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姐喊了一聲：“珊珊，新老師來了。”
緊閉的門板紋絲不動。
潤安想，可能這孩子沒聽見。
不過陳姐投射過來的目光不知為何顯得有點心虛。
“楊老師，請。”
房門敞開，內(nèi)部很大，非常大。
潤安一眼看去，硬是沒看完全景。
“珊珊，新老師來了，你在哪兒？”
這話問的一點不夸張，兩人視線所及沒看見孩子的身影，而巨大的空間也給找孩子帶來一定的難度。
房間內(nèi)毫無回音。
陳姐尷尬一笑，轉身挨個門后找人去了。
而潤安始終站在門口，若有所思地端詳著眼前粉嫩粉嫩卻透出一絲絲詭異的臥室。
“你怎么不進去？”
身后突然傳來一聲稚嫩的童音。
潤安立即轉身。
扎著兩條羊角小辮的女娃娃正眨著亮晶晶的大眼睛瞅著她。
“你是……珊珊？”潤安輕聲問。
“對，我就是季晟陽的女兒！”
這個回答聽著有些別扭，語氣似乎也不甚友善，但……說的沒錯。
潤安舒展眉眼，用充滿親和力的聲音說：“你好珊珊，我是你的鋼琴老師楊潤安。”
豈料小丫頭臉色一變，哼道：“你征得我的同意了嗎就自稱我老師？”
潤安怔了一下，還沒想好怎么開口，對方突然扒拉開她，徑自走進房間。
陳姐從一道門里出來，看見珊珊，趕忙迎上去。
“珊珊，你去哪兒了，楊老師等你半天了。”
“大姨，我已經(jīng)跟楊老師打過招呼了。”珊珊猛地回頭看她，“是嗎！老師！”
潤安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回了一句是的。
陳姐露出欣慰的神色，邊走邊說：“你們師生倆先說說話，我去樓下切盤水果上來。”
等陳姐走遠，小丫頭再次變臉。
她往轉椅上一靠，擺出高高在上不屑一顧的嘴臉說：“你叫楊什么來著？今年幾歲了？是怎么說服我爺爺雇傭你的？我勸你還是不要白費心機了，實話告訴你，討好我爺爺是沒用的，他老了，管不了我爸。當然，討好我也沒用，因為我跟我爸是同一陣營的！”
潤安聽的云里霧里，但還是從中敏銳地捕捉到一點點信息。
貌似這小孩對她的敵意來自于小季先生？
可是，她跟小季先生連面都沒見過，又怎么可能得罪他？
況且，剛才那一大段對白，字數(shù)不老少。
一個六歲的孩子卻能說的如此流暢自如世故犀利，顯然不是第一次說了，或者事先練過很多次？
見她不吭聲，珊珊又從椅子上跳下來，爬上床，企圖縮減兩人之間的身高差。
“喂！這一個月你最好能安分守己！”她雙手叉腰，努力昂著頭，“不然我會讓你明白什么叫不、自、量、力！”
顯然，這是一場極其糟糕的會面。
她的學生，明明只有六歲，卻說著六十歲尖酸刻薄老巫婆才能想出來的混賬話，真是太令人嘆為觀止了。
回到家，潤安把那份合同拿出來重新翻了一遍，終于知道怪在哪了。
只見其中一條寫著：一旦簽訂合同后，乙方一個月內(nèi)不得無故辭職。
她當時看的時候還想呢，誰會對著八千的月薪無故辭職？
原來在這挖坑等她跳！
不過，這季家還算有良心，知道自己家的小祖宗不是個東西，所以只霍霍別人一個月。
潤安本想找周哥說說這事，但考慮到人家一片好心，自己再挑三揀四的，實在有點不識好歹。
行吧，反正就一個月，八節(jié)課，忍忍總能過去的。
兩天后，周六。
潤安一下課就趕往季家別墅。
上回的管家魏叔依然站在大樓梯下面等她，閑聊的話語中盡顯熱忱與歡喜。
她尋思著，攤上這種問題兒童，當家長的一定很頭痛，不然何苦巴結她一個鋼琴老師？
“魏叔，上次跟珊珊見面，她說她之前跟別的老師學過彈琴，但往往學一陣子就換老師了，所以并不知道自己學到什么程度、學到哪里。所以今天這節(jié)課，我先不上新課，主要了解了解孩子的基礎，可以嗎？”
潤安邊說邊觀察管家的反應，果然在提到經(jīng)常換老師這個話題時，他的臉上明顯多了絲不自在。
看來受過荼毒的老師恐怕不止幾個。
那小孩流利的語言攻勢應該是從實戰(zhàn)中鍛煉出來的呀！
潤安暗暗苦笑著，走入琴室。
琴室也設在三樓，與珊珊的臥房隔著一個小客廳。
她進去的時候，看見她的學生穿著漂亮的公主裙坐在琴凳上和陳姐有說有笑。
那才是一個孩子該有的笑容。
潤安琢磨著，一個本該天真可愛的小朋友，卻生生長成人前人后兩種面孔的小惡魔，也許最該受責備的不是這個孩子本身，而是她的家庭。
這個季家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家啊！
潤安坐下來后，陳姐就暫時退出去了。
珊珊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見，拿斜眼看她。
“聽爺爺說，你是MM大的研究生，又會彈琴又會唱歌？”
“是。”
“別得意！我爸見識過的美女無數(shù)，別以為會點才藝就能勾引他！”
“……”
潤安翻翻白眼，又是氣憤又是好笑。
她到底做了什么不雅舉動，會讓這小破孩誤會要勾引她爸？
這孩子是不是有妄想癥？
還是說她爸堪比天仙，是個女人都要勾引他！
“現(xiàn)在開始上課！”
潤安不想再跟她廢話，板正臉，翻開堆在圓桌上的琴譜。
“被我說中了吧？”珊珊聳聳肩膀，眉飛色舞地說，“我是不會跟你這樣的壞女人學鋼琴的！”
“小孩！我現(xiàn)在正式警告你，再敢隨便污蔑我，我就去法院告你！”
“還有你爸！”她在后頭加上一句，特別擲地有聲。
大約她的面目過于正氣凜然，珊珊有一瞬間的瑟縮，卻仍不肯服軟。
“憑什么告我爸？他又沒說你不好！”
“他身為一名父親，不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兒，放任你對別人進行人身攻擊，那就得判刑，罪名叫‘失職父親罪’！”
“啊？有這種罪嗎？”
小魔頭很不好糊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