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木折斷的“咔啦”聲,像巨獸被拔牙。
祖祠正殿已塌,火舌卷著雪片共舞,冰與火在同一口空氣里撕咬。
凌塵跌坐在半截殘墻上,灰袍下擺被火星燙出蜂窩般的焦洞。
風從北方來,帶著冰碴、帶著灰燼、帶著焦尸的油脂味,也帶著一聲比一聲更清晰的腳步。
“嗒……嗒……”
每一步都踩在人心跳的空隙里。
火光照出一個人影:
霜白長裙,裙擺卻燃著幽藍冷焰;銀發在熱浪里狂舞,像雪原上突然綻開的血蓮。
凌霜闕——云荒刑律長老,執掌鎮族道器“霜火雙輪”。
她的左眼結著薄冰,右眼卻燃著赤火,聲音像冰棱擊玉:
“罪子凌塵,焚祠竊火,當受霜火之刑。”
凌塵握緊檀木盒。
盒中焚心刃殘片像一顆不安分的心臟,一跳,一跳,震得他虎口發麻。
他在心里罵自己:
“逃?還是戰?凌塵,你連母親都救不出,談什么逃!”
墟靈的聲音貼耳響起,帶著金屬摩擦的涼意:
“她腳下雙輪,是鴻蒙道器碎片,硬碰——十死無生。”
凌塵用舌尖抵住上顎,嘗到鐵銹味。
“那就先燒了她的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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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闕抬手,冰輪炸裂成萬枚霜針。
針尖劃破空氣,發出“嘶——”的群鳥哀鳴。
每一根針都鎖定凌塵的一寸皮膚,像饑餓的蚊蚋。
凌塵腳下一旋,黑霧鎖鏈橫掃,卷起半截焦梁。
焦梁裹火成盾,“嗤啦啦”蒸汽爆鳴,焦木碎成黑雪。
仍有七根霜針穿盾而過,擦過他左臂,立刻凍出一串冰花。
冰花下,血液被瞬間凝固,像一朵朵猩紅的玻璃薔薇。
疼痛順神經竄上腦門,凌塵卻笑出了聲。
“原來你也會冷。”
凌霜闕面無表情,聲音卻更寒:“冰輪之下,萬物皆死。”
她右腕一翻,火輪化赤龍。
龍吟低沉,如巨鼓擂胸,震得殘墻簌簌掉渣。
赤龍張口,噴出火鏈。
鎖鏈由巖漿凝成,滴落處雪化焦土,發出“滋啦滋啦”的烤肉聲。
凌塵左瞳星云逆轉,一步踏入“時間殘影”——
在外人眼里,他驟然消失,又在三丈外重新凝形。
火鏈纏住殘影,“嘭”地炸成漫天火鴉。
火鴉振翅,黑霧鞭影橫空,像一條惡蛟將它們撕成碎焰。
火星落在凌霜闕的銀發上,瞬間被凍成冰晶,叮叮當當墜地。
凌霜闕雙掌合十,冰火雙輪重疊,化作幽紫太極。
太極旋轉,發出戰鼓般的“咚咚”聲。
空氣被撕出黑色裂縫,裂縫邊緣閃著霜火雙色的電弧。
凌塵胸口發悶,耳膜滲血。
檀木盒自動彈開,焚心刃殘片飛起,凝成一截雪白指骨。
指骨輕點太極中心——
“叮!”
裂縫靜止,太極崩碎。
霜火雙輪發出哀鳴,倒卷回凌霜闕手中,光芒黯淡。
凌塵趁機躍上斷墻,黑霧鎖鏈纏住遠處塔樓,借勢遁入風雪。
身后傳來凌霜闕的低語,像雪落無聲:
“秩序已裂……道祖在上,請賜我更純粹的火。”
她割掌滴血于輪,雪地燒出一行字——
【混沌海·坐標·已校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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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荒腹地,雪原像一張被天神撕碎的銀紙,月光冷得發藍。
風掠過冰脊,發出笛子般的尖嘯,卷起雪塵,打在人臉上像細小的玻璃渣。
遠處,連綿雪丘起伏,像沉睡巨獸的背脊;近處,冰棱倒掛,偶爾被風折斷,“咔啦”一聲墜入深淵。
空氣稀薄得令人胸口發緊,每一次呼吸都在唇邊結成白霜,又被下一陣風撕碎。
石蠻赤足站在雪谷中央,足踝埋進沒膝的雪里。
他身高丈二,肩背寬厚,像一座會呼吸的小山。
月光映在他裸露的皮膚上——那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色,皮下血管呈淡銀色,仿佛流動的星河。
胸口,一個拳頭大的空洞貫穿前后,邊緣殘留半截紫火鎖鏈;銀血順著鎖鏈滴落,落在雪上,“嗒”一聲,綻開一朵六角冰花。
石蠻的喉嚨里滾出含糊音節:“哥……哥……”
聲音低沉,卻被風撕得破碎,像遠古巨獸的嗚咽。
每吐出一個字,他的瞳孔便收縮一分,銀白里閃過痛苦與渴望。
雪幕被利刃劃開,三名黑衣人呈三角陣形逼近。
他們身披啞光軟甲,面覆銀紋面具,胸口以赤線繡出“玄”字,像一簇凝固的火。
為首者身材修長,面具下露出的雙眼呈冰冷琥珀色;左側副手背負黑網,右側副手腰懸鎖鏈短戟。
黑衣首領抬手,五指微張,掌心浮現一枚暗紅令牌——“秩序捕令”,專捕“混沌遺脈”。
聲音透過面具,帶著金屬回響:“奉玄皓公子令,擒石蠻,取銀血。”
石蠻聽見“玄皓”二字,胸口空洞驟然一痛,銀血噴涌,染紅腳下三尺白雪。
他抬手按住傷處,指縫間銀光流轉,像試圖堵住決堤的河流。
黑衣首領冷笑:“你的血能開混沌海門,跟我們走,可免你一死。”
石蠻搖頭,聲音笨拙卻堅定:“我……只找哥哥。”
副手嗤笑:“癡傻巨人,也配談找人?”
雪風忽轉,卷起石蠻銀發,他銀白瞳孔里映出三人逼近的影子,像三頭饑餓的狼。
寒風驟停,天地安靜得能聽見雪花撞擊鐵甲的輕響。
黑衣首領率先發難,抖手拋出黑網。
黑網由“秩序鎖鏈”煉成,每一環都刻著細如發絲的禁錮符紋,在空中張開時發出“嘩楞楞”金屬海嘯。
石蠻右足后踏,雪地炸開一圈白浪。
他巨臂橫掃,掌風卷起雪塵,像一面雪墻迎向黑網。
“嘭!”
雪墻與黑網相撞,冰晶四散,黑網卻僅僅一頓,繼續罩下。
左側副手趁機躍起,鎖鏈短戟劃出半月寒光,直取石蠻膝彎。
戟刃破風,“咻”地一聲尖嘯。
石蠻屈膝下沉,雪面塌陷半尺,巨掌自下而上抓住戟桿。
金屬在掌中發出痛苦呻吟,戟刃割破掌心,銀血順著指縫滴落,瞬間凍成紅色冰珠。
石蠻低吼,手臂肌肉隆起,將副手連人帶戟掄過半空。
副手身體劃出一道弧線,重重砸在雪丘上,“噗”地噴出一口熱血,染紅大片白雪。
右側副手趁機拋出三枚裂火鏢,鏢尾拖著赤紅尾焰,像三顆小流星。
石蠻胸腔空洞內,銀血受火焰刺激,猛地沸騰。
他抬手,掌心銀光炸裂,凝成一面冰晶盾。
“叮叮叮!”
裂火鏢撞擊冰盾,火星四濺,蒸汽升騰。
黑衣首領趁亂欺身,五指成爪,直扣石蠻胸口的空洞。
指尖離傷口不足一寸時,石蠻忽然張口,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聲音如遠古戰鼓,雪谷四周冰壁被震得簌簌掉落冰錐。
黑衣首領身形一滯,耳膜刺痛,眼前金星亂舞。
石蠻趁勢前踏,巨掌如錘,重重砸在首領肩頭。
“咔嚓”骨裂聲響起,首領整個人被拍進雪中,濺起丈高雪浪。
石蠻喘著粗氣,銀白瞳孔里閃過迷茫與痛苦。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掌心血肉模糊,卻感覺不到疼痛。
腦海里只有一個聲音在回蕩:“哥哥……等我。”
黑衣首領掙扎著從雪坑里爬起,面具碎裂,露出一張扭曲的臉。
他咬牙切齒:“玄皓公子不會放過你!”
石蠻歪頭,巨大的臉上露出孩童般的天真笑容,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只找哥哥。”
他抬腳,重重踏在雪地上,銀血順著腳印流淌,像一條銀色的河流,指向南方。
風重新呼嘯,卷起碎雪與血霧。
石蠻龐大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雪幕深處,每一步落下,雪原便多出一朵冰晶花,花蕊里跳動著細小紫火。
黑衣人躺在雪地里,望著巨人遠去的背影,眼中滿是不甘與恐懼。
雪,繼續下,掩埋了血跡,掩埋了腳印,卻掩不住那句低沉的呼喚: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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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嵐宗后山,萬籟俱寂,唯有雪落松針的輕響。
一座孤臺拔地而起,懸在崖畔,如巨劍倒插夜空。
臺基以玄鐵鑄紋,嵌星輝石,微光似呼吸般明滅。
雪片未觸地便化作冰晶,沿欄桿滾落,叮叮當當,像誰在撥弄玉鈴。
遠處群山如墨,燈火被風雪壓得極低,仿佛一伸手就能掐滅。
空氣冷冽,卻帶著松脂與檀香的暖意——那是觀星臺中央青銅暖爐里殘留的余燼。
玄皓立于臺心。
他年不過十七,雪衣云紋,衣角隨風獵獵,像一面不愿屈服的旗。
眉心一點朱砂,紅得妖冶,仿佛雪里藏鋒。
左手負后,右手執一柄折扇,扇骨黑玉為質,內嵌暗金絲,展開時可見“天元”二字,筆意凌厲。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天生的清潤,像春水破冰:“風大了。”
開口時,呼出的白霧凝而不散,在面前化作一枚小小冰符,旋即碎裂。
玄皓抬手,袖中滑出一面巴掌大的水鏡。
鏡面無波,卻映出三處光景:
祖祠火海,凌塵踏雪遁逃;
北荒雪原,石蠻銀血成路;
凌霜闕跪地,霜火輪上血字“混沌海”灼灼。
三道畫面在水鏡里無聲流轉,唯火光與雪光交映,像三枚互不相讓的棋子。
四、權謀暗涌·玄皓的自語
玄皓低眉,指腹摩挲扇骨。
“凌塵,石蠻,凌霜闕……還有那位道祖。”
每念一個名字,黑玉扇骨便亮起一道暗金紋,仿佛回應。
他的聲音輕得像雪落:“棋子若只知自己是棋子,便永遠跳不出棋盤。”
水鏡里,凌塵的背影在風雪中踉蹌,卻未倒下。
玄皓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像冰面裂開細紋。
“但棋子若知道自己是棋子,又當如何?”
“道祖”二字出口,觀星臺四周溫度驟降。
玄皓抬眸,夜空深處,一只紫色豎瞳悄然睜開,冷漠、巨大、無悲無喜。
那是鴻蒙道祖投下的注視。
玄皓的聲音依舊溫潤,卻帶著少年人不該有的蒼涼:
“混沌未開,道祖與‘元’共治星海。
道祖掌秩序,‘元’掌混沌。
后來,道祖想獨攬乾坤,便自斬一縷‘秩序火種’,種下今日霜火雙輪、秩序鎖鏈、紫火巨手……
他以為斬盡混沌,便可永坐棋手之位。
卻忘了——”
玄皓合扇,聲音陡然鋒利,“棋手若無對手,便也成了棋子。”
紫瞳在云層后微微收縮,像巨獸眨眼。
玄皓喉結滾動,額角滲出細汗,瞬間結冰。
他在心里數著心跳:一、二、三……
數到第七下,紫瞳終于移開。
少年無聲吐出一口白霧,霧中帶著血絲。
“好險。”
他低笑,聲音卻發顫,“差點被秩序反噬。”
水鏡忽然泛起漣漪,鏡中走出另一個“玄皓”。
鏡中人同樣雪衣黑扇,只是眉心朱砂呈暗紫色,聲音低沉如暮鼓:
“你放走凌塵,道祖已不悅。”
玄皓揚眉,笑意不達眼底:“道祖不悅,與我何干?
我要的,是下一局棋的棋盤。”
鏡中人冷嗤:“你以為你能做棋手?”
玄皓抬手,黑子落在棋盤天元,恰好壓住鏡中人的影子。
“不,我要做——掀翻棋盤的人。”
玄皓轉身,背對水鏡,聲音輕得像雪落松針:
“凌塵若死,三靈缺一,混沌海永不開。
凌塵若活,三靈歸位,道祖必親自落子。
屆時——”
他抬手,五指虛握,仿佛抓住整片夜空,
“我便借道祖之手,斬斷秩序火種,讓混沌重歸混沌。”
觀星臺暖爐最后一粒火星熄滅。
玄皓收扇,水鏡碎成千萬冰屑,隨風飄散。
雪越下越大,漸漸掩埋了棋盤上的最后一枚黑子。
少年立于雪中,衣袂獵獵,聲音低不可聞:
“道祖,你且看著——
這一局,我要你親手把自己送進囚籠。”
雪落,掩去足跡,掩去聲音,卻掩不住少年眼底那抹熾亮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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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祠外墻倒塌一半,火舌舔舐夜空,把飄落的雪片烤得半融,像無數流螢在風里掙扎。
火星被風卷到廢墟外,一落地就熄,只剩一點暗紅,像未說出口的警告。
凌塵踉蹌著翻過焦黑木梁,靴底踩碎了一塊燒紅的瓦,發出“啪”一聲脆裂。
血從耳后缺口淌進衣領,熱得發燙,又被寒風瞬間吹冷,貼皮膚結成薄冰。
他喘得像破風箱,胸腔里卻燒著更旺的火——母親還釘在地牢,倒計時只剩1089日,而他連方向都還沒選好。
就在他抬袖抹去唇角血漬時,一道銳嘯劃破雪幕。
“咚——”
一支銀黑雙槍破空而來,釘在腳尖前半寸,槍尾銀羽劇顫,發出清越鳳鳴。
雪塵被勁風激起,像一蓬白煙。
煙里,有人掀下兜帽。
第一眼,凌塵看見的是顏色。
她有一頭極深的鴉青長發,被雪光映出幽藍冷澤;發梢卻挑染了幾縷暗金,像冬夜極星閃過的碎芒。
膚色介于雪白與蜜色之間,鼻梁高挺,唇色因為寒冷而透出淡紫。
最攝人的,是那雙異色瞳:
右眼澄碧如春湖,左眼卻是熔金琥珀,仿佛把兩個季節囚在一副面孔里。
斗篷下露出的一截腰肢,懸著一對短槍:銀槍綴羽,黑槍纏鱗,槍身細狹,明顯不是東方形制。
凌塵腦子里掠過兩個字:危險。
卻又忍不住補上一句:好看。
她抬手,指尖在槍尾一彈,銀羽收攏,槍身自動縮成七寸,掛回腰側。
動作利落得像做過千萬遍。
凌塵注意到她右手食指缺了半片指甲,斷面平滑——不是新傷,而是被某種利器常年摩挲所致。
斗篷內側繡著一枚極小的徽記:雙蛇繞矛,盾底生翼。
那是奧林匹斯外環神官的暗記,可凌塵并不認得,只覺得那蛇眼在火光里閃了一下,像活物。
她身上沒有殺意,卻也沒有溫度,像一把剛出鞘的匕首,在雪夜里獨自發光。
凌塵此刻的狀態并不好。
左臂凍傷,袖口與皮肉粘在一起;后背被霜針劃開三道口子,血已結痂,稍一用力就崩裂。
更糟的是,他懷里還揣著檀木盒——焚心刃殘片像一顆隨時會炸的雷。
可他不能倒。
地牢里母親的魂燈只剩豆大火苗,他若倒,燈就滅了。
他在心里罵自己:
“凌塵,你欠的債還沒還,你不能死。”
又自嘲地補一句:
“至少,不能死得這么難看。”
少女先開口,聲音帶著異國腔調,卻咬字清晰:
“東方人?”
凌塵用拇指揩去唇角血跡,沙啞回敬:“與你無關。”
少女挑眉,右眼的碧色在火光里蕩出一圈漣漪。
“我需要一個向導,去火里取一樣東西。作為交換——”
她拋來一枚銀色徽章。
徽章在空中翻轉,劃出冷冽銀弧,落在凌塵掌心,燙得像一顆剛出爐的星子。
正面是奧林匹斯神徽,背面刻著行小字:
“合作,或死。”
凌塵指腹摩挲那行字,心里冷笑:
“又一個要利用我的。”
可當他抬眼,看見少女左手拇指上那道月牙形舊疤——
與他左耳缺口形狀近乎一致,他瞳孔微縮。
“你是誰?”凌塵問。
少女沒有正面回答,只抬手揭下斗篷第二顆扣子,輕輕一彈。
扣子落地,竟化作一只冰晶蝶,翅膀上浮現一行極淡的字:
“Athena’s Shadow”
冰蝶振翅,繞過凌塵耳側,留下一陣極輕的薄荷冷香。
凌塵心頭一震:
Athena——奧林匹斯的智慧女神,亦是戰爭之神。
他忽然意識到,這枚徽章不是威脅,而是一把鑰匙,一把可能通向母親生機的鑰匙。
凌塵在雪地里沉默三息。
這三息里,他聽見自己血液撞擊耳膜的聲音,聽見遠處火海噼啪,聽見少女平穩的呼吸。
他在心里算了一筆賬:
“我若獨行,三日內到不了混沌海;
若與她同行,至少能借她的槍,劈開一條路。”
于是他抬眼,聲音啞得像磨過碎石:
“三日。我帶你取你要的東西,你替我開路。”
少女嘴角彎出一個極淺的弧度,像雪里突然綻開的刀鋒。
“成交。”
雪越下越大,火光漸遠。
少女轉身,斗篷揚起時帶起一陣冷香;凌塵跟在她半步之后,黑霧鎖鏈收進袖中,像一條蟄伏的蛇。
兩串腳印,一深一淺,很快被新雪填平。
雪幕深處,少女低聲說了一句異國語言,凌塵沒聽懂,卻記住了那個音節:
“Elpis。”
希望。
他抬頭,看見雪片落在少女發梢,像撒了一層碎鉆;
也看見自己呼出的白霧,被風撕成兩半,一半留在原地,一半追向前路。
他抬眼,雪幕盡頭,少女斗篷獵獵,徽章在腰側輕響,像另一把尚未出鞘的鑰匙。
倒計時在心底悄然跳動——1089日。
比先前少了三日,卻像被誰偷走了整整一個季節。
遠方,一縷紫火拔地而起,凝成豎瞳,遙遙注視;
近處,雪原盡頭,銀血之門若隱若現,門后傳來巨人的低語——
“哥……”
聲音穿過風雪,鉆進骨縫。
凌塵握緊沙漏,指節泛白。
雪再次落下,一粒雪粘在他唇角,冰涼得像一句未說出口的誓言。
火與雪的交界處,兩道身影并肩,踏入更深的夜。
下一章,鐘聲將響,而鐘聲之后,是誰的心跳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