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她換了身輕便衣裳,傷口未結痂,走一步便是剜心疼。縮在床底連呼吸都沒了動靜。這床晃的吱呀響。
女人嬌媚的聲音傳出,“別鬧了,夫君!”
而床上那男人淫笑不止,他似是有意調戲女人,“灣娘,你可真嬌軟,比那炊燈閣的姑娘還要好上幾分。”說著便使了蠻力扯下秦灣的紅肚兜,這件衣服就掛在她趾間,該不著寸縷了。
聽著這春宵戲鴛鴦,雁寧面無表情,繼續縮在底下,倘若此時其中一人向床下一望,估計是會被嚇得魂飛天外。
"我的好二姨娘,父親府中還真是不養閑人啊……"她心中思索,玩味不止。雁華章這一生馳騁沙場,流連后宅。這些年膝下卻僅育有二女而無一子。到頭來原來只有他最恨,最厭的正妻是對他一心一意。
半炷香不到,床上的兩只鴛鴦便沒了動作。男人著急忙慌的下床緊著腰帶。秦灣語氣嗔怪頗為不滿,“你真是愈發不行了,還比不上雁華章那個半截身子埋土里的老頭子呢。”說完又將那掛著的肚兜拿起穿上,拿了個帕子捂嘴咯咯笑。
而男人聽聞卻不回答,只緊趕慢趕地穿鞋,那雙鞋繡著金紋,可見主人身份非同一般。
只見秦灣從床上下來,一步一生風扭向那男人,胸前豐腴快要貼上男人脊背,惹的男人欲火直竄。他咽了口唾沫,“我答應過你的雁寧的事找人糊弄過去,你只管坐等便可。”隨后便翻窗縱身一躍,人影已是不見。
"這人…"雁寧微瞇著眼回味著那男人的背影及氣勢,越想越發覺得熟悉。她候了個時機,直至院外下屬來報:“夫人,將軍來了。”
聽到這話,秦灣明顯驚慌,她示意小廝通知雁華章等候,匆忙更衣便邁著小步出去了。
見秦灣走遠,雁寧才從床里爬了出來,青絲沾上塵灰,她拂了拂,便順著小窗一蹬跳出院外。
路上她仔細琢磨,便將事情經過聯系到了一起,那同秦灣通奸那人…貌似就是朝中下一任帝王,太子雁臨。
容華院夜。
月明星稀,院中點了小燈,妙巧倚在墻邊小憩,聽到動靜立馬醒了。
就見她主子戴著個面紗,神色賊兮兮的溜進小廚房,她步子輕,攀著木框,做賊心虛似的往外張望,望了幾眼便踱著小碎步進門,走入里頭還順帶拉上了珠簾。
靠著小廚房窗子,妙巧放緩了呼吸偷聽。那女子蹲在地上摸索著,時不時低眉順目理著頭發,手中順便閑出功夫向灶下掏著,久久……指腹處便纏了只翠青竹,小蛇吐著息子乖乖伏著,極為溫順。
“莫咬了我,你可有大用處。”雁寧低喃,她嘴唇泛著白,略微有些憔悴著。卻是淺笑,披頭散發略有瘆人。
邁向步欲走,門口偷聽畢竟甚不光彩。妙巧心虛,便退回墻處假寐,只見雁寧走得極慢,面若芙蓉,竟是笑著婷婷裊裊的回了房。
府中幾日都氣氛沉悶,雁華章亦是夜不宿在姨娘院里,想必是戰事繁忙。老太太著了風寒,總是歇著閉門不出,倒也樂得清閑。雁淑柔請過安后就跑去樓中物色生辰,與平日無異。
借了雁華章的勢,府中膳食多有改善,立秋裁了新衣,用銀絲繡了個生龍活虎的雀兒,靈動而又不失雅致的飛于碧色蠶衣之上。
雁女少著裙,深閨人未出。平日多是在后院攜槍而舞,今兒倒是有雅致在院中斗蛐蛐,秋狩在即,下人忙得腳不沾地,倒顯得她整日游手好閑。
想著那便宜弟弟至今流落民間,到底是她將軍府的種,一貫沒有留著等死的道理。
若是不急,只怕這情癡三姨娘抽刀自斷水更流,先她一步處理了此人,這是步大棋,前世就是讓這雁淑柔收了去。
可惜,她到死都沒見過那弟弟一面。
罷了,她手快將那油亮蛐蛐盒扔給妙巧便是拂衣而去,走時她猝然目光鋒利的瞥了妙巧半眼。得了眼色,妙巧低頭訕訕退下。
見是走遠,雁寧抬手便將如瀑青絲扎緊,撐著墻一躍便坐于其上,旋身而縱,落地塵土未揚,順勢沾些墻灰抹于面上,難辨真容。
外使站前,尋了個酒樓坐下吃酒,里頭觀者云集,座無虛席。她抹得滿面塵灰煙火色,是如個清閑農家女子般,向掌柜的招呼要了兩肉,須臾,那小二便端菜上桌。雁寧眼尖的像只鷹隼,瞧見小二食指奇長,心下了然。
"原來這家伙幼時竟是在此人跡罕至的地方工作,也怪不得我查不到。"
她喃喃,眼睛不受控制得瞟向他。
周遭語聲雜雜,用腰間?巾擦了擦手,那小二便竄上竄下的融于人流之中,眼神機靈,動作倒卻是游韌有余。
猛然砰地一聲響。有個光裸著上身的精漢子拍案而起,幾碗黃酒下肚,所謂酒壯慫人膽,那漢子揮手便重重朝小二面門上扇了一掌,登時嘴角滲血。
那幾個碗倒在地上碎成好幾瓣兒。
有人挑茶斗刺兒,掌柜卻是個裝瞎的,貼著根老鼠須子便忙記著碗帳,連頭也不曾抬上半分,當起了甩手掌柜。
男子坐倒在地,耳鼻充血,那眼神中卻蘊著怒,拳頭攥的筋要爆出來。而此舉是激怒了那莊稼漢,他滿嘴唾沫啐在小二臉上,臉都漲成豬肝色,揮拳欲打。
眾人皆是副看好戲的神情,偏就雁寧瞧出其中端倪,這人倒地時手剛好能摸著碎瓦,藏于衣袖。果真,正在漢子拳頭逼近,只聽嘩啦一聲。
血流如注,這漢子倒地,儼然沒了生息,脖頸處橫插著個錐形瓦片,滿座皆驚。
而那小二依舊神色不改,用衣袖抹了把臉,面上又重新掛起了笑。
椅上女悠悠抿了口茶進了上座間,“小二。”她輕喚,“上來。”
坐于窗前,雁寧背對著小二闔眼淺眠,紅錦高垂于碧色青衫前,顯得尤為刺目。待身后那人等得急了才出聲:“方見公子出手降了這惡霸,小女子著實敬佩不已。實不相瞞,我此番請你是有大事,我就開門見山先問你,你叫什么名字?”聲音清脆動聽,哪怕目的不純也同樣使人折服。
他一愣,抱拳躬身道:“市井小人路見不平罷了,小姐無需如此大動干戈。我叫燕云。”
面前女子聽到這二字時猛得回身,盡管面上五官染塵,猶如蒙紗叫人看不真切,可那雙亮著的眼睛卻使人挪不開眼。
“燕云,我來接你。”女子邊說邊靠近,用細指點著他的肩,“跟了我,叫我一聲主子,整個京中無人敢動你,如何?”雁寧的臉愈發貼近,眼眸中多了些純粹。
像是鬼迷心竅,他嗯了聲,小雞啄米般點了下頭,此人不過十二三歲,臉上稚氣未脫,顯得青澀,仍是有些少年模樣。
“姑娘,我家里頭已經沒有人了。若你能給我口飯吃,那么我也甘愿。”
答應的這么干脆,雁寧一驚,“你不怕我是來騙你的?”
“不。”他神色急哄哄,“長得不像。”
他一笑,兩顆虎牙便亮亮得惹眼。這人名為燕云,出身貧寒,自幼習武。雁寧那前世暗中調查過他的底子,那時他已是衛國暗衛,身手厲害的緊,可惜身份不明,處理的倒是太過于干凈。
而今這少年不過總角,像塊美玉不經雕琢。若是養好要甚比妙巧好使,畢竟良兵不厭多。
早年間被生母棄養,想來便是她那未蒙面的三弟了。
回了院子,妙巧見她帶人回來。神色異樣的上下掃了燕云幾眼,臉色是愈看愈黑,眉頭是愈皺愈緊。
她不忿的環臂而視,尚比他還要高出幾寸,此時是居高臨下占了上風。
“妙巧。”雁寧率先打破這微妙氣氛,她伸手擋在二人之間,硬是撐開條縫。立于其中,神色稍緩。
“皇家秋狩,若是需實行計劃還欠缺人手。還要守著那幾只眼睛有沒有動作。妙巧,燕云身手俱佳,計劃什么的你好生交代,等我吩咐便好。將軍同太子黨派之間劍拔弩張,府中盯梢的緊,這幾日出入需慎之又慎。”
隨后又轉頭向燕云:“府中多兵器,你均可使用。倘若有人問起,你便說是大小姐收的侍衛,不懂的可以向妙巧請教。”,她一指妙巧,良久補了句,“隨時。”
“對了。”剛一走遠,雁寧突然回頭意味不明的笑,“偷東西可不是好習慣,我府中不缺兵器。不過,借花獻佛倒是可以。”
燕云一下子站直,他臉紅的像在滴血,半響眼一閉,“小姐,你是如何知道的?”
“猜。”
見進展得如此快速,燕云聰慧嘴牢,見此也便不再多問,跟著妙巧亦步亦趨。此時依舊穿著店小二那身衣裳。遠比同齡人矮一截,身形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