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死寂。
地上幾滴暗紅的血珠尚未凝固,空氣中殘留著陰冷的靈力余波,以及那黑衣人消失的裂隙處傳來的、微弱的空間扭曲感。
雕像心口的白玉徹底黯淡,裂紋猙獰。剛剛看到的希望之光,被硬生生掐滅。
小悠癱坐在地,小臉煞白,嚇得連哭都忘了,只是不住地發抖。
云澈臉色鐵青,劍尖挑著那片撕下的黑色碎布,布料入手冰涼絲滑,絕非尋常材質,上面用更深的黑線繡著一個極隱蔽的、扭曲的蛇形圖案。
“暗影樓,‘幽蛇’標記。”云澈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果然是這群只認靈石、毫無底線的鬣狗!但他們怎么會盯上這里?”
陸離捂著刺痛的左眼,那股被強行中斷功法引動的暴戾力量在體內左沖右突,難以平復。他盯著那黑衣人消失的裂隙,啞聲道:“他不是為殺人而來,是為了阻止我們得到完整的功法。”尤其是能調和異力的部分!
那黑衣人對他左眼力量的忌憚和針對,太過明顯。
云澈猛地看向小悠,盡量放緩語氣:“小悠,你爺爺,或者以前的長輩,有沒有提過除了玄天宗,還有什么別的敵人?或者…有沒有什么特別的人來過這里?”
小悠茫然地搖頭,眼淚又開始在眼眶里打轉:“爺爺只說躲著穿黑衣服拿鏡子的壞人…沒說過別的…以前…以前好像有個受傷的叔叔來過,爺爺救了他,但他傷好了就走了…”她努力回憶著,信息支離破碎。
線索似乎又斷了。
但陸離的心卻越來越沉。暗影樓的出現,意味著除了玄天宗這明面上的巨鱷,還有隱藏在更深處的勢力在窺伺,或許與他的身世、與這玉牌、甚至與燭龍之力有關!白虹遺刻上的“小心身…”警告,如同陰云籠罩心頭。
“此地不宜久留。”云澈果斷道,“暗影樓的人失手,可能會引來更強的殺手,或者將我們的行蹤賣給玄天宗。”
他走到那處裂隙前,仔細觀察,又搖了搖頭:“殘留的遁術痕跡很古怪,不是尋常五行遁法,追蹤不了。”
兩人迅速收拾心情。云澈將那塊裂紋遍布、光芒盡失的白玉小心地從雕像上取下,遞給小悠:“收好,或許以后還有用。”
小悠緊緊攥住溫潤不再的玉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點與爺爺的聯系。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這片廢墟時,陸離的左眼猛地又是一跳!并非預警危險,而是傳來一種極其微弱的、來自腳下極深處的…共鳴牽引?
像是有什么東西,與他懷中的玉牌,或者與他剛剛試圖運轉的那殘缺白虹功法,產生了感應!
他停下腳步,閉上眼睛,全部心神沉入左眼那模糊的感知。
“怎么了?”云澈警覺地問。
“下面…好像還有東西…”陸離不確定地指向祭壇下方,“很微弱…但…在呼喚…”
云澈皺眉,祭壇他檢查過,并無機關暗道。但他選擇相信陸離這詭異的直覺。
兩人合力,小心翼翼地挪開祭壇底部幾塊松動的石板。
下面并非密道,而是結實的土層。但就在泥土之中,半埋著一個不起眼的、巴掌大小的黑色鐵盒,盒身布滿銹跡,卻嚴絲合縫,沒有任何鎖孔或縫隙。
那微弱的共鳴感,正是從這鐵盒中傳出!
陸離將鐵盒拿起,入手沉重冰涼。他嘗試著將一絲剛剛記下的、極不熟練的白虹基礎功法靈力注入其中。
咔噠。
鐵盒內部發出一聲輕響,盒蓋竟自動彈開一條細縫!
沒有預想中的霞光萬道,盒內只鋪著一層褪色的柔軟絲綢,上面靜靜躺著一枚顏色黯淡、邊緣有些殘破的青銅鑰匙,鑰匙柄上刻著一個復雜的、類似劍鞘與閃電交織的圖案。
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這是…”云澈拿起鑰匙,仔細端詳,卻看不出任何特異之處,也沒有靈力波動,“一把普通的舊鑰匙?”
陸離卻皺緊眉頭。當盒子打開的瞬間,他左眼的共鳴感消失了,但懷中的玉牌卻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隨即恢復死寂。這把鑰匙,絕對不普通!
小悠湊過來看了看,小聲道:“這個圖案…好像…好像在劍痕洞最里面那堵墻上見過一點點…”
劍痕洞?白虹祖師悟出那危險功法的所在地?
難道這把鑰匙,關乎白虹谷更深的秘密?
突然!
嗚——嗚——
一陣低沉卻穿透力極強的號角聲,隱隱約約從地面之上、透過厚厚的土層和巖石傳了下來!
聲音來源,正是他們之前逃入地裂的方向!
云澈臉色驟變:“玄天宗的集結號!他們在召集附近所有巡狩隊!肯定是我們剛才的蹤跡或者暗影樓那混蛋暴露了這里!”
沉重的腳步聲和靈力探測的波動開始隱隱傳來,正在快速接近地裂入口!
被包圍了!
“走!從另一個方向出去!”云澈當機立斷,拉上小悠。
陸離將鐵盒和鑰匙迅速收起,三人沿著廣場另一條坍塌大半的甬道拼命奔逃。
這條甬道更加破敗,許多地方已經被落石堵塞,只能艱難攀爬。小悠身體虛弱,走得跌跌撞撞。
身后的號角聲和喧嘩聲越來越清晰,甚至能聽到碎石被踢落的聲音,追兵已經進入地下遺跡了!
“快!前面好像有光!”云澈指著甬道盡頭一絲微弱的天光。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沖出甬道的剎那——
轟隆!
前方甬道頂端,毫無征兆地大面積坍塌!巨大的石塊混合著泥土轟然砸落,瞬間將出口堵得嚴嚴實實!
煙塵彌漫,最后的光亮被徹底隔絕。
“不!”小悠發出絕望的哭喊。
云澈揮劍劈砍落石,卻收效甚微。這坍塌規模太大太重!
身后的追兵聲已近在咫尺,火把的光芒和修士的呵斥聲已經從他們來的方向傳來!
前無去路,后有強敵!
絕境!
陸離背靠著冰冷的石壁,劇烈喘息。左眼因連續使用和情緒激動而灼痛難忍,體內那股力量再次躁動不安,懷中的玉牌也開始散發冰冷的渴望。
吞噬…吞噬就能變強…就能殺出去…
一個誘惑的聲音在他腦海低語。
他猛地咬破舌尖,劇痛讓他保持住一絲清明。不行!不能再失控!
他的目光掃過絕望的云澈和哭泣的小悠,掃過這絕路,最后落在手中那枚剛剛得到的、毫不起眼的青銅鑰匙上。
劍痕洞…鑰匙…
死馬當活馬醫!
他猛地將靈力瘋狂注入鑰匙!
鑰匙毫無反應。
就在他心沉谷底之時,旁邊的小悠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忽然用那生銹的短劍劃破自己的手指,將一滴鮮血滴在那鑰匙的圖案之上!
嗡…!
吸收了鮮血,那鑰匙柄上的劍鞘閃電圖案驟然亮起微光!
同時,旁邊一處看似天然形成的石壁,突然無聲無息地滑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傾斜的狹窄通道!通道內漆黑一片,散發出比外面更古老更陳腐的氣息,還有一種極淡的…凌厲劍意殘留?
“這…這是…”云澈驚呆了。
小也看著通道,眼中既有恐懼也有茫然:“爺爺說…祠堂下面…還有路…不能告訴任何人…是…是祖宗罰罪的地方…”
罰罪之地?還是…最后的生路?
身后的腳步聲和火光已經逼近到能看清人影!
沒有時間猶豫了!
“進去!”陸離低吼一聲,率先鉆入通道。
云澈拉起小悠,緊隨其后。
就在最后面的云澈身影沒入通道的瞬間,那石壁又無聲地合攏,恢復原狀,仿佛從未存在過。
追兵的腳步和火光涌到盡頭,只看到被徹底堵死的甬道和空無一人的死胡同。
“搜!肯定就在附近!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來!”氣急敗壞的怒吼在廢墟中回蕩。
而通道之下,是更深、更未知的黑暗。唯獨那枚青銅鑰匙,在陸離掌心散發著微弱的、冰冷的余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