蘇曉冉愣住。

“你蹲在觀眾席第一排，舉著個舊相機，對著剛裝好的籃板拍了整整十分鐘。”沈硯的指尖在籃板上敲了敲，敲在那道淺淺的劃痕上，“當時就想，這女生怎么對著塊鐵發呆？后來才發現，你拍的不是籃板，是光。”

他說得輕描淡寫，蘇曉冉卻想起那天的情景：剛轉來這所學校，她抱著外婆留的舊相機，在陌生的校園里亂逛，是籃板上跳動的光斑讓她覺得“好像能留下來”。原來那時，就有雙眼睛在看她。

“所以籃球賽那天，你不是隨便抓我當誘餌？”她咬著唇問。

沈硯突然笑了，眼角彎成月牙：“當然是。不過看見你舉著相機站在那，突然覺得——讓對方中鋒分神的，可能不是‘女生’，是你。”他伸手彈了彈她的相機，“就像現在，你鏡頭里的光，比進球好看。”

蘇曉冉的臉瞬間燒起來，轉身就往文學社跑，聽見身后沈硯喊：“下午三點表演賽彩排，來拍我！給你留第一排位置！”

文學社的詩朗誦在銀杏林。蘇曉冉剛架好相機，就看見林微朝她揮手：“曉冉！江翊把你的薄荷糖全拿走了！”她轉頭，果然看見江翊正把糖盒里的薄荷糖往嘴里倒，沈硯送的那盒，糖紙在陽光下閃著銀光。

“江翊你住手！”蘇曉冉沖過去搶，卻被江翊抬手躲開：“不就一盒糖嗎？沈硯送的？難怪藏得跟寶貝似的。”他突然湊近，聲音壓低，“聽說他初中是校隊的，后來因為膝蓋受傷才轉來我們學校，你知道嗎？”

蘇曉冉的手頓在半空。

“他剛才在籃球場練投籃，膝蓋上還貼膏藥呢。”江翊把糖盒塞回她手里，語氣難得正經，“別總拍他耍帥的樣子，多拍拍他沒進球時的表情——那才是真的沈硯。”

那天下午的表演賽彩排，蘇曉冉站在籃板側面，沒拍沈硯的扣籃，沒拍他和隊友擊掌，只拍了他某次投籃偏出時，扶著膝蓋皺眉的瞬間。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膝蓋上的膏藥邊緣卷了角，像片沒粘牢的枯葉。

中場休息時，沈硯坐在她旁邊的觀眾席上，仰頭灌礦泉水。喉結滾動的弧度被她用相機定格，他突然轉頭：“拍什么？我皺眉的樣子是不是很兇？”

“不是。”蘇曉冉把相機屏幕轉向他，“像……被雨打濕的小狼狗。”

沈硯笑出聲，伸手揉她的頭發：“記者小姐比喻進步了。”他的指尖停在她耳后，“其實膝蓋沒事，老傷了，陰雨天會疼，晴天跑跳都不影響。”

“那你為什么要騙大家？”

“怕他們覺得我弱啊。”沈硯低頭，指尖劃過她手腕上的發帶——那根從她腳踝扯下來的發帶，被她系了快兩周，“不過現在不怕了。”他抬頭看她，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反正有記者小姐拍我狼狽的樣子，以后要是成了球星，這些都是黑歷史素材。”

校慶當天，蘇曉冉忙得腳不沾地。拍燈光秀時不小心被電線絆倒，相機摔在地上，鏡頭蓋磕出個缺口。她蹲在地上撿碎片，突然有人把相機搶走——是沈硯，剛打完表演賽，球衣還在滴水。

“別動。”他皺著眉檢查相機，指尖在鏡頭蓋的缺口上摸了摸，“我認識修相機的師傅，明天幫你拿去修。”

“不用……”

“必須用。”沈硯把相機掛回她脖子，突然拽著她往操場跑。校慶晚會的煙花剛好升空，金紅色的光炸開在兩人頭頂，他停下腳步，轉身時胸口的號碼“7”被煙花映得發亮：“蘇曉冉，你相機里有那么多籃板的照片，什么時候給我拍張單人的？”

蘇曉冉舉起相機，鏡頭里的沈硯逆著煙花的光，像從光里走出來的。她按下快門，聽見他說：“要笑的那種，以后校刊再報道我，用這張。”

晚會散場時，蘇曉冉在編輯部整理照片，發現相機里多了個新建文件夾，命名是“給記者小姐的素材”。點開一看，全是她的照片：在銀杏林拍詩朗誦時被風吹亂頭發的側臉，在學生會辦公室對著燈光調試相機的背影，甚至有張她蹲在籃球場邊，對著籃板發呆的——角度是從籃板正上方拍的，顯然是沈硯站在籃筐上拍的。

最后一張照片里，她舉著相機對準煙花，沈硯的半張臉偷偷入鏡，嘴角的笑比煙花還亮。照片下方有行小字：“其實那天讓你穿我球衣，是怕你站在太陽底下曬中暑。”

第二天清晨，蘇曉冉在籃球場找到沈硯。他正用布擦籃板，晨光透過籃網，在他背上織出鏤空的網紋。她走過去，把修好的相機舉到他面前：“沈硯，我要拍組專題。”

“什么專題？”

“《籃板下的7號》。”蘇曉冉的指尖在相機屏幕上滑動，調出他皺眉扶膝蓋的照片，“從你裝籃板那天拍起，拍到你……”

“拍到我什么？”沈硯轉過身，布還攥在手里，指節泛白。

“拍到你再也不皺眉為止。”蘇曉冉按下快門，把他愣住的表情拍下來，“沈硯，你不用在我面前假裝沒事。就像籃板會晃，人也會疼，這沒什么好藏的。”

沈硯突然笑了，伸手把她攬進懷里。籃球場上的風帶著薄荷味，他的下巴抵在她發頂：“那記者小姐要說到做到，一直拍下去。”

遠處傳來早自習的預備鈴，沈硯松開她，彎腰撿起地上的籃球，往籃筐拋去。球進了，籃網晃了晃，像在替他們鼓掌。他轉身時，晨光剛好落在眼睛里。

蘇曉冉看著他，咔嚓一聲按下了快門。

不久之后，沈硯的單人照成了校慶特刊的封面。標題是蘇曉冉寫的：“最好的進球，是籃板下你的每一次起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