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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野球場上的轟炸機(jī)

都靈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被人用臟抹布擦過一遍,透著一股子壓抑的勁兒。空氣里飄著淡淡的咖啡香和汽車尾氣的味道,但這都跟李夢龍沒關(guān)系。

他背著那個破舊的、塞滿了全部家當(dāng)?shù)倪\動背包,漫無目的地走在一條陌生的街道上。

口袋里那個薄薄的信封,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皮膚生疼。

尤文圖斯不要他了。

不是因為他不夠好,而是因為他“太好”,好得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范圍,好得讓他們害怕。

這理由真他媽夠黑色幽默的,足以入選年度冷笑話大全。

他不知道該去哪兒。“安家費”是有的,回國的機(jī)票錢倒是夠,但他怎么回去?

夾著尾巴,像條喪家之犬?跟爸媽怎么說?

“嘿,你兒子因為跳得太高,把總監(jiān)嚇尿了,所以被開除了”?

他甚至能想象到鄰居和以前隊友那種“早就知道你不行的”眼神。

操。

他狠狠踢了一腳路邊的小石子,石子咕嚕嚕滾進(jìn)下水道里,消失不見。就像他的夢想一樣。

肚子餓得咕咕叫。他從昨天到現(xiàn)在就沒正經(jīng)吃過東西。

手里的 compensazione(補(bǔ)償金)不算少,但他舍不得花。未來的路一片漆黑,每一分錢都得掰成兩半用。

路過一個街邊披薩店,濃郁的芝士和烤面包的香味像鉤子一樣把他鉤住了。他站在櫥窗外,看著里面金黃酥脆、鋪滿火腿和蘑菇的披薩,喉結(jié)不由自主地滾動了一下。

“喂!小子!買不買?不買別擋著生意!”一個系著臟圍裙的胖老板探出頭,不耐煩地?fù)]揮手。

李夢龍像被針扎了一下,立刻低下頭,快步走開了。

屈辱感再次涌上來,比饑餓更讓人難受。

他拐進(jìn)一個看起來破敗些的街區(qū),公園里傳來一陣喧鬧聲和足球撞擊的砰砰聲。

他下意識地循著聲音走過去。

是一個簡陋的社區(qū)野球場,泥土和草皮混合的地面,球門連網(wǎng)都沒有。

一群穿著各式各樣衣服的年輕人正在那里踢球,年齡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技術(shù)動作野路子十足,但拼搶異常激烈,叫罵聲和歡呼聲混成一團(tuán)。

他們踢得很投入,沒人注意到場邊這個失魂落魄的東方面孔。

李夢龍找了個偏僻的長椅坐下,把背包扔在腳邊,呆呆地看著他們踢球。足球在空中飛來飛去,一次次地砸向“球門”。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蜷縮,小腿肌肉記憶性地輕輕繃緊。

他多想也在上面跑一跑,喊一喊,把所有的郁悶和憤怒都發(fā)泄出去。

但他不敢。他怕自己一上去,又會控制不住地跳起來,然后被當(dāng)成怪物圍觀。

場上的局勢似乎陷入僵局,一方久攻不下,變得有些急躁。

這時,一個球被高高地吊入禁區(qū)——如果那能算禁區(qū)的話。

“我的!”一個身高體壯、留著絡(luò)腮胡的小伙子大吼一聲,仗著身體優(yōu)勢,蠻橫地卡住位置,準(zhǔn)備頭球攻門。

他看起來是這片場地的霸主。

防守他的人被擠得東倒西歪,毫無辦法。

就在絡(luò)腮胡自信滿滿地起跳,準(zhǔn)備把球砸進(jìn)空門的時候!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從斜后方猛地竄出!

是李夢龍!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沖出來的!仿佛身體的本能戰(zhàn)勝了大腦的猶豫!

那種被壓制、被挑釁、看到高空球就條件反射般的爭奪欲,再次瞬間點燃了他!

媽的,這是我的!

同樣的念頭閃過!

沒有之前那種爆炸性的力量洪流,但一股更加凝聚、更加精準(zhǔn)的彈跳力瞬間灌注雙腿!

他后發(fā)先至,在絡(luò)腮胡驚愕的目光中,以一種近乎羞辱的方式,從他身后高高躍起!

跳得并不算特別夸張,但時機(jī)、選點和高度拿捏得恰到好處!

額頭精準(zhǔn)地接觸到來球!

輕輕一蹭!

球劃過一道靈巧的弧線,越過守門員的指尖,擦著光禿禿的門柱內(nèi)側(cè),鉆進(jìn)了“球門”!

球……進(jìn)了?

場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李夢龍自己。

他落回地面,有些茫然地看著那個還在門里滾動的小皮球。

他剛才……做了什么?他只是下意識地跳了一下……

死寂。

然后是炸鍋般的喧嘩!

“狗屎!他從哪兒冒出來的?!”

“跳的真高!那家伙會飛嗎?”

“犯規(guī)!他肯定推人了!”

那個被力壓的絡(luò)腮胡更是滿臉通紅,感覺受到了奇恥大辱,他氣勢洶洶地沖過來,一把推向李夢龍的胸口:“嘿!黃皮豬!你他媽找死嗎?!誰讓你上來的?!”

李夢龍被推得后退一步,瞬間從茫然中驚醒,怒火也蹭地一下冒了上來。

但他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野球場的其他人已經(jīng)圍了過來,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里卡多,算了算了,意外而已……”

“但他確實跳得很高……”

“高個屁!就是偷襲!”

就在爭吵即將升級的時候,一個帶著濃重意大利口音、卻異常冷靜的聲音插了進(jìn)來:

“很有趣的起跳。”

眾人一愣,循聲望去。

只見場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穿著深色風(fēng)衣、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

他手里拿著一個公文包,看起來像個銀行經(jīng)理或者律師,與這個臟亂的野球場格格不入。

他無視了緊張的局勢,目光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著李夢龍,特別是他的腿。

“垂直爆發(fā)力出色,滯空時的身體控制……有點意思。”

男人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眼睛閃爍著精明的光芒,“雖然對抗技巧粗糙得像沒打磨過的木頭,但……天生的嗅覺?或者只是運氣?”

絡(luò)腮胡里卡多不爽地打斷他:“喂!你誰啊?沒事別在這兒指手畫腳!”

風(fēng)衣男這才把目光從李夢龍身上移開,看向里卡多,臉上露出一個公式化的微笑,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

“抱歉,打擾各位的興致了。我是詹盧卡·法切蒂,一名……足球愛好者,偶爾也為一些俱樂部提供一些……球員觀察報告。”

里卡多疑惑地接過名片,看了一眼,嘟囔道:“AC米蘭?球探?”

他的氣焰瞬間矮了半截。對于這些野球小子來說,意甲豪門的名頭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其他人的目光也瞬間變得不同了,紛紛好奇地看向這個自稱米蘭球探的男人。

法切蒂重新看向李夢龍,語氣變得更加直接:“年輕人,你不是意大利人?中國人?日本人?”

“……中國人。”李夢龍下意識地回答,心臟卻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起來。AC米蘭的球探?

“有俱樂部嗎?”法切蒂問。

李夢龍沉默了一下,艱難地吐出兩個字:“以前……算了,現(xiàn)在沒有。”

“嗯。”法切蒂似乎并不意外,他又仔細(xì)看了看李夢龍那身略顯寒酸的運動服和地上的破背包,“剛才那個頭球,很有意思。

能再跳一次給我看看嗎?隨便碰一下那個……”他指了指旁邊一棵樹上一根比較低的樹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李夢龍身上。

李夢龍感到一陣尷尬和壓力。他知道自己的問題所在——時靈時不靈。

而且,在這么多人注視下,尤其是在一個真正的職業(yè)球探面前……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集中精神,盯著那根樹枝。

跳!

他用力蹬地。

高度……還行,比普通人好不少,但遠(yuǎn)遠(yuǎn)達(dá)不到他之前那種“怪物”級別,只是手指尖勉強(qiáng)擦到了樹葉。

“嘖。”絡(luò)腮胡里卡多發(fā)出不屑的嗤笑,“就這?”

其他圍觀的人也露出失望的表情,覺得剛才那個進(jìn)球果然只是運氣。

法切蒂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失望,反而露出一絲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剛才看得很清楚,這孩子的發(fā)力方式很別扭,甚至有點笨拙,但起跳的那一下,小腿爆發(fā)的那一瞬間,確實有點異于常人的東西。

“嗯……不穩(wěn)定。”法切蒂摸著下巴,自言自語,“像臺接觸不良的老舊發(fā)動機(jī)。但是……底子似乎很有趣。”

他忽然抬起頭,看著李夢龍,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早晨你一個人出現(xiàn)在這里,不像是沒踢過球的,所以,我只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你討厭尤文圖斯嗎?”

李夢龍一愣,隨即一股復(fù)雜的情緒涌上心頭,他幾乎是咬著牙回答:“……現(xiàn)在,很討厭。”

“很好。”法切蒂臉上露出了一個真正的、帶著點玩味笑容,“我也不喜歡他們那股高高在上的勁兒。”

他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便簽本和一支筆,快速寫了一個電話號碼,撕下來遞給李夢龍。

“明天早上九點,打這個電話。”法切蒂的語氣不容置疑,“帶好你的證件,如果還有的話,帶上你的球員簡歷——雖然我猜可能沒什么好看的。”

李夢龍懵懵地接過那張紙條,感覺像在做夢。

“先生……您這是……”

“給你一個機(jī)會。”法切蒂打斷他,金絲眼鏡后的目光銳利起來,“一個試試看的機(jī)會。

就在米蘭內(nèi)洛(AC米蘭訓(xùn)練基地),和我們U20的青年隊一起訓(xùn)練幾天。食宿自理——當(dāng)然,如果你表現(xiàn)得好,這些都不是問題。”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典型的米蘭式傲慢和黑色幽默:

“別高興得太早,中國小子。

我們AC米蘭現(xiàn)在雖然……嗯……處境有點微妙,但我們的青訓(xùn)門檻,也不是什么街頭雜耍藝人都能隨便進(jìn)的。”

“讓我看看……”

“你到底是塊未經(jīng)雕琢的璞玉……”

“還是只是一個跳得比較高的……中國笑話。”

法切蒂說完,對眾人點了點頭,拎著他的公文包,轉(zhuǎn)身優(yōu)雅地離開了野球場,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一樣。

只留下李夢龍一個人,捏著那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站在一群目瞪口呆的野球小子中間,風(fēng)中凌亂。

事情的發(fā)展,再次超出了他的想象。

AC米蘭?

試訓(xùn)?

這他媽……是真的嗎?

絡(luò)腮胡里卡多看著李夢龍手里的紙條,又看看他那一身窮酸樣,臉上的表情從憤怒變成了嫉妒,最后化為了濃濃的酸意,他悻悻地罵了一句:“狗屎運的小子……”

然后招呼著同伴,罵罵咧咧地繼續(xù)比賽去了,沒人再關(guān)心李夢龍。

李夢龍慢慢走回長椅,坐下,手指顫抖地摩挲著那張紙條。上面的數(shù)字清晰可見。

一股巨大的、不真實感包裹了他。

從天堂到地獄,再似乎看到一絲從地獄縫里透出來的光?這人生的大起大落,實在太刺激了。

他猛地想起基耶利尼最后的警告,想起瓦萊里那冷漠的眼神。

尤文圖斯不想別人知道他的存在。

而現(xiàn)在,AC米蘭的球探偶然發(fā)現(xiàn)了他。

這……是福是禍?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嘗試著再次用力跺了跺腳,想象著跳起來的感覺。

但那種力量感并沒有出現(xiàn),只有肌肉的酸痛和疲憊。

媽的,果然又“接觸不良”了。

他癱在長椅上,望著都靈灰蒙蒙的天空,腦子里兩個小人正在瘋狂打架。

一個小人說:去!為什么不去!AC米蘭!那是紅黑軍團(tuán)!是七次歐冠得主!是卡卡、馬爾蒂尼、舍甫琴科待過的豪門!

哪怕只是去試試,也值了!萬一呢?!

另一個小人說:別傻了!你連狀態(tài)都控制不了!去了也是自取其辱!而且你連去米蘭的路費和生活費都成問題!難道睡大街嗎?

饑餓感再次襲來,胃里像有只貓在抓。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疊補(bǔ)償金歐元,又看了看手里那張輕飄飄的、卻可能重若千鈞的紙條。

最終,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決定。

他站起身,背起背包,大步朝著剛才路過的那個披薩店走去。

這次,他徑直走到櫥窗前,對那個系著臟圍裙的胖老板,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

“老板,一份瑪格麗特披薩,帶走。”

“多加芝士。”

“另外……”

“請問,去米蘭的火車,在哪坐?”

胖老板愣了一下,一邊給他裝披薩,一邊隨口回答:“中央火車站啊。怎么,小子,要去米蘭發(fā)財?”

李夢龍接過熱騰騰、香噴噴的披薩,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不。”

“去試試……”

“我特么不想當(dāng)個笑話。”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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