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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火燒《女誡》

將軍府占地頗廣,但因陳驍常年征戰在外,府中人丁單薄,許多院落都空置著。

春桃領著李媽媽一行人,繞過修葺整齊的前院和花園,一路走向府邸最深、最偏僻的西北角。

越走,道路越是荒涼。

腳下的青石板路縫里長滿了墨綠的苔蘚和雜草,兩旁的院墻斑駁脫落,透著一股久無人居的蕭索。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混合著腐葉和塵土的霉味。

李媽媽心里的不安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她忍不住開口問道:“春桃姑娘,這……這是要去哪兒?府上的客院,怎會如此偏僻?”

春桃走在前面,頭也不回,聲音倒是依舊恭敬:

“李媽媽有所不知,我們將軍府最好的院子,都留給傷兵兄弟們養傷了。”

“這處院落雖然偏僻了些,但勝在清凈,最適合休養。”

“夫人特意吩咐了,要給您和各位一個最清凈的好地方。”

她特意在好地方三個字上加了重音,那語氣,和剛才趙蘭婷說客房時如出一轍。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到了一處獨立的院落前。

院門上的朱漆早已剝落殆盡,露出底下干裂的木頭,門上掛著一把銹跡斑斑的大鎖,看起來至少有幾年沒打開過了。

春桃拿出鑰匙,費了點勁才打開鎖。

她推開院門。

“嘎吱——”

一聲令人牙酸的聲響劃破寂靜,隨著大門敞開,一股沉悶的霉味撲面而來,嗆得幾個侯府來的丫鬟連連咳嗽。

院子里,雜草長得比人還高。

正中是三間低矮的瓦房,窗戶紙破了幾個大洞,正呼呼地往里灌著冷風。

這哪里是什么客房,分明就是一處廢棄多年的柴房院落!

“你……你們!”

李媽媽終于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耍了。

她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春桃的鼻子就罵:“好你個小賤人!你們夫人就是這么招待侯府來使的?她眼里還有沒有夫人,還有沒有侯府了?!”

畫眉和巧杏也壯著膽子附和道:“就是!讓我們住這種地方,簡直是欺人太甚!”

春桃卻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們,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她們身后傳來。

“怎么,李媽媽對我安排的客房,不滿意?”

眾人回頭,只見趙蘭婷正披著一件月白色的斗篷,緩步而來。

她身后,林副將和幾名親兵面無表情地跟著,像幾尊沉默的鐵塔,將這小小的院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趙蘭婷走到李媽媽面前,目光越過她,落在了那兩個新來的丫鬟身上。

她笑了笑,那笑容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暖意。

“我這將軍府,廟小,比不得侯府富貴。”

“最好的地方,自然要留給最懂規矩的貴客。”

她將那疊被春桃拿過來的《女誡》、《烈女傳》等書籍,嘩啦一聲,盡數扔在了李媽媽的腳下。

書頁散開,在蕭瑟的秋風中翻飛。

“你不是說,要來教我規矩嗎?”

趙蘭婷的聲音很輕,卻像淬了冰的鞭子,抽在每個人的心上。

“那好,我今天,就先教你第一條規矩。”

她微微傾身,湊到李媽媽耳邊,用只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一字一頓地說道:

“在將軍府,我,就是規矩。”

李媽媽被她眼中那股冰冷的、瘋狂的寒意駭得倒退一步,撞在了身后的仆婦身上。

趙蘭婷直起身,對著林副將淡淡地吩咐道:“林副將,把院門鎖上。”

“是,夫人!”

林副將沉聲應道,沒有半分猶豫地揮手。

兩名親兵立刻上前,將那扇破舊的院門重新關上,然后用一根拇指粗的鐵鏈,從外面纏了幾圈。

“咔嚓”一聲。

一把嶄新的大鎖,徹底鎖死了她們的退路。

這一下,是真正的關門打狗。

院內的侯府眾人,臉色徹底變成了死灰。

趙蘭婷踱步到那堆散落的書籍前,用腳尖踢了踢一本《女誡》,對院內驚慌失措的李媽媽說道:

“李媽媽不是覺得我沒規矩,沒讀過書嗎?”

“那就勞煩你們,在這里,把這些圣賢書,一字一句地,給我抄寫一百遍。”

“什么時候抄完,什么時候吃飯。”

“你……你敢!”

李媽媽又驚又怒,聲音變得尖利刺耳,“趙蘭婷!你這個瘋子!我是夫人派來的人!你敢這么對我,侯府不會放過你的!”

趙蘭婷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

她彎腰,撿起其中一本最厚的《女誡》,在手里掂了掂。

院子角落里,不知何時已經生起了一個火盆,里面木炭燒得正旺,發出噼啪的聲響。

在李媽媽驚恐到扭曲的尖叫聲中,趙蘭婷手臂一揚。

那本被無數封建女子奉為圭臬的《女誡》,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直直地落入了火盆之中。

“滋啦——”

書頁遇火,瞬間蜷曲、變黑,然后燃起熊熊的火焰。

那一個個方正的、教導女人要三從四德、溫順謙卑的鉛字,在烈焰中扭曲、掙扎,最終化為一縷青煙,消散在空中。

“這種只會教女人如何搖尾乞憐、如何當一條聽話的狗的東西,”趙蘭婷看著那盆火焰,眼神平靜而冷酷,“不配留在我的地方。”

這一幕,徹底擊垮了李媽媽的心理防線。

她癱軟在地,嘴里只會喃喃地重復著:“瘋了……你瘋了……你這個瘋子……”

燒圣賢書,這在大周朝,是離經叛道、大逆不道之舉!

那兩個被夫人寄予厚望的丫鬟,畫眉和巧杏,此時卻比李媽媽要多幾分血性。

她們自恃是侯府精心調教出來的,見趙蘭婷如此瘋狂,對視一眼,竟想沖上來反抗,或許是想制服趙蘭婷,以此立功。

“反了你了!一個沒人要的……”

畫眉的辱罵戛然而止。

一道人影在她眼前倏然放大。

趙蘭婷根本沒給她把話說完的機會,抬腿就是一腳,精準地踹在她的心窩上。

“砰!”

沉重的悶響之后,畫眉整個人弓成了蝦米,向后倒飛出去,身體砸在地上,濺起一片塵土,再也爬不起來。

旁邊的巧杏嚇得一愣,隨即發出尖利的叫聲,五指成爪,直奔趙蘭婷的臉抓來。

趙蘭婷只是側了側身,便輕易避過。

她順勢探手,一把攥住巧杏的手腕,反向用力一擰。

“咔吧!”

一聲清晰的骨骼錯位聲響起。

巧杏的尖叫瞬間變了調,成了一種撕心裂肺的慘嚎。

趙蘭婷看也不看,抬起另一只腳,再次將她踹翻在地。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狠辣至極。

趙蘭婷走到那兩個蜷在地上呻吟的丫鬟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們,聲音冷得像冬日的寒鐵。

“想在我身邊伺候?”

“可以。”

“先在這里,學會第一件事——怎么聽話。”

她那副病美人般的身軀里,此刻爆發出的狠戾和煞氣,竟讓身經百戰的親兵都感到心頭發寒。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靜。

剩下的幾個侯府仆婦,早已嚇得身體僵直,一個個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做完這一切,趙蘭婷仿佛只是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轉身對林副將道:

“派兩個人守在這里,別讓她們跑了,也別讓她們死了。”

“什么時候抄完書,什么時候給飯吃。”

“是,夫人!”

林副將的眼神里,敬畏與折服交織,再無半分輕視。

……

另一邊,將軍臥房。

林副將將柴房院落里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向陳驍做了稟報,連趙蘭婷燒了《女誡》、踹了丫鬟的細節都沒有遺漏。

他本以為將軍會覺得夫人行事太過激進,至少會皺一皺眉。

然而,陳驍聽完后,只是沉默了片刻。

他靠在床頭,蒼白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那雙深邃的眸子,卻在燭光下微微動了動。

那眼底深處,有什么東西,像冰封的湖面裂開一絲縫隙,透出一點極淡的光。

那光,可以稱之為笑意。

他太清楚安遠侯府那些人的嘴臉了。

他的母親,當年就是被那些所謂的規矩和體面,活活逼死的。

對付那些人,講道理是沒用的。

你越是退讓,他們越是得寸進尺。

趙蘭婷這種掀桌子的做法,看似瘋癲,卻是最直接、最有效的。

“隨她去。”

陳驍終于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撼動的決斷。

“府里的人看緊點,別讓侯府的人,傷到夫人。”

林副將心中劇震。

這已經不是默許了。

這是明確的、毫無保留的撐腰。

他立刻抱拳領命:“屬下明白!”

趙蘭婷回到自己的院子,并沒有就此罷休。

她叫來一個機靈的小廝,塞給他一角碎銀,對他耳語了幾句。

那小廝得了令,眼睛一亮,立刻從將軍府的側門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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