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照片的那天，天空是淡藍(lán)色的。

林晚星攥著洗印店的取件單，指尖微微發(fā)顫，江譯走在她身側(cè)，步伐從容，卻偶爾側(cè)過頭看她，像是在留意她的情緒。

老街區(qū)的青石板路被秋陽曬得溫?zé)幔镒永镲h來桂花糖糕的甜香。

走到時光洗印店門口時，林晚星停住腳步，深吸了一口氣，那些藏在膠卷里的畫面，即將以實(shí)體的形式呈現(xiàn)，其中大半，都是關(guān)于身旁的少年。

“進(jìn)去吧。”江譯輕輕推了推她的胳膊。

店主老爺爺正用軟布擦拭相框，見他們進(jìn)來，笑著指了指柜臺上的紙袋：“小姑娘，你的照片洗好了。”

林晚星走上前，指尖觸到紙袋的瞬間，心跳驟然加快。

她慢慢抽出照片，一張張翻看，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相紙上，讓畫面里的光影都鮮活起來。

有老街區(qū)青瓦上的青苔，有桂花落在石板路的碎金，有糖畫攤前氤氳的熱氣，還有……江譯。

他站在巷口的側(cè)影，他彎腰看老照片的專注，他對著鏡頭笑時眼角的痣，甚至還有他嘴角沾著面包屑的狼狽模樣，都被清晰地定格。

膠片特有的顆粒感讓畫面蒙上一層溫柔的濾鏡，像是把時光揉碎了，撒在相紙上。

江譯湊過來看，目光落在那張他對著鏡頭笑的照片上，指尖輕輕拂過相紙：“原來你把這個也拍下來了。”

“那天你突然湊過來……”林晚星的聲音很輕，帶著點(diǎn)羞赧。

“來不及調(diào)整焦距，沒想到洗出來還不錯。”

“不是不錯。”

他看著她的眼睛，語氣認(rèn)真，“是很好。”

老爺爺在一旁笑著插話：“小姑娘拍得有靈氣啊，尤其是拍人的這幾張，把神氣都拍出來了。”

林晚星的臉頰微熱，把照片按順序理好，小心翼翼地放進(jìn)紙袋。

走出洗印店時，秋風(fēng)吹起她的發(fā)梢，江譯伸手幫她拂開額前的碎發(fā)，指尖不經(jīng)意觸到她的額頭，像落下一片輕盈的羽毛。

“這些照片，能給我一張嗎？”他忽然問。

林晚星愣了一下，隨即從紙袋里抽出那張他在籃球場投籃的照片，夕陽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長，球衣被風(fēng)吹得鼓起，畫面里的少年像在追逐光。

“這張給你。”她說。

江譯接過照片，用指尖摩挲著相紙邊緣，忽然從書包里拿出一個速寫本，把照片夾在里面：“我會好好收著。”

林晚星看著他的動作，忽然想起自己藏在書包里的速寫本，里面畫滿了他的側(cè)影。

原來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收藏著關(guān)于彼此的片段。

往回走的路上，江譯忽然說起他的奶奶：“她今天燉了銀耳湯，你要不要去嘗嘗？就在前面的巷子。”

林晚星愣住了。

去見他的家人？這個念頭讓她的心跳瞬間失序。

“奶奶知道我轉(zhuǎn)來新學(xué)校，總問我有沒有認(rèn)識新朋友。”

他看著她，眼里帶著期待。

“她說想看看，能讓我特意陪去洗照片的人，是什么樣子。”

他的話語坦誠，像秋陽一樣坦蕩。林晚星看著他眼角的光，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

江譯的奶奶住在一棟兩層小樓里，院子里種著菊花和月季，墻角的竹椅上曬著干辣椒。

奶奶是個精神矍鑠的老太太，見到林晚星時，眼睛笑成了月牙：“這就是小江說的同學(xué)吧？快進(jìn)來坐。”

銀耳湯盛在青瓷碗里，冰糖融在湯里，甜而不膩。

奶奶拉著林晚星的手問長問短，從喜歡的科目到愛吃的菜，語氣親昵得像對待自家孫女。

江譯坐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偶爾幫她解圍，目光落在她碗里的銀耳上，像是在確認(rèn)她是否喜歡。

臨走時，奶奶往林晚星手里塞了一袋桂花糕：“自家做的，帶回去嘗嘗。”

又悄悄對江譯說。

“這姑娘眼神干凈，跟你爸年輕時拍的照片里的人一樣，透著靈氣。”

林晚星沒聽清后面的話，只覺得手里的桂花糕溫?zé)幔翊е粓F(tuán)小小的暖爐。

走出巷子時，暮色已經(jīng)漫了上來，老街區(qū)的路燈次第亮起，昏黃的光落在青石板上，拉長了兩人的影子。

“奶奶很喜歡你。”江譯說。

“奶奶人很好。”

林晚星低頭看著手里的桂花糕。

“銀耳湯也很好喝。”

他忽然停下腳步，轉(zhuǎn)身面對她，秋風(fēng)吹起他的衣擺，他的聲音在暮色里格外清晰：“林晚星，我發(fā)現(xiàn)，我好像很喜歡出現(xiàn)在你的鏡頭里。”

林晚星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抬頭撞進(jìn)他的眼睛。

他的瞳孔里映著路燈的光，像落了兩顆星星，而那星光的焦點(diǎn)，是她。

“以前總覺得拍照是把人框在一個小格子里，有點(diǎn)束縛。”

他繼續(xù)說，“但被你拍的時候，我覺得那個格子里，有光。”

他的話語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里漾開層層漣漪。

原來他不僅知道她在拍他，還讀懂了她鏡頭里的心意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喜歡，都藏在光影里，被他捕捉。

“我……”林晚星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被他輕輕打斷。

“別急著回答。”他笑了笑，眼角的痣在暮色里依然清晰。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的感覺。

“至于你的答案，我可以等。”

秋風(fēng)吹過巷口的桂花樹，落下幾片花瓣，沾在林晚星的發(fā)間。

她看著江譯的笑臉，忽然覺得，那些藏在照片里的光，或許不止來自陽光和路燈，更來自眼前的少年。

她沒有說話，只是從紙袋里抽出一張照片，遞給了他。

那是她偷拍的他的背影，巷子里的陽光落在他肩上，像鍍了層金邊。

“這個也給你。”她說，聲音輕得像嘆息，“里面……也有光。”

江譯接過照片，小心地夾進(jìn)速寫本。暮色漸濃，兩人并肩往巷口走，影子在地上時而靠近，時而重疊，像一首無聲的詩。

林晚星握著那袋溫?zé)岬墓鸹ǜ猓睦锴宄刂溃行〇|西，已經(jīng)和這些照片一起，被悄悄定格，再也無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