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族大軍的營地在塢堡外三里處扎了下來，密密麻麻的帳篷像蘑菇一樣布滿了原野。望川塢里的氣氛變得異常凝重，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恐懼。

“大概有多少人？”林深問站在身邊的蘇明遠。兩人正站在塢墻的箭樓上，用千里鏡觀察著敵軍的動向——這千里鏡是塢堡主家傳的寶物，據說還是前朝西域傳來的稀罕物。

“至少五千。”蘇明遠的聲音有些發顫，“望川塢滿打滿算，能拿起武器的還不到五百人。”

林深倒吸一口涼氣。十倍的差距，這幾乎是必死之局。他看著下面忙碌的士兵，不少人臉上已經露出了絕望的神情。

“不能硬拼。”林深沉吟道，“我們必須利用塢堡的防御，拖延時間。”

“拖延？”蘇明遠苦笑一聲，“糧食最多只能撐半個月，拖到最后還是死路一條。”

“不一定。”林深搖搖頭，“羯族雖然人多，但他們的補給線肯定很長。只要我們能守住十天，他們或許就會退兵。”他想起歷史書上說過，游牧民族的戰爭往往速戰速決，因為他們缺乏長期作戰的后勤保障。

蘇明遠沉默了，他知道林深說的有道理，但他對這個十六歲的少年還是有些懷疑。不過事到如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你想怎么做？”蘇明遠問。

“加固防御。”林深指著塢墻外新挖的壕溝，“再挖深三尺，里面插上削尖的木樁。在塢墻內側堆上土袋，防止被撞塌。另外，把所有能找到的油脂、硫磺都集中起來，制作火油彈。”

蘇明遠眼睛一亮：“火油彈？”

“對，”林深點點頭，“用陶罐裝滿油脂，里面摻上硫磺，封口后在火上烤熱，扔下去能燒得很旺。羯族騎兵最怕火。”這是他在紀錄片里看到的守城方法。

接下來的兩天，整個望川塢都動員了起來。男女老少齊上陣，挖壕溝、堆土袋、制作火油彈，每個人都知道，這是在和死神賽跑。林深也拖著還沒完全好的傷臂，和士兵們一起干活，他的身影出現在每個角落，給大家打氣鼓勁。

第三天清晨，羯族大軍開始攻城了。

“嗚——”低沉的號角聲劃破黎明的寂靜，五千羯族士兵像潮水一樣涌向望川塢。前排的士兵推著簡陋的云梯，后面跟著弓箭手，箭雨密密麻麻地射向塢墻。

“躲起來！”林深大喊一聲，拉著蘇明遠蹲下。一支羽箭擦著他的頭皮飛過，釘在后面的木柱上，箭尾還在嗡嗡作響。

“放箭！”

羯族的箭雨如蝗蟲過境，塢墻上的士兵們縮在箭垛后，不敢輕易露頭。林深緊握著環首刀，目光死死盯著下方黑壓壓的敵軍，心跳如擂鼓。

“等他們靠近壕溝！”林深嘶吼著，聲音被淹沒在攻城的喧囂中。他看到前排的羯族士兵已經沖到壕溝邊，正試圖用木板搭橋。那些木板是他們從附近村莊拆來的，上面還沾著干枯的麥秸。

“投石機準備！”蘇明遠的聲音帶著顫抖，卻異常堅定。塢堡里只有三臺簡陋的投石機，是用老槐樹樹干制成的，射程不遠，但對付密集的敵軍正好。

“放！”

三塊磨盤大的石頭呼嘯著飛出，砸進羯族士兵的隊列里。慘叫聲此起彼伏，搭橋的士兵被砸得血肉模糊，木板也散落在壕溝里。

“好！”塢墻上爆發出一陣歡呼。林深卻沒有絲毫松懈，他知道這只是開始。

果然，羯族士兵很快又組織起新的進攻。他們用盾牌組成龜甲陣，緩慢地向前推進，弓箭手則躲在后面繼續射箭。

“火油彈！”林深大喊。

幾個士兵抱起陶罐，點燃引線后用力扔了下去。陶罐在空中劃過弧線，落在龜甲陣中，轟然碎裂。滾燙的油脂混合著硫磺瞬間燃起大火，盾牌上的皮革被點燃，慘叫聲再次響起。

羯族士兵的陣型亂了，不少人身上著火，在地上翻滾著。龜甲陣出現了缺口，林深立刻抓住機會：“弓箭手，瞄準缺口射擊！”羽箭如飛蝗般射出，穿透缺口，射中了后面的羯族士兵。攻城的勢頭被暫時遏制住了。

戰斗一直持續到黃昏，羯族士兵才鳴金收兵。塢墻上的士兵們癱坐在地上，渾身都被汗水和血水浸透。林深清點了一下人數，傷亡了三十多人，其中十人永遠地倒在了那里。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蘇明遠看著城外堆積的尸體，臉色凝重，“他們人太多了，我們耗不起。”

林深沉默著，他知道蘇明遠說得對。他走到塢墻邊緣，望著遠處的羯族大營，突然眼睛一亮：“我有個主意。”

夜深了，羯族大營里一片寂靜，只有巡邏的士兵在來回走動。林深帶著王二柱等十個身手矯健的士兵，悄悄從塢堡的密道溜了出去。密道是望川塢的秘密，只有堡主和少數人知道，是用來在危急時刻逃生的。

“都跟緊我，保持安靜。”林深低聲說。他手里拿著一把匕首，這是他用環首刀換來的，更適合近戰和潛行。

他們借著夜色的掩護，小心翼翼地靠近羯族大營。羯族士兵顯然沒料到他們敢夜襲，防備有些松懈。林深等人避開巡邏隊，摸到了羯族的糧草營附近。

“就是這里。”林深指了指前面的帳篷，里面堆滿了糧草。他從懷里掏出火折子，遞給王二柱：“你帶人放火，我去引開守衛。”

“不行，太危險了！”王二柱反對。

“沒時間了，照做！”林深不容置疑地說。他握緊匕首，悄悄地繞到糧草營的另一側，突然大喊一聲，朝著遠處跑去。

守衛聽到聲音，立刻追了過來。王二柱等人趁機潛入糧草營，點燃了糧草。

火光沖天而起，照亮了夜空。羯族大營里頓時一片混亂，呼喊聲、尖叫聲此起彼伏。林深趁機擺脫了追兵，和王二柱等人匯合，沿著密道返回了望川塢。

回到塢堡，林深看到蘇明遠正焦急地等待著。看到他們安全回來，蘇明遠松了一口氣：“成功了？”

林深點點頭：“燒了他們的糧草，估計他們撐不了多久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羯族大軍就拔營撤退了。望川塢的人們歡呼雀躍，紛紛來到林深面前，向他道謝。林深看著大家臉上的笑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自己又讓更多人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