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預(yù)感很快就應(yīng)驗了。

蕭鑒來咸安宮的次數(shù)，從三五天一次，變成了一天一次。

有時候甚至一天兩次。

他好像把御書房搬到了我這里。

奏折在我這批，大臣在我這見，有時候連用膳都在我這。

但他又不對我做什么。

不要求我侍寢，不要求我紅袖添香，甚至不怎么跟我說話。

他最大的愛好，就是搬個小板凳，坐在旁邊，聽我跟宮女們聊八卦。

而且聽得津津有味。

“……王婕妤跟張才人為了爭一匹云錦，在御花園里吵起來了，頭發(fā)都抓亂了！”

“然后呢？”

我嗑著瓜子，追問道。

“然后王婕妤技高一籌，把張才人推進了荷花池！”

“噗！”

旁邊傳來一聲輕響。

我轉(zhuǎn)頭，看見蕭鑒一口茶噴了出來，正拿著手帕狼狽地擦嘴。

“陛下，您沒事吧？”

我問。

他擺擺手，示意我們繼續(xù)，眼睛里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王婕妤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彪悍。”

他居然還點評了一句。

我：“……”

這不對勁。

這非常不對勁。

一個皇帝，九五之尊，怎么會對后宮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這么感興趣？

而且，他好像還很懂行。

“張才人肯定會去太后那里告狀，不出一個時辰，太后就會把王婕妤叫去訓(xùn)話。”

他摸著下巴，像個專業(yè)的劇情分析師。

我目瞪口呆。

這……這不就是我的活嗎？

他怎么搶我臺詞？

更離譜的還在后面。

有時候，我們八卦的“信息源”不夠了，他還會主動提供“獨家內(nèi)幕”。

“安嬪最近總往御藥房跑，你們猜是為什么？”

他神秘兮兮地問。

我和小翠齊刷刷地搖頭。

他得意一笑：“朕查過了，她不是病了，是在偷偷給自己配置一種……能讓男人言聽計從的迷情香。”

我跟小翠倒吸一口涼氣。

宮斗還能上這種高科技手段？

“那……那有用嗎？”

我好奇地問。

“沒用。”

蕭鑒撇撇嘴，“朕百毒不侵。”

我看著他那副“快夸我”的得意表情，忽然覺得，這位皇帝陛下，好像……有點幼稚？

蘇清嬋來找我的時候，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

她看著坐在不遠處，假裝看書，實則豎著耳朵偷聽我們說話的皇帝，壓低了聲音問我：“他……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我一臉絕望，“他現(xiàn)在就跟長在我宮里了一樣。”

“他該不是……”蘇清清嬋的表情變得凝重，“看上你了吧？”

“不可能！”

我立刻否定，“他看上的不是我，是我的八卦。”

我堅信，蕭鑒只是把我當成了一個……人形的娛樂終端。

就像現(xiàn)代人下班回家，刷短視頻解壓一樣。

而我，就是他那個最愛看的，狗血八卦頻道。

為了驗證我的猜想，我做了一個實驗。

那天，蕭鑒又來我這“聽書”了。

我屏退了所有宮女，宮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我不聊八卦了，我開始跟他聊正事。

“陛下，臣妾覺得，西北的軍餉問題，應(yīng)該盡早解決，以免動搖軍心。”

蕭鑒愣了一下，點點頭：“嗯，朕已經(jīng)在處理了。”

“還有江南的科舉舞弊案，牽連甚廣，若不嚴懲，恐失天下士子之心。”

他眉頭微皺：“朕知道。”

“另外，關(guān)于禮部提議的祭天大典，臣妾認為……”

“行了。”

他打斷我，臉上露出一種熟悉的，社畜看到工作報告時的煩躁表情，“朕來你這里，不是為了聽這些的。”

“那陛下想聽什么？”

我故作不解。

他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有些不自在地開口：“今天……宮里有什么新鮮事嗎？”

我憋著笑，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有。”

“聽說，太后宮里新養(yǎng)的那只鸚鵡，學(xué)會罵人了。”

“昨天把太后氣得晚飯都沒吃。”

蕭鑒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罵的什么？”

他立刻追問。

我懂了。

我徹底懂了。

這位皇帝陛下，不是愛上了我。

他是愛上了我這里獨一無二的，“吃瓜”氛圍。

想明白這一點，我松了一口氣。

只要不是愛上我就好。

我的咸魚生活，還能繼續(xù)。

于是，我開始變本加厲。

我不僅自己吃瓜，還拉著皇帝一起吃。

我甚至給他辦了個“VIP會員”。

“想聽獨家猛料嗎？”

“拿情報來換。”

蕭鑒對此樂此不疲。

他堂堂一國之君，每天最上心的事，就是搜集朝堂內(nèi)外的各種八卦，然后拿到我這里，換取后宮的最新動態(tài)。

比如，他告訴我，威嚴的丞相大人，其實是個妻管嚴，每天的零花錢只有二十文。

我就告訴他，端莊的賢妃娘娘，其實睡覺會磨牙打呼嚕。

他告訴我，鎮(zhèn)國大將軍看起來勇猛，實際上怕蟲子，看見蟑螂能跳到桌子上。

我就告訴他，清高的麗嬪，背地里偷偷寫以他為男主角的言情話本。

我們倆，一個后宮第一狗仔，一個朝堂第一密探，交換著情報，不亦樂乎。

咸安宮，成了整個皇宮里，最不像皇宮的地方。

它更像一個……茶館。

我和蕭鑒，就是那對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的，退休老大爺。

我一度以為，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續(xù)下去。

直到那天，淑妃在冷宮里，上吊自殺了。

消息傳來的時候，蕭鑒正在我這里，聽我講蘇清嬋是怎么用一盤點心，就讓兩個爭風(fēng)吃醋的貴人偃旗息鼓的。

聽到“淑妃死了”四個字，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消失了。

殿內(nèi)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掉線了。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灰蒙蒙的天。

“小魚。”

他忽然開口，聲音很輕。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以前都叫我“姜嬪”，或者“你”。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小名。

“后宮的爾虞我詐，朕看倦了。”

他轉(zhuǎn)過身，目光深沉地看著我。

那眼神，不再是看一個有趣的“八卦終端”。

那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炙熱和專注。

“為了你，”

他說，“朕遣散后宮，如何？”

我手里的瓜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