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師叔”叫得極輕，卻像一道無聲驚雷，炸響在死寂的空氣里。

老瘋子臉上那癲狂錯亂的表情瞬間凝固了。驚駭欲絕還停留在眉眼間，卻被一種更深沉、更本質的驚愕覆蓋、撕裂。他那雙原本渾濁不堪、只顧亂轉的眼睛，此刻像是被冰水澆透，猛地收縮，透出一絲難以置信的清醒，以及被戳穿最核心秘密的恐慌。

他喉嚨里發出“咯咯”的怪響，像是想掙扎，想反駁，想繼續他那套瘋癲的把戲，但京云洲那看似輕描淡寫按在他肩井穴上的手指，卻蘊含著千鈞之力，不僅鎖死了他的行動，更仿佛鎮住了他翻騰的心緒，讓他連一絲偽裝的表情都難以調動。

京云洲看著他這番劇烈的內心掙扎，蒼白嘴角那絲嘲諷的弧度更深了些，也更冷了些。他側腹的鮮血順著衣擺滴落，“嗒…嗒…”地敲擊在地板上，成為這凝滯空間里唯一的節奏。

“咳…”他似是牽動了傷處，低咳了一聲，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但聲音卻依舊平穩冰冷，帶著一種將一切都看透了的疲憊，“這‘失心散’…咳…裝瘋賣傻搏人同情的戲碼…十幾年了，您不膩，我看得都膩了。”

他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老瘋子那看似胡亂揮舞、此刻卻僵硬如雞爪的手上。

“經脈郁結，氣若游絲？倒是裝得挺像…”京云洲的聲音愈發低沉嘶啞，卻字字誅心，“可惜，剛才我那一掌拍向你天靈蓋時，您老人家這身‘枯朽’了十幾年的內力…它自己活了。”

他微微傾身，逼近一寸，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終于聚焦，鎖死老瘋子閃爍不定的眼睛，氣息微弱卻帶著刺骨的寒意：“求生本能？還是…露了餡兒？”

“我那一掌若真拍實了，您那下意識護住心脈、流轉如意的一口純正‘歸元真氣’，又該怎么圓？”

老瘋子瞳孔驟縮如針尖！身體猛地一顫，那是一種被徹底剝去所有外衣、赤裸裸暴露在冰天雪地里的劇烈反應。

京云洲卻不再看他，緩緩直起身，動作因傷痛而顯得有些滯澀。他環視了一圈這破爛不堪的店鋪，目光掃過地上癱軟的圓心，掃過那個剛剛恢復視力、正驚恐望著這邊、大氣不敢出的捕快，最后又落回面如死灰的老瘋子身上。

“鬧夠了，也看夠了。”他淡淡地說，每一個字都耗盡氣力，卻又重若千鈞。

“告訴我，”京云洲的聲音低得幾乎只剩氣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最后通牒，“那東西…在哪？”

“或者，師侄我今日…就送您老人家，真真正正、徹徹底底地…‘瘋魔’到底，魂歸西天。”

“您選。”

話音落下的瞬間，店鋪內仿佛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那“嗒…嗒…”的血滴聲，變得無比清晰，敲打在每個人的心臟上。

老瘋子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著，那是一種瘋狂與理智、恐懼與絕望最終交織崩盤的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