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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假牌

突然趙潔說道:“要不我們這樣?狼人不刀人,女巫也不毒人。起碼我們不會死。”

趙潔的話像是一根拋出的救命稻草,在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帶來了一絲微弱的希望。對啊,如果狼人不刀人,女巫不毒人,平安夜一直持續下去,這個致命的游戲不就無法進行下去了嗎?那無臉人所謂的“敗者亡”也就無從談起!

幾近絕望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一點微光,就連一直眼神空洞的青禾都似乎微微動了一下。

“對啊!”芮金才(儺戲)猛地附和,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破音,“我們不殺人!我們都不行動!看它能拿我們怎么辦!”

楊鈺芳(川劇變臉)蒼白的臉上也露出一絲思索,顯然在權衡這個方案的可行性。字錦坤(薩滿)眉頭緊鎖,沒有立刻表態。楊婷(英歌)依舊沉默,但緊握的拳頭稍稍松開了些。

所有人的目光,或期待或審視,都若有若無地飄向圓桌中心那個白色的身影。它依舊沉默著,像一尊真正的雕像,對趙潔的提議沒有任何反應。

沒有反對?默認了?

一絲僥幸的、近乎虛幻的輕松感剛要蔓延開來——

“你想得倒是挺簡單。”

一個冰冷、帶著濃濃疲憊和嘲弄的聲音切了進來,如同冰錐刺破了這脆弱的肥皂泡。

是張軒。

他臉上沒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悅,反而是一種更深沉的、近乎絕望的灰敗。他抬起手,用力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仿佛在抵抗某種劇烈的頭痛。

“啊?”趙潔被潑了冷水,不滿地瞪向他,“這難道不是最好的辦法?”

“最好的辦法?”張軒嗤笑一聲,那笑聲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在我的設定里,為了防止玩家消極游戲,為了……呵,為了所謂的‘刺激’和‘懸念’……”他的聲音里充滿了自我厭惡,“我他媽加了一條規則——如果連續兩輪,狼人陣營均無任何行動(包括刀人、自爆、或任何特殊技能使用),則判定為‘狼人放棄勝利條件’,游戲結束,法官……也就是它……”

他伸手指向那個無臉人,手指微微顫抖:“……自動獲勝。而法官獲勝的結局是……”

他停頓了一下,環視著所有人瞬間變得慘白的臉,一字一句地,將冰冷的絕望砸進他們心里:

“……清除所有玩家。”

“我們,所有人,都得死。”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徹底、都要冰冷的死寂。

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被徹底踩滅,連灰燼都被寒風吹散。趙潔張著嘴,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芮金才眼中的光熄滅了,只剩下徹底的麻木。楊鈺芳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劇烈顫抖。字錦坤的喉嚨里發出一聲極其壓抑的、野獸般的低吼。

他們最后的退路,被張軒親口堵死,而這條絕路,竟然也是他自己親手寫下的。

荒謬和恐怖達到了頂點。

無臉人適時地打破了這令人瘋狂的寂靜,合成音毫無波瀾地響起:“天黑請閉眼。”

燈光第三次熄滅。

這一次的黑暗,不再僅僅是恐懼,更增添了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他們必須玩下去,必須按照規則互相猜忌、甚至互相殺戮,否則就是全員覆滅。沒有和平的可能,沒有共贏的出路。

流程在絕望中機械地進行。

“……天亮了。請大家睜眼。”

燈光亮起。每個人的臉上都像是戴上了一張疲憊、麻木、又不得不強打精神的面具。

無臉人:“第三夜,平安夜。無人死亡。”

又一個平安夜。

但這一次,沒有人感到絲毫慶幸。這平安夜像是暴風雨前虛假的寧靜,預示著后續更加殘酷的風暴。狼人依舊沒有得手,或者……依舊在試探?女巫的解藥已經用掉,下一個夜晚,死亡幾乎不可避免。

發言順序再次輪轉。

前幾個人的發言都變得簡短而謹慎,充斥著“過”、“沒什么信息”、“再看看”之類毫無營養的話,恐懼和猜忌像毒菌一樣在沉默中滋生蔓延。

輪到芮金才(儺戲)發言時,他顯得異常焦躁,手指不停地摳著桌面那冰冷的金屬,眼神閃爍不定。他張了幾次嘴,似乎想說什么又強行忍住。

最后,他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猛地抬起頭,目光不是看向任何人,而是直直地望向圓桌中心的無臉人,聲音因為緊張而嘶啞變形,問出了一個讓所有人猝不及防、汗毛倒豎的問題:

“牌……牌能不能更換?”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眼神里充滿了某種瘋狂的、孤注一擲的懷疑:

“我的意思是……法官發的這些身份牌……”

“有沒有可能是假的?”

芮金才(儺戲)的話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卻不是漣漪,而是滔天巨浪前的死寂。

“牌……能不能更換?”“我的意思是……法官發的這些身份牌……”“有沒有可能是假的?”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鑿在每個人緊繃的神經上。

假牌?

這個可能性像毒蛇一樣鉆入腦海,瞬間讓所有人的思維陷入更深的混亂和恐慌。如果牌可以是假的,那所謂的身份、陣營、技能……一切建立在抽牌基礎上的邏輯和信任,豈不全都成了空中樓閣?這游戲還怎么玩?豈不是完全成了那個無臉怪物隨心所欲的屠宰游戲?

張軒的心臟猛地一縮。假牌?他寫的設定里……沒有這個!至少在這個階段絕對沒有!變故又出現了!

就在所有人被這個可怕猜想震得心神失守,目光驚疑不定地在彼此和無臉人之間來回掃視時——

芮金才像是被某種巨大的恐懼和困惑驅使著,又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猛地低下頭,雙手有些顫抖地,一把將自己面前那張始終倒扣著的身份牌掀了起來!

動作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牌面朝上。

一個猙獰的、齜著獠牙的狼頭圖案,映入了離他最近的幾人的眼簾。下方兩個漆黑的字——狼人。

他是狼人!

趙潔(醒獅)倒吸一口冷氣,身體下意識后仰。楊鈺芳(川劇變臉)瞳孔驟縮。字錦坤(薩滿)的眼神瞬間變得極其銳利,如同盯上獵物的鷹隼。連狀態詭異的青禾(乩童)都似乎將空洞的目光聚焦在了那張牌上。

然而,芮金才的臉上沒有任何被戳穿的驚慌或兇狠,反而是一種更加濃烈的、幾乎要溢出來的茫然和……委屈?

他抬起頭,不再看牌,而是看向其他人,眼神里充滿了崩潰和無法理解,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利:

“看啊!狼人!我是狼人牌!”他幾乎是吼出來的,用力指著牌面上的圖案,“可是!從第一天晚上開始!天黑請閉眼之后!我什么都沒有聽到!什么都沒有看到!”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胸口劇烈起伏,像是在承受巨大的壓力。

“狼人請睜眼——那個時候,我的眼睛根本睜不開!有一股力量死死壓著我的眼皮!狼人請殺人——我周圍一片漆黑,我誰也指不了!我甚至感覺不到我的‘狼隊友’在哪里!”

他猛地揮舞著手臂,因為激動而語無倫次:“我一直等!等到所有流程都走完了!天亮了!我還是我!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知道為什么我還活著!我更不知道他們為什么刀青禾又沒殺死!我以為……我以為是我出了問題!我以為我抽到的是一張廢牌!”

他的目光掃過張軒,掃過趙潔,掃過每一個人,聲音里帶上了哭腔:“可是剛才!剛才他又說天黑請閉眼!我又試了!我還是動不了!我還是個瞎子!是個啞巴!我這張狼人牌……他媽的根本沒用啊!”

他猛地將那張狼人牌摔在桌子上,發出“啪”的一聲響,身體因為激動和恐懼而劇烈顫抖。

“這牌是不是假的?!是不是它搞的鬼?!如果我是狼人,為什么我不能行動?如果我不是,那這牌又算什么?!誰才是真的狼人?!”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詭異的死寂。

一個亮明了狼人牌、卻聲稱自己從未能行使狼人職能、甚至懷疑牌是假的玩家。

這已經完全超出了狼人殺游戲的基本邏輯范疇。

所有人的大腦都陷入了短暫的宕機狀態。懷疑、震驚、困惑、以及一種更深層次的、對規則本身開始崩塌的恐懼,交織在空氣中。

如果芮金才說的是真的……那意味著什么?

張軒感到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規則被扭曲了?無臉人篡改了他的設定?還是……這個游戲場域本身,因為這些身負特殊傳承的人的存在,發生了某種無法預料的變化?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圓桌中心那個白色的身影。

它依舊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個事不關己的觀眾,對芮金才驚世駭俗的指控和亮牌行為,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沒有承認,沒有否定,沒有懲罰。

這種絕對的、深不可測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下一個該發言的是楊鈺芳(川劇變臉),她張了張嘴,看著狀若瘋狂的芮金才,又看看那張被摔在桌上的狼人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游戲,正在滑向徹底未知的深淵。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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