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的風平浪靜,并未讓凌軒有絲毫松懈。每日丑寅之交,他便借助“群鸮俯首之儀”石兵陣法錘煉《游龍勁》,以《龜息功》心法催動“不死石心”,修為雖只世俗二段,但內息之凝練、身手之敏捷,已遠超同儕。
這日卯時,晨光熹微。凌軒剛收功,正準備前往藥圃,忽覺遠處人聲鼎沸!平日清靜的藥圃區域,此刻竟被圍得水泄不通!外門、內門弟子皆有,議論聲嘈雜不堪。
凌軒心頭一緊,不祥預感驟升!他猛地撥開人群,眼前景象讓他血脈僨張——
阿蘭跪在泥濘中,渾身顫抖如篩糠,衣衫污損,小臉慘白淚痕交錯,死死咬著唇不敢哭出聲,手中還無助地攥著她那把舊藥鋤。
她面前,烈陽長老昊淵真人宛如憤怒的火神降世!面色赤紅,須發皆張,世俗七層的狂暴威壓肆無忌憚地傾瀉,壓得周遭弟子面色發白,更是讓毫無修為的阿蘭如同置身熔爐,幾欲窒息!
趙寒侍立其側,臉上盡是揚眉吐氣的獰笑和陰毒,看著阿蘭的眼神充滿戲謔與殘忍。
楚清璃則站在另一旁,柳眉輕蹙,玉面含憂,一副痛心又為難的模樣,演技精湛。唯有眼底深處那一絲冰冷笑意,泄露了真實情緒。
只聽昊淵真人口吐雷音,震得人耳膜嗡鳴:“賤婢!還敢嘴硬!鴻虛煉的丹藥本身絕無問題!定是你這廢物手腳不干凈,或是心存歹念,污了靈丹!害得本座服用后陽火逆沖,經脈灼痛,突破之功盡毀!丹藥上那絲該死的寒毒穢氣,與你身上這藥圃的污穢之氣同源!你還敢狡辯?!說!是誰指使你干的!”
阿蘭嚇得魂不附體,哭喊道:“沒有!師叔祖明鑒!沒有指使!弟子真的沒有!丹藥是師尊親手交給弟子,讓弟子轉交楚師姐的!弟子碰都沒敢多碰一下啊師叔祖!”她的聲音因極度恐懼而尖銳顫抖。
楚清璃適時上前一步,聲音溫婉卻清晰地傳遍全場,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嘆息:“師叔祖請息怒…阿蘭師妹她…或許真是無心之失。她常年照料這些寒性藥草,身上難免…難免沾染些許氣息,許是不慎…不慎玷污了靈丹…她平日里還算乖巧,定然不是存心的…”她句句看似開脫,實則將“罪證”牢牢釘死在阿蘭的出身和工作上。
趙寒立刻跳出來,高聲附和,語氣夸張:“清璃師姐!你就是太過善良!這等卑賤藥童,粗手笨腳,蠢如豬狗!毀了師叔祖您的道基,這是天大的罪過!豈是一句‘無心之失’能揭過的?若不嚴懲,以儆效尤,日后豈非什么阿貓阿狗都敢怠慢長老,甚至暗中下毒了?”
圍觀弟子中響起一片附和之聲,看向阿蘭的目光充滿鄙夷與厭棄。
昊淵真人聞言,怒火更熾,殺意幾乎凝成實質,赤紅真氣在掌心翻騰,空氣為之扭曲:“廢物!留你何用!本座今日就親自清理門戶,免得你這污穢之物再害他人!”說罷,那蘊含恐怖力量的一掌再次抬起,對準阿蘭天靈蓋,眼看就要拍下!
阿蘭絕望閉目,淚水洶涌。
“掌下留人!!”
一聲蘊含著無盡憤怒與決絕的暴喝撕裂空氣!
身影如電,凌軒悍然沖破人群威壓,以一種決絕的姿態穩穩擋在阿蘭身前,脊梁挺得筆直,直面那致命一掌!他猛地抬頭,雙目赤紅,死死鎖定昊淵真人,聲音因憤怒而沙啞卻鏗鏘有力:“師叔祖!事情尚未水落石出,僅憑臆測便要當眾殺人嗎?阿蘭毫無修為,手無縛雞之力,她有何本事能在師尊和楚師姐兩位高人眼皮底下對靈丹做手腳?若靈丹如此輕易便能被污穢,師尊的煉丹術豈非成了笑話?若靈丹真有明顯問題,以師叔祖您通天修為、法眼如炬,服用前會察覺不到絲毫異樣嗎?”
字字如刀,犀利無比!尤其是最后一句,簡直是當面質問昊淵真人要么眼瞎,要么別有用心!
全場瞬間死寂!所有弟子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只有世俗二段、卻敢直面長老怒火的藥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昊淵真人手掌懸在半空,被這連珠炮似的犀利質問頂得一噎,隨即暴怒如狂,威壓猛地壓向凌軒:“小雜種!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給本座滾開!再敢多言半句,本座立刻將你斃于掌下,讓你這廢物和她這賤婢一起去黃泉做伴!”
趙寒見狀,狂喜大叫:“師叔祖!就是他!上次就是他用了陰邪手段傷我!他現在跳出來,分明是做賊心虛!定是他嫉恨弟子,指使這賤婢在丹藥上動了手腳,本想害我,卻誤傷了師叔祖您!他們是同黨!師叔祖,快將他們一并拿下,嚴刑拷問!”
楚清璃也輕移蓮步,面露憂色,柔聲勸道:“凌軒師弟,你這是何苦?快快退下,莫要再頂撞師叔祖了。師叔祖正在氣頭上,你如此行為,豈不是火上澆油?到時候師姐想替你求情都難了啊…”她再次巧妙地將兩人捆綁,并暗示凌軒行為不當。
凌軒卻對他們的叫囂置若罔聞,他深吸一口氣,強頂著那幾乎要將他壓垮的長老威壓,目光毫不退縮地直視昊淵真人,聲音反而提高了幾分,確保在場每個人都能聽清:“師叔祖!弟子人微言輕,但并非胡言亂語!宗門規矩,即便弟子有錯,也需證據確鑿,上交執法堂審定后方可論處!您貴為長老,若僅因猜疑便當眾擊殺一個毫無修為、可能蒙冤的藥童,此事傳揚出去,外界會如何議論師叔祖?他們不會說阿蘭有罪,只會說您…仗勢欺人,遷怒無辜,濫殺無能之輩!這豈非有損您烈陽長老赫赫威名,有損我神霄宗清譽?!”
昊淵真人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顯然被氣得不輕,但凌軒的話確實讓他產生了一絲顧忌。他不在乎一個藥童的死活,但在乎自己的臉面和宗門的非議。
凌軒見狀,趁熱打鐵,目光銳利地掃過楚清璃和趙寒,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質疑:“更何況!丹藥經手非止一人!師父煉丹術冠絕宗門,絕無問題!阿蘭無力做手腳,那問題出在何處?莫非…是在丹藥離開丹霞宮之后?或是有人心懷叵測,刻意栽贓嫁禍?”
這話如同驚雷,在眾弟子心中炸響!頓時,所有目光都帶著驚疑和探究,齊刷刷地投向了楚清璃和趙寒!
楚清璃臉色微不可查地一白,隨即露出委屈和難以置信的神色:“凌軒師弟!你…你怎能如此血口噴人!我與趙師弟怎會做出這等事來!”
趙寒更是跳腳大罵:“放屁!小雜種!你竟敢污蔑我和清璃師姐!師叔祖!您看他!他這是不打自招!心虛了就想反咬一口!”
昊淵真人眼神陰鷙地在凌軒、楚清璃、趙寒三人身上來回掃視。他雖然暴躁,但并非完全無腦,凌軒的話確實點醒了他另一種可能。尤其是趙寒和楚清璃與這小子的過節,他是知道的。
然而,這份遲疑并未持續太久。讓他當眾向一個藥童讓步?絕無可能!更何況,這小子當眾頂撞他,質疑他,還敢暗示他可能被利用,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夠了!”昊淵真人猛地一聲怒吼,打斷所有爭執,他死死盯著凌軒,眼中殺機再次暴漲,甚至比之前更盛!
“小畜生!任你巧舌如簧,也改變不了這賤婢嫌疑最大之事!本座如何行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你一再頂撞本座,污蔑同門,罪加一等!本座現在就先廢了你這身修為,再清理門戶!”
話音未落,昊淵真人周身氣勢轟然爆發,比之前更加恐怖!赤紅的真氣如同實質的火焰般升騰,他不再猶豫,那只蘊含著毀滅力量的手掌,帶著焚盡一切的灼熱氣息,不再是對著阿蘭,而是直接朝著凌軒的天靈蓋,狠狠拍下!
這一掌,速度快得驚人,威力更是毫不留情!世俗七層長老的含怒一擊,誓要將這只屢次冒犯他的“螻蟻”徹底碾碎!
空氣仿佛都被點燃,發出噼啪的爆響!
所有弟子都驚駭地瞪大了眼睛,沒想到烈陽長老竟然真的不顧身份,對一個低階弟子直接下殺手!
楚清璃眼底閃過一絲快意。
趙寒臉上露出殘忍的期待。
阿蘭發出絕望的尖叫:“不——!”
面對這排山倒海、足以將他瞬間汽化的恐怖一擊,凌軒瞳孔驟縮,全身肌肉緊繃到了極點!不死石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搏動,龜息功內息本能地運轉到極致,游龍勁的身法幾乎要自行發動閃避!
生死一線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