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清晨的江南，總裹著一層薄薄的晨霧。沈知微天還沒亮就起了床，將提前采好的艾草、菖蒲捆成束，掛在小院的門楣上，又在窗臺上擺了幾盆驅(qū)蚊草。廚房里，她煮著的粽子已經(jīng)飄出糯米的香氣，肉粽的油潤、豆沙粽的甜膩，還有青梅粽的清酸，混在一起，勾得人食欲大開。

“娘親，五彩繩！”謝舟微揉著眼睛從屋里跑出來，小跑到沈知微身邊，舉起空空的手腕。他昨晚睡前特意叮囑過，端午早上要系新的五彩繩，這會兒記性倒好得很。

沈知微笑著拿出早已編好的五彩繩，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系在他手腕上，又幫他理了理衣領(lǐng)：“好了，這樣舟微就能平平安安的了。快去看看爹爹和蕭叔叔起了沒，粽子快熟了。”

謝舟微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往客房跑。剛到門口，就見蕭玦推門出來，身上還帶著晨露的涼意。他看見謝舟微手腕上的五彩繩，笑著彎腰：“喲，我們舟微的五彩繩真好看，能讓叔叔摸摸嗎？”

謝舟微大方地伸出手，蕭玦指尖輕輕碰了碰彩線，軟乎乎的觸感帶著暖意。這時，謝臨舟也走了出來，手里拿著兩把油紙傘——他早起看過天，晨霧里藏著水汽，怕是待會兒要下雨。

“先吃粽子，再去湖邊看龍舟。”謝臨舟把傘放在門邊，走到廚房揭開鍋蓋，熱氣瞬間涌了出來。他用筷子夾起一個青梅粽，放在瓷盤里，遞給沈知微：“你嘗嘗，今年的青梅餡夠不夠酸。”

沈知微咬了一口，糯米的軟糯裹著青梅的微酸，不甜不膩，正好合口味：“比去年的好，等涼了裝幾個，給蘇文家送去。”

幾人圍坐在桌邊吃粽子，謝舟微偏愛豆沙粽，一口下去滿是甜香；蕭玦則喜歡肉粽，油潤的肉汁滲進糯米里，格外入味；謝臨舟和沈知微則更愛青梅粽，清清爽爽的滋味最是解膩。

剛吃完粽子，蘇念安就背著小布包跑來了，手腕上也系著五彩繩，脖子上還掛著個香囊。他一進門就喊：“沈阿姨！我們快走吧，我娘說去晚了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一行人收拾妥當(dāng)，提著油紙傘往南湖邊去。晨霧已經(jīng)散了些，街上漸漸熱鬧起來，賣香囊的、賣艾草的、賣糖畫的小販吆喝著，家家戶戶的門楣上都掛著艾草菖蒲，空氣中滿是艾草的清香。謝舟微和蘇念安走在前面，一會兒停下來看糖畫，一會兒又被賣香囊的攤子吸引，腳步慢得像蝸牛。

“再不走，龍舟就要開始了。”謝臨舟笑著提醒，伸手牽過謝舟微的手，蕭玦則拉起蘇念安，加快了腳步。

到南湖邊時，湖邊已經(jīng)擠滿了人。岸邊的柳樹下、石橋上，到處都是看熱鬧的百姓，孩子們騎在大人的肩上，手里揮舞著小旗子。謝臨舟找了個靠近湖邊的石階，讓沈知微和蕭玦坐下，自己則抱起謝舟微，讓他坐在肩頭；蘇念安也學(xué)著樣子，爬到蕭玦的肩上，兩個孩子頓時高出人群一大截，能清楚地看見湖面。

沒過多久，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鼓聲。眾人紛紛朝湖面望去，只見三艘龍舟從霧中駛出，船身漆成紅色，船頭雕刻著威風(fēng)凜凜的龍頭，船尾插著彩旗。每艘船上都坐著二十多個壯漢，穿著統(tǒng)一的短打，手里握著船槳，隨著鼓聲的節(jié)奏，整齊地劃著水，龍舟像離弦的箭一樣往前沖。

“加油！加油！”謝舟微興奮地揮舞著小手，跟著周圍的人一起喊。蘇念安也不甘示弱，嗓門比謝舟微還大，引得旁邊的百姓都笑了。

沈知微坐在石階上，看著湖面上飛馳的龍舟，聽著耳邊的鼓聲和歡呼聲，嘴角忍不住上揚。她轉(zhuǎn)頭看向蕭玦，發(fā)現(xiàn)他也看得入神，眼神里少了幾分京城的沉穩(wěn)，多了些少年人的鮮活。

“京城的龍舟賽，怕是沒有這么熱鬧吧？”沈知微輕聲問。

蕭玦點頭，目光仍落在湖面上：“京城的賽龍舟規(guī)矩多，少了些民間的煙火氣。還是江南好，自在。”

鼓聲越來越急，龍舟離終點越來越近。最前面的那艘龍舟上，鼓手猛地舉起鼓槌，狠狠砸在鼓上，壯漢們齊聲吶喊，船槳劃得更快，最終率先沖過了終點線。岸邊頓時爆發(fā)出歡呼聲，孩子們?nèi)映鍪掷锏男∑熳樱瑧c祝勝利。

龍舟賽結(jié)束后，湖邊的小販更熱鬧了。謝臨舟抱著謝舟微下來，給他買了個糖畫——是一條威風(fēng)的小龍，謝舟微舍不得吃，舉在手里當(dāng)寶貝；蕭玦則給蘇念安買了個面人，捏的是個拿著糖葫蘆的娃娃，蘇念安高興得合不攏嘴。

幾人沿著湖邊慢慢走，沈知微看見有賣香囊的攤子，上面掛著各式各樣的香囊，有繡著鴛鴦的，有繡著蓮花的，還有繡著十二生肖的。她停下來，挑了兩個繡著錦鯉的香囊，遞給謝舟微和蘇念安：“這個送給你們，愿你們像錦鯉一樣，平平安安，順順利利。”

謝舟微接過香囊，立刻掛在脖子上，摸了又摸：“謝謝娘親，我會一直戴著的！”

往回走時，天果然下起了小雨。謝臨舟撐開油紙傘，遮住沈知微和謝舟微；蕭玦也撐開一把傘，護著蘇念安。雨絲落在傘面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響，遠處的湖面籠罩在雨霧里，龍舟的影子漸漸模糊，卻更添了幾分江南的溫柔。

回到小院時，雨已經(jīng)停了。沈知微把買回來的香囊掛在屋里，又去廚房熱了粽子，給大家當(dāng)點心。謝舟微和蘇念安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個把玩著糖畫，一個擺弄著面人，時不時小聲說著話；謝臨舟和蕭玦坐在葡萄架下，喝著熱茶，聊著剛才的龍舟賽。

“明年端午，我們還來湖邊看龍舟好不好？”謝舟微忽然抬頭問，眼里滿是期待。

謝臨舟笑著點頭，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好，只要舟微想，每年都來。”

蕭玦也跟著說：“明年我要是來得早，就陪你們一起，再給你們買更大的糖畫。”

蘇念安立刻接話：“我還要跟舟微比賽，看誰先找到湖邊的菖蒲！”

沈知微端著粽子從廚房出來，聽見孩子們的話，忍不住笑了。她把粽子放在石桌上，看著眼前的人——愛人在側(cè)，朋友相伴，稚子歡鬧，院中有艾草香，手中有熱粽，這樣的端午，這樣的江南，便是此生最圓滿的時光。

雨又開始下了，細細的雨絲落在青石板上，落在葡萄葉上，落在每個人的心上。小院里靜悄悄的，只有孩子們的笑聲和偶爾傳來的說話聲，溫柔得像一首江南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