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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逍遙思

  • 觀憶生
  • 望汝安
  • 3339字
  • 2025-08-23 16:56:56

離開漁村的第七日,云無憶站在了一道斑駁的石碑前。石碑上刻著三個已被風雨侵蝕得有些模糊的大字:逍遙鎮。

此處距漁村已二百余里,她步履平穩,日夜兼程,路上也不曾飲食休息,仿佛一具不知疲倦的偶人。這一路上,她依循著腦中唯一清晰的線索——那是一段極模糊的記憶碎片,關于她被剝奪七情六欲時,似乎有一位朦朧的身影曾言,若想尋回所失,可往“逍遙”尋“思”。

“思”,七情之一,代表思念、思考、思緒。她理智判斷,這應是起點。

鎮子比漁村繁華許多,青石板路兩旁店鋪林立,人流如織,叫賣聲不絕于耳。云無憶走在人群中,白衣勝雪,面容平靜無常,與周遭的熱鬧格格不入,引得路人頻頻側目。她對此毫無所覺,只是用那雙空洞的眼睛仔細掃視著每一處角落,試圖尋找任何可能與“思”相關的蛛絲馬跡。

她不知從何尋起,便走入鎮中最為喧鬧的酒樓。人多之處,信息亦多——這是她的邏輯。

與此同時,九重天上,仙云繚繞的巡察司內。

蕭玦——此前云無憶曾幫助過的男子正垂首立于殿中,向座上的仙官稟報。“……目標已離開受罰之地,方向西北,疑似意圖尋回所失之情欲。卑職認為,應及時干預。”

座上的仙官捋了捋長須,面露不以為然:“蕭玦,你過于緊張了。那芷瑜……哦,現在叫云無憶,她被剝奪的是根基本源之情欲,非是尋常法術封印。數百年過去了,若真有辦法,她早該尋回,何至于今日?”

另一旁正在翻閱卷宗的女仙官也輕笑一聲:“是啊,蕭巡使,凡間茫茫,她無頭無腦,能去何處尋?即便尋得,又能如何?不過是徒勞無功。上面下的懲罰,豈是兒戲?由她去吧,掀不起什么風浪。而且…最重要的東西…呵呵,可在我們手里。”

蕭玦眉頭微蹙,腦海中閃過云無憶為小漁送葬時那空洞卻執著的眼神,以及她被村民擲石時額角流下的那縷刺目的鮮紅。他堅持道:“然其行為已偏離懲罰初始之設定,恐生變數。請允卑職繼續下界監視,以防萬一。”

仙官揮揮手,略顯不耐:“罷了罷了,你既放心不下,便去吧。只是記住,非必要不得干預。她所受之罰,便是要她永世體會無情無欲之混沌,這是天意。”

“遵命。”蕭玦垂首,掩去眼底一絲復雜神色,轉身化作一道清光,墜入凡塵。

逍遙鎮,午后陽光正好。

云無憶坐在酒樓臨窗一角,面前放著一杯未動過的清茶。她聽了半晌周遭的閑談,內容多是家長里短、生意往來,并無她所需之信息。

內心所想,此法效率低下。

正欲起身離開,忽聞鄰桌幾位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正在激烈爭論。

“哎哎哎,要我說,‘思’之極致,便是‘求不得’!譬如對故土的思念,對逝去親友的哀思,對功名理想的渴求而不得,最是磨人!”一青衫書生道。

“非也非也!”另一人反駁,“‘思’應是‘曾經擁有’。若無擁有,何來思念?正是因擁有過美好,失去后方才念念不忘,寤寐思服。”

“諸位兄臺是否忘了?‘思’亦是思考、思索。格物致知,探尋真理,此乃大思!”第三位書生加入戰局。

云無憶靜靜聽著,他們的話語如同鑰匙,輕輕觸碰了她記憶深處某個被塵封的角落,卻仍隔著一層濃霧。她明白了,“思”并非具象之物,而是一種狀態,一種過程。

她起身,走到那桌書生面前,直接問道:“請問,鎮上何處可尋‘思’?”

書生們愕然停下爭論,打量著這個氣質清冷、問話古怪的女子。青衫書生笑道:“姑娘,這‘思’乃存于心間,如何能去某處尋找?”

另一人則玩笑道:“若說地方嘛,鎮西有座‘思賢書院’,是我等學子讀書思索之地;鎮東有家‘相思坊’,專賣相思豆與情詩箋;城外有座‘望歸橋’,是家人思念遠行游子常去之處。不知姑娘要尋哪一種‘思’?”

“多謝。”云無憶得到三個地點,理性分析后,決定按距離遠近,逐一探訪。她首先走向鎮西的書院。

剛出酒樓不遠,在一個拐角處,幾乎與一人撞個滿懷。

抬頭一看,竟是一張不算陌生的臉——那個手臂受傷名喚蕭玦的男子。他此刻換了一身墨藍色勁裝,更顯身姿挺拔,眉目間的冷峻依舊,卻似乎多了幾分凡塵氣息。

“云姑娘?”蕭玦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驚訝,“竟在此地重逢,真是巧合。”

云無憶看著他,腦海里迅速調取相關信息:“蕭玦,你的傷如何?”

“已無大礙,多謝姑娘當日相助。”蕭玦活動了一下手臂證明,“姑娘怎會在此地?那日見你離開漁村,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煩?”他明知故問,語氣拿捏得如同尋常關切。

“尋東西。”云無憶言簡意賅,并不打算多言,繞開他繼續前行。

蕭玦立刻跟上,與她并肩而行:“尋物?我對這逍遙鎮還算熟悉,家中在此鎮有幾分產業,時常來往。不知姑娘欲尋何物?或許我能幫上一二。”他早已編好說辭,將“偶遇”和“相助”變得合情合理。

云無憶腳步未停,目視前方:“尋‘思’。”

蕭玦心道果然,面上卻故作疑惑:“‘思’?這倒是抽象。不過……”他沉吟片刻,似在認真思考,“方才聽人說起,鎮西思賢書院、鎮東相思坊、城外望歸橋,似乎都與‘思’有關。姑娘可是要去這些地方?”

云無憶這才側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因他提供了與自己目標一致的信息而略微認可了他的存在:“先去書院。”

“正好順路,我引姑娘前去。”蕭玦從容不迫地接話,“書院的山長與我家中是舊識。”

二人沉默前行。蕭玦暗中觀察著云無憶,她與在漁村時并無二致,神情冰冷,步伐堅定,仿佛此行不是探尋虛無縹緲的情感,而是執行一項既定任務。

思賢書院內書聲瑯瑯,學子們或埋頭苦讀,或辯論爭鳴。云無憶站在講堂窗外,看著那些沉浸于思索中的年輕面孔,聽著他們探討學問、爭辯道理。她理解了何為“思考”,但這似乎并非她所要尋找的那種能觸動心弦的“思”。

她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蕭玦默默跟隨,并不多言。

接著他們來到鎮東的相思坊。店內擺滿了代表相思的紅豆、纏綿悱惻的詩箋、互訴衷腸的信物。男女顧客在此流露出的那種甜蜜又苦惱的神情,是云無憶從未見過的。

坊主是一位風韻猶存的婦人,見云無憶氣質特殊,便笑著迎上來:“姑娘可是要買相思豆贈與心上人?或是寫一封情詩?”

云無憶拿起一顆紅豆,放在掌心。它圓潤堅硬,顏色殷紅,但她的心湖未曾泛起一絲漣漪。“思念一個人,是何感覺?”她忽然問那坊主。

坊主一愣,掩嘴笑道:“哎呦,姑娘這話問的。思念啊,就是見不到他時,心里頭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想著他,盼著他趕緊出現,又甜又苦的滋味唄!”

云無憶試圖理解這種描述,但失敗了。她放下紅豆,再次搖頭。這似乎更貼近“愛”而非純粹的“思”,且同樣無法引起她的共鳴。

最后,他們來到了城外的望歸橋。這是一座古老的石橋,橋身上系滿了祈愿的紅綢。許多婦人老人站在橋上,憑欄遠眺,望著通往遠方的道路,眼神殷切而憂傷。

“他們在等出征的兒子,經商未歸的丈夫,遠嫁他鄉的女兒。”蕭玦在一旁輕聲解釋,目光掃過那些充滿期盼與擔憂的面孔,“這是一種牽掛和思念。”

云無憶倚著橋欄,望著流水潺潺流向遠方。夕陽的余暉將河水染成金色,也勾勒出她側臉清冷的輪廓。她看到一位老母親抬手擦拭眼角的淚,聽到她低聲念叨著兒子的乳名。

那一刻,某種極其微弱的感覺,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細沙,在她空寂的心底驚起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漣漪。那不是情緒,更像是一種……認知上的共鳴。她想起了小漁,那個再也不會從遠方跑回來,笑著叫她“無憶姐姐”的姑娘。

她失去了她。而橋上的人,害怕失去。

“原來……‘思’源于‘失’。”她喃喃自語,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點極淡的微光,但轉瞬即逝,快得連她自己都未曾捕捉。

蕭玦一直注視著她,敏銳地察覺到了她那一刻極其細微的變化。他心中微震——她竟真的能觸碰到邊緣?仙庭那幫人,或許太過樂觀了。

云無憶轉過身,臉上恢復了一貫的平靜。今日一無所獲,但理智告訴她,探尋需持續,她需要去更多地方。

“你要去何處?”蕭玦問。

“繼續尋。”云無憶看向遠方蜿蜒的道路。

“巧了,”蕭玦微微一笑,笑容沖淡了幾分他眉宇間的冷峻,“我接下來也要四處游歷,處理家中事務。既然同路,不妨結伴而行?彼此也算有個照應。再說,你于我有療傷之恩,我尚未報答。”

云無憶看著他。理性分析:此人熟悉地理,可提高效率;身手似乎不錯,可應對潛在危險;同行有利。

至于他的目的?目前看來無害,可忽略。即使有異心,也傷不了她。

“可。”她簡單應允,轉身踏上石橋,走向下一個未知的目的地。

蕭玦看著她的背影,快步跟上。天邊晚霞似火,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一個為尋回內心而走,一個為監視報告而行,目的迥異的兩人,就此踏上了漫長的同行之路。

而“思”之情種,已如風中微塵,悄然落入了那片看似荒蕪的心田,靜待一絲喚醒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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