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雨在空中凝滯的瞬間，被電流擊中的汁液驟然反折，倒灌回林煒的葉脈。他猛地弓身，果核像被鐵鉗夾住般絞緊，一股酸澀逆流直沖腦腔，葉片根部傳來撕裂般的震顫。

他抬手按住頭頂，指縫間滲出淡黃汁液。裂紋從果體腰部向上蔓延，細如蛛絲，卻在每一次心跳后微微擴張。

“斷開噴射！”王大錘一把拽住他的葡萄藤腰帶，將U盤插進林煒果核接縫處的微隙，鏡片上數據狂閃，“電流頻率和甜度炸彈殘骸的楊桃信號完全一致——有人在用殘留波段調制你的酸雨！”

林煒咬牙，強行壓住喉間的酸涌。他能感覺到，體內原本穩定的果液循環正在紊亂，酸與糖的界限模糊，像兩股逆向奔涌的潮水在狹窄河道中沖撞。每一次呼吸，果肉纖維都隨之震顫，發出細微的嗡鳴。

王大錘迅速從腰間取下一塊凝膠，貼在林煒果核裂口處。凝膠遇汁即化，形成一層半透明膜，暫時封住內部壓力泄漏。他盯著鏡片讀數：“酸雨頻譜出現非自然波段，中心頻率偏移了12.7%，這不是你自己的輸出模式。”

林煒喘著氣，果體表面泛起一陣不自然的光澤，像是被某種外力短暫激活。他閉眼，試圖重新掌控體內節奏，可就在意識沉入果核的剎那，一道低頻震動順著裂紋滲入神經。

“成為新宿主……果界不會消失。”

聲音沒有來源，卻清晰得如同貼耳低語。他猛地睜眼，視野邊緣浮現出重影——自己的果體輪廓外，竟疊著一顆棱角分明的楊桃虛影，表皮紋路與體內震顫頻率完全同步。

“幻覺！”他咬破內壁，一口高濃度酸雨噴向空中。汁液爆開的瞬間，那重影如煙散去，神經通路被強行凈化，冷汗般的汁液順著果皮滑落。

王大錘已將U盤切換至信號捕獲模式，導線纏繞在葡萄藤上形成簡易天線。鏡片中，一段加密脈沖正在緩慢解析。幾秒后，字符浮現：“載體適配度：87%——建議立即替換。”

“他們不是想毀你。”王大錘聲音發緊，“是想換掉你。”

林煒低頭看自己的果體，裂紋深處，一絲極淡的楊桃紋路悄然浮現，又緩緩褪去，仿佛有生命般游走。他伸手摸向頭頂，那片曾引以為傲的綠葉，此刻已由黃轉褐，邊緣卷曲焦枯，觸之即碎。

熔巖甜心靠在糖化樹干上，戰衣紋路忽明忽暗。她指尖抵住鎖骨刺青，強行壓制能量反噬，星砂在皮膚下游走，時而聚成細線，時而潰散如沙。

“還撐得住。”她低聲道，隨即抬起手，掌心星砂驟然匯聚，戰衣投影出一段殘缺指令。光紋交織，顯現出完整語句：“雙月重合時，以酸雨注入核心，系統將重置。”

王大錘迅速記錄數據，手指在鏡片上快速滑動：“‘重置’和‘替換’在系統術語庫里是同義詞……執行條件完全重疊。”

林煒沉默。他抬頭望向天空，雙月已開始靠近，粉紅與靛藍的光暈在糖化云層中交疊，像兩片即將合攏的唇。

他的葉片輕輕抖了一下，隨即徹底僵直。最后一絲綠意從葉尖退去，整片葉子干枯卷曲，脫離果體，飄入風中。糖化空氣瞬間將其包裹，晶體從葉緣開始蔓延，三秒內，那片曾象征他“永不禿頭”的驕傲，化作一顆微型楊桃結晶，墜入巖縫。

“如果我換了身體……”他聲音很輕，“還是我嗎？”

沒人回答。

王大錘的鏡片突然閃爍紅光，U盤發出尖銳警報。他迅速調出信號源追蹤圖，眉頭緊鎖：“楊桃頻率又出現了——這次不是殘余信號，是主動廣播。定向傳輸，接收端……是你。”

林煒沒動。他能感覺到，果核深處的震顫變了。不再是單純的酸堿沖突，而是一種更深層的共振，像是有另一個頻率在試圖嵌入他的生命節律。每一次心跳，都像在為某種替換程序校準時間。

“他們在讀取你。”王大錘低聲，“不只是評估適配度，是在預加載。”

熔巖甜心緩緩抬頭，星砂在她眼底流轉：“指令是真的。但系統只接受‘自愿的載體’。你必須自己打開接入通道。”

林煒低頭，果體表面，那道楊桃紋路再次浮現，比之前更清晰，延伸至脖頸。他伸手觸碰，紋路竟隨指尖移動而游走，仿佛體內已有了另一套生命圖譜。

他閉眼。

果核深處，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一個冰冷平穩，帶著不容置疑的節奏：“毀掉它。你是最后的阻礙。”

一個低沉柔和，像舊日回響：“成為它。你可以保留形態，保留記憶，保留一切。”

他想起昨夜噴出的每一滴酸雨，想起踏過的每一塊焦黑巖面，想起王大錘在身后數秒的嗓音，想起熔巖甜心擋下自爆果時的背影。

可那些記憶，此刻也像被糖化了一般，邊緣模糊，質感失真。

“我還能噴酸雨。”他睜開眼，聲音沙啞，“我還活著。”

“活著。”王大錘盯著鏡片，“但你的果核頻率，已經和甜味粒子同步了78%。”

林煒抬手，試圖凝聚酸雨。葉尖微顫，一滴汁液緩緩滲出，卻在離體瞬間泛起淡金色光澤，像是被某種外力染色。他強行控制，酸雨落地，腐蝕出一小片焦黑區域，但范圍不足往常三分之一。

“輸出在衰減。”王大錘記錄著，“而且……你的酸雨開始攜帶楊桃諧波。再這樣下去，你噴出的東西，就不再是解藥，而是催化劑。”

林煒盯著那片縮小的腐蝕區，果體裂紋因剛才的輸出再次擴張，汁液滲出速度加快。他抬起腳，荔枝輕功靴底部的糖晶仍未清除，每一次移動都像在拖著枷鎖。

“他們要的不是毀滅。”他忽然說，“是替換。用我的身體，作為新系統的啟動鑰匙。”

“你可以拒絕。”王大錘說。

“如果拒絕，我就撐不到雙月重合。”林煒低頭，果體表面，楊桃紋路已蔓延至肩部，隨呼吸明滅，“我的酸雨在變質，我的葉脈在被改寫。我不確定……下一滴酸雨，還是不是我的。”

熔巖甜心靠在樹邊，星砂微弱閃爍：“自愿，是唯一條件。你必須自己選擇打開通道。”

林煒閉眼。

果核深處，兩個聲音再次低語。

一個說——毀掉它。

一個說——成為它。

他的手指微微顫動，指尖滲出一滴汁液，落在果體裂紋處。那滴汁液沒有立刻滲透，而是在裂口表面停留片刻，泛起金色波紋，像一滴不屬于他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