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聯盟覆滅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三天內就傳遍了周邊百里。清晨的望川塢外,密密麻麻的人群跪在地上,為首的幾個鄉紳捧著戶籍名冊,額頭貼在冰冷的土地上。
“我等愿歸順林首領,永世納糧服役,只求塢堡庇護!”
林深站在塢墻下,看著這些曾經依附李虎的村落代表,身后的蘇明遠低聲提醒:“其中有三個村子曾參與圍攻,是否……”
“既往不咎。”林深打斷他,聲音傳遍曠野,“凡誠心歸附者,皆為望川子民。免除今年三成賦稅,傷殘之家可領救濟糧。”
人群中爆發出壓抑的啜泣,不少人連連叩首。林深轉身走向塢堡中心的空地,那里正堆著從李虎聯盟繳獲的物資——五百石粟米、三十副鐵甲、還有三箱沉甸甸的銅錢。
“陳默,”林深揚聲喊道,“登記所有物資,按人頭分撥給新歸附的村落。”
賬房先生模樣的陳默連忙應諾,手里的毛筆在竹簡上飛快滑動。他原本是洛陽小吏,城破后輾轉流離,如今已是林深最得力的臂膀。
拓跋烈牽著戰馬走過,甲胄上的血漬還未擦凈:“首領,那些俘虜怎么處置?有十幾個是李虎的親衛,骨頭硬得很。”
林深望著正在拆除塢堡內墻的民夫——他下令打通三個相鄰的塢堡,擴建防御工事。“挑出有手藝的編入匠營,其余的分發農具,讓老農戶帶他們開墾南邊的荒地。”他頓了頓,“告訴他們,種出的糧食歸自己一半。”
拓跋烈愣了愣,隨即抱拳:“屬下明白。”他轉身時,嘴角忍不住揚起。當初歸順這個少年,果然是最正確的決定。
入夜后,林深在臨時搭建的議事廳里翻看陳默整理的戶籍。蘇明遠捧著一卷地圖進來,燭光在他臉上投下深深的紋路:“西邊傳來消息,前趙皇帝劉曜正在調集大軍,似乎要南下。”
林深的手指停在“潁川”二字上。前趙是匈奴人建立的政權,劉曜更是以殘暴聞名。他揉了揉眉心:“我們的鐵礦還能支撐多久?”
“鐵匠鋪日夜趕工,最多還能打造五十副鐵甲。”蘇明遠嘆氣,“缺少煤炭,礦石提煉得太慢。”
林深起身走到窗邊,望著星空下連綿的塢堡輪廓。他想起現代工業課上學的土法煉鋼,或許能用木炭代替煤炭?還有那些新歸附的村落,得盡快教他們堆肥和作物輪作的法子。
“明天我帶一隊人去西邊的黑石山,”林深忽然說,“據說那里有露天煤礦。”
蘇明遠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點頭:“需多帶護衛。”
月光透過窗欞,照在林深年輕卻沉穩的臉上。他知道,僅憑一個望川塢遠遠不夠。要在這亂世中守護華夏火種,必須建立更強大的根基——糧食、武器、還有能凝聚人心的秩序。
黑石山的煤層裸露在斷崖上,像巨獸撕開的傷口。林深用樹枝撥開表層的碎石,指尖蹭到烏黑的煤塊,心中一陣激動。身后的王二柱扛著開山斧,滿臉疑惑:“首領,這黑石頭能當柴燒?”
“比柴好用十倍。”林深笑著揮手,“讓弟兄們動手開挖,注意別弄塌了崖壁。”
三十名士兵立刻忙碌起來,用鐵鍬和斧頭剝離巖層。拓跋烈帶著親衛在四周警戒,他勒住馬韁眺望遠方:“這地方離前趙的哨所不到五十里,得抓緊時間。”
林深蹲在地上,用木炭在石板上畫著簡易的傳送帶示意圖。陳默蹲在旁邊記錄:“您是說,用木軌和推車運送煤炭?”
“沒錯,”林深點頭,“比人力搬運快三倍,還能節省體力。讓匠營立刻趕制,越多越好。”
正說著,西北方向傳來馬蹄聲。拓跋烈的親衛立刻舉起長矛,只見三個穿著皮甲的騎士疾馳而來,旗幟上繡著前趙的狼頭標記。
“站住!這里是大趙地界!”為首的騎士厲聲喝問,弓箭已經搭在弦上。
林深站起身,示意士兵們保持冷靜:“我們是望川塢的人,在此采石,并無冒犯之意。”
騎士打量著他們的裝備,目光在煤堆上停留片刻,臉上露出貪婪:“此山歸大趙所有,要采石需繳納賦稅。”他伸出三個手指,“每月三千斤糧食,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王二柱頓時怒目圓睜,手按刀柄就要上前。林深按住他的肩膀,笑容依舊:“糧食可以給,但我們需要和貴部校尉面談。”
騎士嗤笑一聲:“區區塢堡也想見校尉?識相的趕緊交錢,不然……”
話音未落,拓跋烈突然策馬沖出,彎刀寒光一閃,騎士的頭顱已經滾落在地。另兩名騎士大驚失色,剛要放箭,就被林深帶來的弓箭手射穿了喉嚨。
“拓跋!”林深低喝一聲。
“首領,”拓跋烈用布擦拭刀上的血,“這些人回去報信,只會引來更多麻煩。”
林深望著尸體,沉默片刻后下令:“把尸體處理掉,加快開采速度。陳默,你立刻回塢堡,讓蘇先生調兩百人帶器械來支援,再備五十車干草。”
他知道,沖突已經不可避免。前趙的報復隨時可能到來,必須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把煤礦掌握在手里。
三天后,當第一車煤炭運回望川塢時,前趙的騎兵果然到了。一百名騎士卷著煙塵沖到山下,為首的校尉看到空蕩蕩的礦場,氣得哇哇大叫:“把這些漢人雜碎找出來!”
就在這時,山坡上突然滾下無數火把,點燃了預先鋪設的干草。干燥的煤層遇火即燃,濃煙滾滾升騰,嗆得騎士們連連咳嗽。
“放箭!”林深的吼聲從煙霧中傳出。
箭矢穿透濃煙,不斷有騎士墜馬。前趙校尉發現中計,調轉馬頭想要撤退,卻被突然坍塌的煤塊堵住了去路——那是林深讓人預先挖空的斷層。
拓跋烈帶著騎兵從側翼殺出,彎刀劈砍的脆響混著慘叫聲回蕩在山谷。林深站在崖邊,看著火海中潰散的敵軍,手中的望遠鏡鏡片反射著跳動的火光。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出擊,也是向這個亂世宣告——他不再是那個只能被動防御的府兵,而是要主動掌控命運的掌舵人。
當黑石山的火焰熄滅時,林深讓人在礦場周圍筑起營壘。夕陽下,第一爐用煤炭冶煉的鐵塊出爐,通紅的光芒映在每個人臉上,像燃起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