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黃昏時驟然落下的。
豆大的雨點砸在宮殿碩大的琉璃瓦上,發出噼里啪啦如同炒豆般的爆響。天空如被一塊巨大的、吸飽了污水的灰色巨布緊緊兜住,沉甸甸地壓下來。整個宮城彌漫著神秘的色彩。
林晚辭趕緊躲在了一處偏僻假山石洞的背風死角里。身上的水粉色紗裙早已濕透,緊緊裹在身上,冰冷黏膩,不斷帶走著身上的熱量。她牙關有些不受控制地發顫。頭頂不斷有水珠沿著嶙峋的石頭縫隙滴落下來,砸在她的發髻上,沿著額角滑下。
視野被隔絕在假山石構成的幽暗夾縫里,只能看到外面連成一片的雨幕,和遠處宮殿模糊的輪廓。
洞口外光線陡然明滅了一下。她猛地繃緊身體,下意識地攥緊藏在袖中的一把防身用的小小金簪。
一個修長挺拔、同樣全身濕透得如同落湯雞般的身影,以一種近乎狼狽的姿態擠了進來,帶進一股冰冷潮濕的水汽。
是他,江硯舟。
那身價值不菲、象征著無上寵眷的深紫色華麗宮裝早已被雨水浸透,原本優雅奢華的料子此刻沉重地耷拉著,貼著他單薄的肩背,勾勒出異常的削瘦線條。長發濕漉漉地黏在他蒼白冰冷的臉頰和脖頸上,不斷有水珠沿著他高挺的鼻梁滑落。
他那張臉此刻完全褪盡了所有強撐出來的柔魅假象,在石洞僅有的、從縫隙透進來的微薄天光映照下,線條繃得極緊,眉宇間只剩下一種屬于純粹江硯舟的、被逼到絕境后反而更加森寒的銳氣,以及壓抑到極點的疲憊。那雙深沉銳利的眼睛在幽暗中掃了林晚辭一眼,迅速確認了她的狀態,隨即目光如同實質的探照燈,警惕地在洞口附近逡巡掃視。
“清過場了?”林晚辭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嘶啞,喉嚨仿佛被砂紙摩擦過。剛從虎口中逃脫,仍心有余悸。
江硯舟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動作快到只剩殘影。林晚辭只看到他濕透的廣袖一揚,一道微小的黑色物體已經精準無比地被他用力拋射出去!那東西撞在對面的山石上,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反彈落地,隨即滾入了角落的暗影之中。
林晚辭的心臟狠狠抽緊,這是現代才會有的微型竊聽器,這東西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后面那片竹子太密,有人藏得太急,落了點‘不該有’的東西。”江硯舟的聲音冷得像冰錐,每一個字都淬著寒意,“已經處理了。”他言簡意賅地解釋,接著極其肯定地吐出兩個字,“安全。”
緊繃到極限的身體終于得以稍歇片刻,力氣一瞬間仿佛被抽空。林晚辭靠著冰冷粗糙的石壁,閉上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氣,讓冰冷含氧量極低的空氣刺入肺腑,試圖壓住那翻涌不休的后怕和更深層次的寒意。膝蓋和后背的撞擊傷在冰冷的濕氣中不斷提醒著剛剛水榭邊的兇險。
“剛才……”她再次開口,聲音嘶啞得幾乎不像自己,“皇后是在試水。”
“是。”江硯舟的回答只有一個字,卻如同重錘砸下。
“她確定了我們之間的紐帶?”
江硯舟緩緩搖頭,不做回答。濕發隨著動作甩出細小的水珠,“那老宮女手上的墨粉印子,絕對是關鍵。皇后想不通兩個‘毫不相干’的人為何在生死關頭突然捆綁,索性掀桌子,要么你死,要么我顯出‘原形’。”他眼底翻起一陣濃稠得如同夜霧的冰寒,“好毒的手段,好狠的算計。”最后一個字帶著刻骨的恨意,尖銳得刺破了雨聲。
共同的死亡威脅在前,那根名為“仇怨”的弦暫時崩到了極致反而松弛下來。在這個瞬間,在這個隔絕的洞穴里,兩人只是兩個穿越時空縫隙、被無形毒蛇盯上的倒霉蛋。
林晚辭強迫自己把水榭邊生死一線的驚悸拋到腦后。更大的謎團此刻如同冰水浸沒心臟。她猛地抬眼,看向對面同樣狼狽不堪的江硯舟:“那墨粉印跡,還有你剛才丟出去的那東西,絕不是這個時代該有的東西!”
江硯舟沒有說話,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銳利地盯著她,像是在衡量她話語的分量。
林晚辭的語速加快,思維像被點燃引線的炸藥:“系統把我們綁在一起,扔到這個鬼地方,皇后手里掌握著超越時代的東西,那個墨粉印,就算不是打印機直接遺留,也必然是某種化學物證。她的人接觸過不該屬于這個時代的東西。這絕不是偶然!”
江硯舟的喉結極其緩慢地滾動了一下。他沒有立刻反駁,反而深吸了一口氣,那氣息在冰冷的石洞里形成一小團迅速消散的白霧。
“不止。”他終于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被某種巨大荒誕刺穿后的森然寒意,“前天,我去太后宮里謝恩,在她賞給我的一副古畫上,有幅隱性的題跋。”
林晚辭的心臟猛地懸到嗓子眼:“什么?!”
江硯舟的目光死死攫住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冰錘鑿石:“畫是普通的古畫。但角落那幾行用特殊墨水寫的跋文‘壬辰月圓,西城項目落選,憾甚。’”
壬辰…西城項目……
林晚辭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徹底凝固!所有的聲音、雨滴的噼啪、牙齒打顫的聲響,瞬間都遠去了。腦子里只剩下那兩行冰冷的、清晰無比的字!
那個項目!那個匯集了他們兩家集團所有頂尖資源、無數個日夜明爭暗斗、最終卻因一份關鍵核心技術文件的“意外遺失”而被第三者黃雀在后、雙雙落敗的——西城云端科技園標案!
那是他們拼了無數心血、卻在最后一刻功敗垂成、淪為整個行業笑柄的至暗時刻!那份恥辱和挫敗感,像烙印一樣刻在他們心底!而這個時代的太后宮中,一副古畫的邊角小跋上,竟然如此精確無誤地重現了它?!
轟!
一股巨大的、混雜著荒誕、驚悚、憤怒和巨大被操縱感的寒流瞬間席卷了林晚辭全身!
“還有……”江硯舟的聲音再次切了進來,帶著一種更深的寒意,在石洞狹小的空間里震動著,“那幾句題跋所用的字體…”
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要壓下某種翻騰的情緒:
“是標準的小一號宋體加粗。”
宋體!加粗!計算機打印文檔的默認字體!
轟!
林晚辭的腦中瞬間如同有驚雷炸開,思維被巨大的沖擊力撕扯成碎片。
荒謬!
所有的細節在這一刻如同冰冷的拼圖碎片被一只無形的手猛然拍合!那皇后老嫗手上神秘的碳粉印跡、江硯舟丟出去的不該存在的微型設備、太后賞畫上穿越時空的現代項目和打印字體題跋……無一不在指向一個令人靈魂戰栗的、絕不可能的真相!
這個看似森嚴腐朽的封建宮廷深處,埋藏著遠超想象的恐怖!而這巨大的暗流,竟與他們現代職場血戰的痕跡詭異交錯!系統把他們扔到這里,恐怕絕不僅僅是“意外”那么簡單!
水珠沿著江硯舟高挺的鼻梁滑落,滴在他的下頜,再無聲地碎在濕透的衣襟上。那片深紫色,在昏昧的光線下,幾乎與周遭的陰影融為一體。他靠著冰冷的石壁,一條屈起的腿頂在石面上,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被逼至角落后反而沉淀下來的、極致的冷硬戾氣。那雙眼睛,如同被暴雨沖刷后寒潭深處打磨出的黑曜石,死死盯著林晚辭,銳利得能穿透皮囊骨髓。
“太后宮里…”他一字一頓,聲音被雨聲沖刷得發悶,卻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冷硬質地,“那幅畫,恐怕是鑰匙。”每一個字都像帶著鉤刺,扎進現實深處那片詭異重疊的疑云里。“這鬼地方,有人不但知道西城標案,還知道怎么‘刻’上去!”
林晚辭的心臟在肋骨下狂跳,仿佛要掙脫冰冷的胸腔。膝蓋骨剛剛砸在石柱上的劇痛此刻清晰回響,每一次心跳都帶動著背后的鈍痛。寒意比濕透的紗衣更深地鉆進骨頭縫里。謎團像荊棘藤蔓般纏繞上來,越收越緊。
鑰匙,通往什么?是陷阱,還是真相?系統、任務、綁定、生死相連…太后宮中那幅詭異的畫…還有謝皇后那精準到恐怖、又帶著超前工具的試探!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從江硯舟冰冷的臉上移開,投向石洞外那片被狂暴雨幕淹沒的迷蒙宮苑。重重飛檐斗拱在雨簾后只剩下黑沉沉、濕漉漉的影子,如同蟄伏的巨獸。而其中一座最為巍峨的殿宇輪廓,隔著雨霧,依舊帶著不容忽視的壓迫感,占據著她視野的一角。
未央宮。皇后謝氏的中宮。
江硯舟的目光緊緊追隨著她視線的移動,無聲地、極具穿透力地鎖定了她。
“皇后是第一個節點。”林晚辭的聲音啞得厲害,夾雜著清晰的齒關微顫,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冷的石頭縫里擠出來的,“她出手了。見血了。”她頓了頓,目光重新與洞口的雨幕重疊,聲音沉下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我們要活下去,搞清楚這些狗屁倒灶,就得先啃掉這座山。”
啃掉未央宮!
江硯舟沒有任何表情,那張濕透的俊美臉孔在石洞幽暗的光影里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只是那只攥成拳、抵在冰涼石壁上的手,因為用力而使得手背上那道暗紅色的擦痕更加刺目,指關節甚至能聽到細微的咔噠聲。
他猛地從冰冷濕漉的地面撐起身。寬大的、濕透后更顯沉重礙事的紫色宮裝衣袖被他粗魯地一把扯開挽起,露出下面顏色偏深的中衣窄袖。動作間帶著毫不掩飾的焦躁和戾氣,對身上這套象征身份和屈辱的枷鎖充滿了本能的、赤裸裸的憎惡。
他看也不看林晚辭,徑直彎腰,在濕漉漉的地面摸索。幾塊不算小的碎石被他迅速攏起,大的有拳頭大小,小的如核桃。他的動作沒有任何遲疑,充滿了冰冷的、發泄式的效率感。
隨即,他俯身,竟直接用那堆大小不一的碎石在石洞內稍微干燥些的地面上迅速地拼擺、劃刻起來!石塊刮過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一條條深淺不一的刻痕迅速出現,連接石塊,交錯縱橫。那分明是一張極其簡略卻十分關鍵的,未央宮核心區域結構草圖!
林晚辭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是他們之前幾次“探路”和宮女閑談中零零碎碎拼湊出的信息。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全記住了?!也是,畢竟都曾是從現代知名大學畢業出來的佼佼者們。
江硯舟的指尖重重地點在代表皇后日常起居主殿的位置,指腹用力擦過粗糙的石面。聲音壓得極低,如同刮骨鋼刀:“你管好西南角那些灑掃的粗使嬤嬤。”
他的目光倏地抬起,帶著冰冷的鐵屑和刺骨的鋒芒,死死盯住林晚辭。
“西北……我來。”
江硯舟指尖點在碎石草圖上皇后寢宮的位置,力道重得幾乎要刻穿石面。
林晚辭的目光從那張簡陋卻精準的草圖移開,落在他濕透的華服上。雨水順著衣料沉重的褶皺蜿蜒而下,在地面積起一小灘渾濁的水漬。他挽起的袖口下,露出中衣窄袖包裹的、線條緊繃的小臂,以及手背上那道新鮮的、邊緣泛著血絲的暗紅擦痕。狼狽,卻掩不住骨子里那股被逼到絕境后反而更加鋒銳的戾氣。
“西北角……”林晚辭的聲音夾雜在雨聲的間隙里,嘶啞,卻異常清晰,“那兒是皇后的私庫,掌事嬤嬤的居所,還有,通往宮外夾道的暗門?”她精準地點出草圖未標注、但兩人心知肚明的關鍵節點。
江硯舟并沒有抬頭,只是從鼻腔里發出一聲極輕的“嗯”。他正用一塊尖銳的小石片,在代表著西北角的位置反復加深刻痕,動作帶著一種近乎發泄的狠厲。
“你想怎么‘啃’?”林晚辭追問,目光銳利地釘在他身上,“硬闖?還是指望著那該死的系統地圖突然開恩?好讓我們擁有“金手指”?”她毫不掩飾語氣里的質疑。在這個神秘的后宮里,沒有地圖,沒有現代科技支援,在這等級森嚴、耳目遍地的深宮,硬闖皇后心腹之地無異于自尋死路。
江硯舟的動作終于頓住。他緩緩抬起頭,濕漉漉的黑發黏在蒼白的額角,水珠沿著高挺的鼻梁滑落。那雙深潭般的眼睛在幽暗光線下亮得驚人,里面翻涌著冰冷的算計和一絲被壓抑的瘋狂。
“硬闖?”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毫無溫度、近乎譏諷的弧度,“林總監什么時候這么天真了?”他刻意用了她現代的頭銜,帶著些許的嘲弄,“皇后在‘釣魚’,餌已經下了。我們不去咬鉤,怎么知道魚線后面拴著什么?”
林晚辭的心臟猛地一沉:“你是說那個宮女手上的墨粉?”
“不止。”江硯舟的聲音壓得更低,如同毒蛇在黑暗中吐信,“皇后既然敢用這種‘不該有’的東西當武器,就說明她有恃無恐。要么,她掌控著源頭,要么,是她背后還有人,讓她不怕暴露。”
他丟開手中的碎石,濕冷的手指在草圖西南角的位置點了點:“你那邊,灑掃粗婢,低等雜役。她們是這宮里最不起眼的塵埃,也是最容易沾染上‘灰塵’的。皇后的人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為,傳遞消息、處理‘臟東西’,總要經過這些人的手。尤其是……”他頓了頓,目光如鉤,“負責處理各宮廢棄紙張、墨錠的雜役。”
林晚辭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從墨粉開始!皇后的掌事嬤嬤手上那點污跡,就是突破口!從這最底層、最不起眼的地方,反向追蹤那“不該存在”之物的蛛絲馬跡!
“但時間,”林晚辭的眉頭緊鎖,“皇后的‘心腹’巳時初刻輪班用餐,我們只剩不到一個時辰!而且,怎么聯絡?”她指了指洞外瓢潑的雨幕,“現在出去,就是活靶子。系統地圖打不開,我們連這石洞外面目前有沒有暗哨都摸不清!”
江硯舟的視線落在她因寒冷和緊張而微微顫抖的手指上,又緩緩移向她身上那件濕透后緊貼肌膚、勾勒出單薄輪廓的水粉色紗裙衣襟內側。林晚辭有些不惑。
“衣襟。”他吐出兩個字,聲音冷硬,不多做解釋。
林晚辭一怔,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衣襟內側。那里,靠近腋下不起眼的位置,有一處針腳略顯錯亂的微小補位點,是宮女縫補時留下的痕跡。一個念頭如同閃電劈開迷霧!
“浣衣局!”她脫口而出,眼中閃過一絲亮光,“每日申時二刻,浣衣局會派兩個粗使宮女送洗凈的衣物回各宮低級宮女住處。西南角宮女住處的送衣時間,就是申時二刻!”(PS:古代申時為現代的下午3-5點,一刻是15分鐘。)
她飛快地回憶著原身殘留的記憶碎片,以及這幾日刻意觀察到的細節:“浣衣局有個負責分揀的小宮女,叫小桃,腦子不太靈光,反應有些遲鈍,但是干活很仔細。她有個習慣,在分揀衣服時,會特別留意那些有‘瑕疵’的地方,比如破洞、脫線,還有……”她的指尖輕輕按在自己衣襟內側那個錯亂的針腳上,“這種‘不完美的補位點’。她應該會下意識地多捏一下。”
“多捏一下……”江硯舟重復著這四個字,眼底的冰寒深處掠過一絲精光,“代表東西已放?”
“對!”林晚辭點頭,語速加快,“申時二刻前,我會想辦法在西南角宮女住處附近,留下‘東西’。至于怎么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把‘東西’送進她們集體住處院子角落、第二個水缸旁的石墩上……”她抬眼,目光直直刺向江硯舟,“并且確保它最終能藏進當晚即將被分發到那個叫小蕓的、最不起眼的粗使丫頭口袋里。這,你有辦法的,對吧?”
她的語氣是篤定的反問。從巧妙化解皇后的毒茶到水榭邊的驚險時刻,以及觀察到太后宮里那副詭異的畫……江硯舟對這深宮暗線的滲透力和對異常物品流動路徑的直覺掌控,已經不止一次展現。他雖然頂著“江貴妃”這身屈辱的皮囊,但屬于現代頂級執行官的“數據”本能和這身份帶來的天然壁壘,就是他此刻最大的武器。
江硯舟的唇線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下頜繃緊。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那只骨節分明、帶著擦傷的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身下粗糙冰冷的石面,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這是一種默認的孤注一擲。
“地點?”他終于從齒縫間擠出兩個字。
“浣衣局的衣物送到后,會統一堆放在她們住處院子角落,第二個水缸旁的那個扁平石墩上。”林晚辭報出位置,精準無比,“東西……需要藏進當晚即將分發下去的、某件干凈衣物的內襯口袋。目標是小蕓,那個膽子最小、最不起眼的粗使丫頭。她負責清洗皇后中宮外圍的回廊,接觸不到核心,但能聽到不少閑言碎語。”
江硯舟沒再說話,只是極輕微地點了一下下頜。他的視線如同高速運轉的掃描儀,在腦中瘋狂檢索著所有關于西南角人員流動、守衛巡邏間隙、物品交接流程的碎片信息,尋找著那條理論上存在的、無人察覺的縫隙。濕透的額發下,眉心擰成了一個深刻的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