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槐下骨

月圓那晚，林墨又回到了陰槐巷。

巷子比他記憶中更暗，月光被老槐樹的枝椏剪得支離破碎，灑在地上像一地碎玻璃。空氣里飄著股潮濕的土腥味，和他在浴室里聞到的一模一樣。

他揣著桃木片，手里拿著把折疊鏟，一步一步往巷子深處走。腳下的青石板凹凸不平，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底下拱動。

老槐樹就在眼前，枝椏在月光下張牙舞爪，樹影在地上扭曲著，真的像活物在蠕動。林墨想起房東的話，想起老王頭死時的樣子，腿肚子忍不住打顫。

他深吸一口氣，拿出折疊鏟插進槐樹下的泥土里。土很松，一鏟下去就陷進去半截，帶著股腐爛的氣息。

挖了沒多久，鏟子碰到了個硬東西。

林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放慢動作，一點點把周圍的土撥開。月光下，一個黑色的木盒子漸漸顯露出來，盒子上刻著些奇怪的花紋，像是水波紋。

他咽了口唾沫，伸手去碰盒子，指尖剛碰到木頭，就覺得一陣刺骨的冷，像是摸到了冰。

“找到了……”

沙啞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濃濃的水汽。

林墨猛地回頭，那個穿藍旗袍的女人就站在他身后，慘白的臉上掛著詭異的笑，濕漉漉的頭發滴著水，落在地上“滴答、滴答”響。

“把盒子……打開……”女人伸出手，指甲又尖又長，泛著青黑色。

林墨嚇得后退一步，手里的折疊鏟掉在地上。他摸到懷里的桃木片，緊緊攥在手心，木頭的溫熱讓他稍微鎮定了些。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鼓起勇氣問。

“我的鞋……在里面……”女人的目光落在木盒子上，聲音里帶著哀怨，“我要穿走它……”

林墨想起老人的話，咬了咬牙，彎腰撿起折疊鏟，撬開了木盒子的鎖。

盒子里鋪著塊暗紅色的絨布，上面放著一雙繡花鞋。鞋是青色的，繡著鴛鴦戲水的圖案，只是布料早已被水泡得發脹，顏色也褪得差不多了，鞋尖處還沾著些濕泥。

“我的鞋……”女人看到鞋子，眼睛里似乎閃過一絲光亮，她伸出手想去拿。

“等等！”林墨忽然想起老人說的話，“你是不是要找替身才能投胎？”

女人的動作頓住了，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變得兇狠起來：“是又怎樣？你毀了我的路，就該替我留下！”

她說著，猛地朝林墨撲了過來。一股濃烈的腥氣撲面而來，林墨下意識地舉起手里的桃木片。

桃木片碰到女人的身體，發出“滋啦”一聲響，像是燒紅的烙鐵碰到了冰。女人慘叫一聲，后退了幾步，身上冒出陣陣白煙。

“你以為這破木頭能擋住我？”女人惡狠狠地瞪著林墨，“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她再次撲上來，林墨這次沒敢硬碰，轉身就跑。他知道自己跑不過她，只能往巷子口跑，那里有路燈，或許能起點作用。

可女人的速度太快了，眼看就要追上他。林墨急中生智，抓起地上的折疊鏟，回身朝女人扔了過去。

折疊鏟沒打到女人，卻正好落在了老槐樹下的木盒子里，把那雙繡花鞋打翻了出來。

女人看到繡花鞋掉在地上，發出一聲尖叫，不顧一切地沖過去撿。

林墨抓住這個機會，跑到巷口，看到了路燈的光。他回頭看了一眼，女人正蹲在槐樹下，小心翼翼地把繡花鞋撿起來，用袖子擦著上面的泥，嘴里還不停地念叨著：“我的鞋……我的鞋……”

林墨不敢耽擱，一口氣跑出了陰槐巷，直到跑到大街上，看到來往的車輛，才敢停下腳步。

他回頭望去，陰槐巷又恢復了寂靜，只有那棵老槐樹在月光下矗立著，像個沉默的守望者。

第二天，林墨又去找了那個老人。老人聽他說了昨晚的事，嘆了口氣：“她沒拿到鞋，怨氣更重了。不過你也算暫時安全了，她短期內不會再找你了。”

“那我以后怎么辦？”林墨問。

“找個時間，把她的尸骨遷到墳地，好好安葬了，或許能化解她的怨氣。”老人說，“不過那得看你的造化了。”

林墨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那個造化，但他知道，陰槐巷的事還沒結束。那個穿藍旗袍的女人，還有那棵老槐樹，都成了他心里永遠的牽掛。

他回到了自己的城市，手機里那張刪不掉的照片不知何時消失了。浴室里也沒再出現過詭異的影子和聲音。

但他總會在月圓之夜，想起陰槐巷的那棵老槐樹，想起那個穿藍旗袍的女人，和她那雙永遠也找不回的繡花鞋。他不知道，那個女人是否還在槐樹下徘徊，等待著下一個路過的人。

而陰槐巷的故事，還在繼續。或許在某個寂靜的夜晚，當你路過一條幽深的老巷，聽到“滴答、滴答”的水聲，看到地上有一串濕漉漉的腳印時，你就要小心了，因為那個穿藍旗袍的女人，可能正在找她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