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風卷著梔子花香，吹進高三（二）班的窗戶時，江敘白正把最后一本練習冊塞進紙箱。講臺上的倒計時牌紅得刺眼，“3”這個數字像根細針，輕輕扎著每個人的神經。他轉頭看向斜后方，蘇晚正對著空蕩蕩的課桌發呆，陽光落在她發頂，給那截白皙的脖頸鍍上了層金邊。

“在想什么？”他走過去，指尖敲了敲她的桌面。紙箱里的書堆得老高，其中幾本練習冊的封面上，還留著兩人劃過的重點記號——紅筆是她的，藍筆是他的，交疊處像片小小的星海。

蘇晚抬頭時，眼里蒙著層水汽：“好像……還沒好好跟這里道別。”她的指尖撫過桌角，那里刻著個小小的“S”，是高一剛開學時，她偷偷刻下的名字縮寫，后來被江敘白發現了，在旁邊補了個歪歪扭扭的“J”。

江敘白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忽然笑了：“等放暑假，我們回來拍張照。”他彎腰抱起紙箱，“不過現在，得先去個地方。”

學校的香樟道上，畢業生們穿著學士服合影，笑聲像風鈴般脆響。江敘白把紙箱放在路邊，從口袋里摸出兩張折得整齊的紙，遞到蘇晚面前。

“這是……”她展開時，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是兩張大學錄取通知書，鮮紅的封面上印著同一所學校的名字，專業欄里，“美術學”和“建筑學”緊緊挨在一起。

“我查過了，”江敘白的聲音有點發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紙邊，“你們系的畫室，離我們系的教學樓只有五百米。”他抬頭時，眼里的光比六月的陽光還要亮，“所以，蘇晚同學，要不要……繼續當我的‘蘇老師’？”

蘇晚的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砸在通知書上，暈開小小的水漬。她想起高一那年，他在課堂上打瞌睡，被她用筆戳醒時的瞪眼睛；想起月考后，他站在公告欄前，替她擋住人潮的手臂；想起美術館里，他指尖擦過她嘴角沙拉醬的溫度……原來那些細碎的瞬間，早就在時光里織成了網，把兩個人牢牢地網在了一起。

“你什么時候……”她哽咽著問，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斷。

“填志愿那天，”他伸手替她擦眼淚，指尖帶著點粗糙的溫度，“我跟你媽打聽了你的志愿表。”他說得坦蕩，耳尖卻紅了，“本來想等通知書到了再告訴你，可看到你剛才發呆的樣子，實在忍不住了。”

香樟樹葉在頭頂沙沙作響，像在替他們數著過往的時光。蘇晚把兩張通知書抱在懷里，忽然笑了，眼淚卻掉得更兇：“江敘白，你這個大笨蛋……”

“嗯，”他應著，伸手牽住她的手，十指緊扣的瞬間，像完成了場跨越三年的約定，“但這個笨蛋，想跟你一起去看大學里的星星。”

遠處傳來同學們的歡呼，有人在拋學士帽，彩色的流蘇在陽光下劃出弧線。江敘白低頭時，看見蘇晚的眼里映著漫天飛舞的學士帽，也映著他的影子——就像她寫過的那樣，最好的畫面，從來都在身邊。

“好啊，”她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聲說，“我們一起去。”

風卷起兩人交握的手影，落在香樟樹下的光斑里，像幅未完待續的畫。而畫的下一頁，正等著他們用四年的時光，慢慢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