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修煉,一至十段,段段如登天!”濁老沙啞的聲音在地宮中回蕩,帶著一種冰冷的質感,“一段煉皮,二段鍛骨,到了三段,內息初成,才算摸到武道的邊——像趙寒那種貨色,二十四歲卡在三段中期,練個《九霄驚雷劍》虛有其表,劍氣散而不凝,全力出手超不過五劍就得歇菜!”
凌軒目光銳利如鷹隼,死死記住每一個字。原來趙寒的強勢背后竟是如此不堪的根基,一股隱秘的快意在他心底滋生。但他心中旋即升起另一個疑惑,忍不住開口:“濁老,那這世俗段位,與我所修的龜息功、還有您教的游龍勁,是何關系?段位高是否就一定無敵?”
濁老聞言,獨眼中閃過一絲“總算問到點子上”的神色,嗤笑道:“蠢問題!世俗段位,主要看的是你氣海容量、內力渾厚程度!好比水缸,段位高就是缸大,能裝更多水。但光缸大有什么用?潑水也得講究個章法!”
他指了指凌軒:“你的龜息功,是基礎心法,練到高深處,能讓你的‘水’更加凝練、綿長,恢復極快,還能隱藏你真正的‘水位’,讓對手誤判!這是在根基上做文章,讓你這口缸比同段位的人更堅固、更能裝、更會藏!”
接著,他又比劃了一個游龍勁的滑步:“而游龍勁,乃至其他攻擊法門,則是‘用法’!教你如何把缸里的水,以最猛、最快、最刁鉆的方式潑出去傷敵!甚至能以弱勝強,四兩撥千斤!段位高,內力自然雄厚,占盡便宜。但若功法垃圾,空有一身內力不懂運用,就像孩童掄大錘,破綻百出,反而容易被功法精妙、經驗老道之輩越級反殺!這就是武學最迷人的地方——絕非簡單的堆砌數字!”
他嘿嘿一笑,帶著幾分蠱惑:“想想,若你將來以三段修為,憑借絕世身法和凌厲指功,把四五段、甚至更高段位的蠢貨耍得團團轉,最后一指頭戳翻!是不是比單純段位碾壓,更痛快?更爽?”
凌軒聽得心神激蕩,豁然開朗!原來如此!段位是基礎,但決定戰斗走向和上限的,是功法的精妙和對力量的運用!龜息功和游龍勁,就是濁老為他準備的,能夠越級挑戰的基石!這讓他對未來的道路更加清晰,也更加充滿期待。
濁老嘿然冷笑,繼續用他那特有的、帶著幾分嘲弄的語氣說道:“至于楚清璃,仗著掌門之女的資源和天賦,十八歲已達五段‘洗髓’境巔峰,聽說閉死關沖擊六段‘內息如溪’。若成了,在這神霄宗年輕一輩里,確實能橫著走了。而你那個好師父鴻虛子嘛…”他獨眼微瞇,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明面上是八段‘真氣如潮’的大高手,威震一方,但真正深淺…嘿嘿,宗門這潭水,渾得很吶?!?
八段!真氣如潮!凌軒只覺得一座無形大山壓在心頭,幾乎喘不過氣。鴻虛子的強大,遠超他最壞的想象。但他此刻心中更多了份明悟——段位高不代表不可戰勝!只要功法足夠精妙,運用足夠強大,越級挑戰并非不可能!
他忍不住看向身邊這個深不可測的獨眼老人,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好奇和一絲敬畏:“那濁老您…”
“我?”濁老嗤笑一聲,隨意地擺擺手,那姿態仿佛在撣去灰塵,“老子多少段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擺弄趙寒那種貨色,現在的你,連給他塞牙縫都不夠。”他巧妙地避開了直接回答,反而將焦點拉回凌軒自身,留下無盡的想象空間。
凌軒心中一凜,立刻收斂心神。是啊,知道別人多強無用,自身強大才是根本!他眼神重新變得銳利,問出最關鍵的問題:“濁老,那趙寒的《九霄驚雷劍》…”
“就知道你小子憋著這口惡氣!”濁老一副早料到的模樣,嘴角扯出一個古怪的弧度,“那劍法,賣相不錯,可惜破綻比漏勺還多!第一,極度耗費內力,三段修為,五劍之內不能克敵,他自己就先軟了!第二,起手式‘驚雷乍現’只求速度,腰腹空虛,下盤輕浮,稍微懂行的都能輕易切入!第三,殺招‘雷煌一閃’威力尚可,但出招前需要回氣聚力,左肋空門大開足足半息,這時間夠你殺他三個來回!第四,也是最致命的…”
濁老眼中閃過一抹洞察本質的精光,仿佛已經將那劍法徹底看穿:“他那點可憐的雷電勁力,全靠手少陽三焦經強行催逼,路徑固定單一,脆弱不堪!你若能提前半瞬預判,甚至不需要多大力量,只需找準時機,一指精準點在他運劍手腕的‘外關’穴上——”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凌空輕輕一點,“嗤…就能讓他自己那點微末電光,順著經脈倒灌回去!那滋味,保證比他砍人爽快百倍!想想那場面,是不是痛快?”
濁老邊說邊隨意比劃了幾個動作,看似不成章法,卻每每精準地卡在劍招轉換最難受、最脆弱的節點,充滿了一種戲耍般的輕松和絕對的掌控力,仿佛那不是凌厲劍法,而是孩童笨拙的舞棒。
凌軒聽得心臟狂跳,血液奔涌!原來那令他絕望的劍招,在真正的高手眼中竟是如此漏洞百出,不堪一擊!一種近乎顫栗的興奮和復仇的快感席卷全身,仿佛已經看到趙寒在自己手下慘敗哀嚎的景象!
然而,母親昔日溫柔卻無比堅定的教誨如同清冽山泉,瞬間澆熄了他眼中即將燃起的嗜血火焰:“軒兒,記住,凌家血脈可以流干,脊梁不能彎!贏要贏得堂堂正正,讓對手輸得心服口服!暗器毒物,終是魑魅魍魎之術,非我輩光明磊落之道!”
那股沸騰的黑暗復仇欲漸漸冷卻、沉淀,轉化為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堅固的信念——他要贏,但要贏得光明正大,贏得讓所有人心驚膽戰,也讓母親在天之靈得以慰藉!
“哼,知道是一回事,”濁老似乎察覺到他氣息的變化,習慣性地潑冷水,語氣帶著慣有的嘲弄,“就你現在這蝸牛爬的速度和棉花糖般的指頭,知道了破綻也是徒勞,沖上去不過是給人當活靶子,死得更快!所以,別做白日夢了!給老子往死里練!什么時候能徒手拆了這些鐵疙瘩,什么時候才算有資格去碰瓷!”
凌軒深吸一口氣,眼中燃燒的不再是單純的仇恨,而是經過淬煉的、百折不撓的意志。他對著濁老,不再是卑微的乞求,而是帶著平等請教意味的、沉穩的一禮:“濁老教誨,振聾發聵,弟子受益匪淺?!?
他抬起頭,目光清澈卻堅如磐石:“只是,母親生前常教導,武道并非只為殺伐,心正則拳正。暗器之法,雖凌厲,終非堂皇之道。弟子愚鈍,唯愿憑真正千錘百煉的身法速度、無堅不摧的指力,正面碾碎他的劍招,讓他敗得無話可說,心服口服!請濁老,教我堂堂正正破敵之法!”
地宮內空氣仿佛凝滯。
濁老獨眼中那慣有的戲謔和嘲弄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罕見的、深沉的審視。他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這少年的內核,沉默了片刻,才發出一聲復雜難明的低笑:“呵…堂堂正正?心正拳正?在這人吃人不吐骨頭的鬼地方,你小子居然還抱著這種老掉牙的念頭…”他搖了搖頭,語氣卻莫名少了幾分尖銳,“倒是…有點意思。罷了!老子就看看你這塊頑石能雕出什么花樣!有陰險捷徑你不走,非要闖那刀山火海!蠢!蠢得無可救藥!”
話雖如此,他卻不再提陰損招式,而是話鋒一轉,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期待道:“想堂堂正正碾壓他?好!那就給老子把指力練到能戳穿這玄鐵石兵!把身法練到能讓這些鸮鳥的血光都追不上你的影子!到時候,任他雷霆萬鈞,你自一指點碎他的劍鋒,一步踏破他的中門!用絕對的力量,霸道的速度,碾碎他所有的依仗和驕傲!讓他跪在地上想明白自己有多廢物!這樣,夠不夠‘堂堂正正’?夠不夠痛快?嗯?!”
這描繪的畫面,霸道、強勢、摧枯拉朽!比任何陰謀詭計都更讓凌軒熱血沸騰,完美契合了他心中壓抑的狂野與母親堅守的正道!
凌軒眼中瞬間爆發出璀璨如星辰的光芒,胸腔被萬丈豪情填滿,再次重重一拜,聲音鏗鏘有力,在地宮中回蕩:“正合我意!求之不得!多謝濁老!”
他猛地轉身,看向那些眼中血光暴漲、嗡鳴著再次啟動,如同饑餓兇獸般撲來的金屬石兵,非但不再有絲毫畏懼,反而咧開嘴,露出一抹混合著極致戰意和興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