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手們的獰笑僵在臉上，似乎沒料到這看起來落魄的小子真敢接話。

為首的刀疤臉上下打量著陸離和按劍而立的云澈，嗤笑一聲：“開價？行啊，一百下品靈石，這晦氣石頭你拿走，順便給這窮鬼治傷！”他獅子大開口，明顯是刁難。

周圍看熱鬧的人發出哄笑。一塊來路不明、被說是詛咒的原石，十靈石都嫌多。

云澈臉色一沉，手按在劍柄上更緊了幾分。他們身上所有靈石湊起來，也絕不夠這個數。

陸離卻像是沒聽到那離譜的價格，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掌心這塊灰撲撲的石頭上。玉牌那一下細微的顫動絕非錯覺，左眼的悸動也真實不虛。這東西，絕對不普通。

他甚至能隱約“看”到石頭內部，似乎封存著一小團…混沌的光？

“怎么？拿不出來？”刀疤臉見狀，更加得意，伸手就要來奪，“窮鬼就別充大爺！滾開！”

就在他臟污的手即將碰到石頭的剎那——

陸離左眼猛地刺痛！并非失控，而是一種極度厭惡被觸碰的本能反應！

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暗金流光自他左眼深處掠過。

“嗷——！”

刀疤臉如同被無形的毒蝎蜇中，猛地縮回手，掌心一片詭異的焦黑，冒出絲絲黑煙，疼得他臉色煞白，驚駭地望著陸離：“你…你做了什么？！”

圍觀者的哄笑聲戛然而止，氣氛瞬間變得詭異起來。所有人看向陸離的眼神都帶上了驚疑和忌憚。能無聲無息傷人的，絕非普通修士。

云澈也是心頭一震，警惕地掃視四周，低聲道：“陸離，別節外生枝…”

陸離壓下左眼的異樣和心底翻騰的戾氣，看都沒看那慘叫的刀疤臉，從懷里掏出剛才買藥剩下的最后十幾塊靈石，全部扔到地上那奄奄一息的礦工身邊。

“我只有這些。”

說完，他不再理會任何人，握著石頭，轉身就走。云澈立刻緊隨其后，劍鋒微側，戒備著身后。

那群打手被陸離詭異的手段震懾，竟一時無人敢阻攔，眼睜睜看著兩人迅速消失在集市出口的陰影里。

直到徹底遠離鬼哭集那令人窒息的氛圍，兩人才在一處荒廢的山神廟停下。

“剛才怎么回事？”云澈立刻問道，眼神嚴肅。他確信陸離沒有主動出手。

“我不知道，”陸離搖頭，攤開手掌，露出那塊原石，“碰到這石頭后，它…還有我眼睛里的東西，好像都很…興奮？那人伸手來搶的時候，我只是覺得很厭惡，然后…”

他回想那瞬間左眼自發涌出的力量，冰冷而暴戾，帶著極強的排他性。

云澈眉頭緊鎖，盯著那塊石頭：“這到底是什么？”

陸離嘗試著再次將一絲微薄的靈力注入石頭。

嗡…

石頭表面那層灰撲撲的外殼竟然開始輕微脫落，露出內部一抹溫潤剔透的瑩白光澤，同時，一股精純卻異常古老蒼涼的氣息彌漫開來。

更明顯的是，陸離懷中的玉牌再次發熱，左眼也傳來清晰的渴望！

“里面有東西！”云澈低呼。

陸離并指如刀，小心地沿著石殼的裂縫剝落。石皮簌簌落下，最終，一塊約莫鴿卵大小、形狀不規則、通體瑩白如玉、內部仿佛有乳白色光暈流動的奇異“石髓”暴露在空氣中。

它散發出的氣息更加濃郁，讓人的神魂都感到一陣舒適熨帖。

“這是…萬年石乳精魄？！”云澈倒吸一口涼氣，眼中滿是難以置信，“而且是極品的溫魂養魄之寶！對修復神魂創傷、穩固道基有奇效！難怪那玉牌和你眼睛…”

話音未落，異變再生！

那石髓似乎被徹底激活，瑩白光芒大盛，竟主動投射出一道乳白色的光柱，照在陸離的左眼之上！

“呃！”陸離悶哼一聲，只覺得一股清涼磅礴、卻又帶著沉重歲月氣息的能量洪流涌入左眼，瘋狂沖刷著之前因吞噬和爆血丹留下的暗傷與戾氣！

劇痛與極致的舒爽交織，讓他幾乎站立不穩。

左眼瞳孔不受控制地化為暗金豎瞳，瘋狂吸收著這股精純的能量，原本還有些虛浮閃爍的金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凝實、深邃！

更奇妙的是，這股力量似乎中和了玉牌帶來的部分躁動，讓他對左眼的掌控力提升了一截！

然而，這石髓能量似乎也觸動了玉牌更深層的東西。

嗡鳴聲中，玉牌自主懸浮而起，投射出更多混亂的影像碎片，比之前更加清晰——

不再是模糊的人影，而是一片無盡的、翻涌著黑紅色巖漿的廢墟，巨大的斷裂鎖鏈橫亙其間…一個模糊的背影抱著一個嬰兒，在暴雨中踉蹌奔逃，嬰兒心口閃爍著微光…畫面猛地一轉，是玄天宗深處，一座被嚴密看守的漆黑祭壇，祭壇上懸浮著另外半塊閃爍幽光的玉牌，兩者之間產生強烈的共鳴牽引！

“啊！”陸離抱住頭，這些碎片信息粗暴地涌入，讓他識海刺痛。

“陸離！”云澈急忙扶住他。

就在這時，那石髓的光芒驟然減弱，能量似乎耗盡了大半，變得黯淡不少。左眼的吸收也緩慢下來。

陸離喘著粗氣，勉強消化著那些沖擊性的畫面。廢墟…逃難…另一塊玉牌！玄天宗內部果然有另一塊！

“你看到了什么？”云澈急切地問。

陸離斷斷續續地將看到的影像說出。

云澈臉色變幻不定：“黑紅色巖漿廢墟…難道是傳說中的‘燼滅之地’？那是上古大戰的遺址，據說早已湮滅…玄天宗竟然藏著你身世和這玉牌的線索？”

他猛地看向那塊變得黯淡的石髓：“這石頭來自黑瘴礦坑…難道那礦坑與燼滅之地有關聯？”

線索似乎開始串聯，指向更加驚人和危險的真相。

突然！

云澈臉色猛地一變，猛地捂向自己的胸口，那里貼身放著一枚青嵐宗弟子令牌。此刻，令牌正發出極其微弱、只有他能感知的震顫和溫熱！

“不好！”他失聲道，“是宗門最高級別的緊急召集令！所有在外弟子必須即刻回應！發出地點是…據此五日路程的‘落云坡’！宗門必定出了驚天大事！”

是求救？還是…陷阱？

玄天宗剛對他們進行大規模搜捕，青嵐宗就發出緊急召集？

陸離的左眼也傳來一絲不安的悸動，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危險正在逼近。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和決絕。

前路未卜，后有追兵，如今又添變數。

但青嵐宗是云澈的根，他必須去。

而陸離，他的身世之謎，那另一半玉牌，似乎也與玄天宗，與那燼滅之地緊密相連。

“落云坡…”陸離握緊手中黯淡的石髓，左眼金光內斂，卻更加深沉，“我跟你去。”

無論那是希望還是深淵，都必須去闖一闖。

山風呼嘯，吹動著破廟的蛛網，仿佛無形的手在撥弄命運的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