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鏡中詭婚我成了百鬼新郎
- 三歲孩童千兩金
- 2924字
- 2025-08-26 16:31:30
青磚縫里的黑血已經干涸,沈燼的左腳踩過那道殘痕,血跡在鞋底裂開細紋。他沒有回頭,巷風卷著灰撲在后頸,袖口下傷口仍在滲血,那道符痕已爬至肘彎,每一次脈搏跳動,它便向前游移一分。
他將銅鈴殘片含入口中,金屬的銹味混著血腥在舌根蔓延。牙齒咬住斷裂的鈴舌,尖銳的痛感刺穿耳鳴,壓下腦海中反復回蕩的嘶吼——“你不是救她,是成全她!”每走十步,左臂便抽搐一次,仿佛有根無形的線從地底牽扯筋骨。巷道兩側的墻磚輕微震顫,不是風,也不是腳步,而是某種更深的律動,像無數鏡面在地下同步呼吸。
他知道這痛有用。痛讓他清醒。
記憶里玄真道人腰間的鈴鐺共有九枚,殘片缺口呈鋸齒狀,邊緣刻有極細的符文,他用舌尖抵住那紋路,辨出是“九陰鎮魂鈴”的標記。這類鈴本不該存世,專用于封鎮鏡類邪物,卻全數碎裂于井底。唯一能收陰物、識古器的人,只有城西那個無窗的鋪子。
他繼續前行,腳步不穩卻未停。血從指縫滴落,在青石上劃出斷續的線。越接近城西,地面震顫越密,仿佛整條巷子都成了鏡框的邊沿。
一盞紙燈籠懸在巷口檐下,燈籠皮泛黃,上書一個血寫的“陳”字。風起時,字跡扭曲,筆畫拉長,竟成了“沈”。他盯著那燈籠看了三息,抬腳跨過門檻。
門軸轉動,發出的聲音如同棺蓋合攏。
店內無光,卻并非全黑。九面古鏡嵌于四壁,鏡面幽幽泛著水波般的微光。他剛踏入一步,九鏡同時波動,每一面鏡中都浮現出晚照的身影。她立于喜堂深處,嫁衣斑駁,發絲垂落,九張嘴同時啟唇,聲音疊在一起:“郎君來了?!?
沈燼閉眼,側身而入。左手按在胸口,銅鈴殘片隔著衣料緊貼皮膚,微弱的震顫順著肋骨傳至肩胛——這是他唯一的方位參照。他曾用血感知符痕,如今用殘片感知真實。
他徑直走向柜臺,腳步未偏分毫。途中左手始終懸于身側,掌心朝下,指節因緊繃而發白。鏡中低語不斷,但他已學會分辨虛實:真聲入耳,幻音擾心。那些重疊的“郎君”只是誘餌,真正的威脅藏在沉默里。
三步后,他停在柜臺前。
右手探入懷中,取出殘片,重重拍在木案上。銅鈴與桌面撞擊,發出一聲悶響,像是敲在朽骨上。
“玄真的鈴,你認得?!?
話音落,店內驟靜。九面鏡中的晚照同時閉嘴,身影凝滯,如同被凍結的影像。
柜臺后,一道人影緩緩轉過身。獨臂,黑絲絨手套,袖口垂落時遮住半截腕骨。陳九爺抬起完好的那只手,指尖輕撫最近的一面古鏡,動作緩慢,像在安撫某種活物。
“你來了?!彼曇羯硢。穸嗄晡撮_口,“我等你很久了?!?
沈燼不答,只盯著那只撫鏡的手。手套光滑無褶,卻隱隱透出底下皮膚的異?!菩募y路扭曲,似有字形嵌入皮肉。
“你是沈家最后的血脈。”陳九爺忽然說,“也是第七十三個?!?
沈燼瞳孔微縮,但未動。
“七十二具棺,七十二夜,七十二個替身?!标惥艩數托?,“她們不信,所以死。你信了,所以活到現在。”
“我不信?!鄙驙a終于開口,聲音冷得像鐵,“我只是沒得選?!?
“信不信不重要。”陳九爺的手離開鏡面,轉向沈燼,“重要的是,你的身體記得。它記得怎么歸位,怎么承契,怎么把自己獻上去。”
沈燼左手緩緩抬起,撕開左臂包扎。布條落下,露出翻卷的皮肉與那道仍在移動的符痕。血順著小臂流下,滴在柜臺邊緣。
“那你告訴我,”他盯著陳九爺的眼睛,“這符痕為何會動?它要去哪?”
陳九爺未答,目光落在那滴血上。
血珠滾落,觸到柜臺的一瞬,竟未散開,反而沿著木紋爬行,直奔手套邊緣。一滴血沾上黑絲絨,瞬間騰起一縷青煙,布料焦裂,露出底下掌心——那里刻著一個逆寫的“囍”字,紋路與沈燼腕上烙印同源。
陳九爺猛然縮手。
“你已半鏡化?!彼曇糇兞耍把芤?,傷能破障。你不是來求答案的,你是來驗證的?!?
“驗證什么?”
“驗證你是不是他。”
“誰?”
陳九爺閉眼,再睜開時,目光如刀:“主持鏡婚大陣的人。沈淵的轉世。也是……晚照真正的主祭?!?
沈燼呼吸一滯。
“你以為你在反抗?”陳九爺冷笑,“你每一步都在完成儀式。拾鈴、見我、流血、對質——全是既定軌跡。你不是第一個走這條路的沈家人,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前面的人呢?”
“死了?!标惥艩數吐?,“或瘋了。或成了鏡中影,日日拜堂,永世不醒?!?
“那你呢?”沈燼盯著他,“你為何還活著?”
陳九爺沉默片刻,抬起獨臂,緩緩摘下黑絲絨手套。
整只手掌布滿鏡紋,掌心逆“囍”字深處,嵌著一枚微小的銅片,形狀與沈燼手中的殘片吻合。
“因為我偷了她的婚戒?!彼曇魳O輕,“那一夜,我是送親隊伍的最后一人。我本該死,可我藏了信物,逃了命。但也被鏡氣侵蝕,活了近兩百年,困在這鋪子里,守著這些鏡,等下一個沈家人來?!?
“你等什么?”
“等一個能問清真相的人。”他看向沈燼,“而不是又一個盲目歸位的祭品?!?
沈燼盯著那枚嵌在皮肉中的銅片,忽然問:“族譜在哪?”
陳九爺搖頭:“不能給你。”
“為什么?”
“因為它不是紙,是鏡。你若照它,就會看見自己穿嫁衣拜堂的畫面??匆娔闱捌呤淮嫦?,全都跪在鏡前,一模一樣。”
“那晚照呢?她知道這一切嗎?”
“她知道。”陳九爺低語,“但她更知道,若你不歸位,地脈崩塌,她也會徹底消散。所以她必須引你回來,哪怕你清醒,哪怕你反抗?!?
沈燼低頭,看著自己仍在滴血的手。血珠落在柜臺,又被那逆“囍”紋吸走,消失無痕。
“你說我是第七十三個?!彼曇舻统粒翱闪耪f,七十二具棺中皆是替身,唯我歸來,才是真囍。那前面七十一個……是什么?”
陳九爺終于變了臉色。
他后退半步,獨臂擋在身前,像是要隔開某種不可見的威脅。
“你不該問這個?!彼曇舭l緊,“有些真相,問了就會被它聽見。”
“被誰聽見?”
“鏡中的他?!标惥艩敹⒅驙a,“沈淵。他沒死。他藏在鏡核里,操控一切。晚照的愛,你的痛,我的記憶——全是他的布局。你每問一句,他就醒一分?!?
沈燼站在原地,血順指尖滴落。
“那我若毀契,會怎樣?”
“同滅?!标惥艩旈]眼,“你死,她散,我也將化為鏡塵。這鋪子會焚毀,所有鏡中新娘都會消失。但沈淵……也許會找到下一個容器?!?
“那就毀?!?
“你不怕?”
“我早就不怕死了?!鄙驙a抬起手,血滴懸在指尖,“我只怕……我根本不是我。”
陳九爺睜開眼,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第一個說這話的人?!彼吐?,“上一個這么說的沈家人,最后跪在鏡前,自己扯下了半張臉,說‘這樣就分不清誰是誰了’。”
沈燼不語。
店內九鏡再度波動,鏡中晚照的身影開始褪色,嫁衣金線剝落,面容浮現出尸斑。她們齊齊抬手,指向沈燼,嘴唇開合,卻無聲音。
陳九爺忽然抬手,猛地拍在柜臺上。
“走!”他厲聲,“現在就走!問得夠多了!再留下去,你連離開的力氣都沒有!”
沈燼未動。
“你還沒告訴我,”他盯著陳九爺,“為什么是現在?為什么偏偏是我?”
陳九爺喘息著,額角滲出冷汗。
“因為……”他聲音顫抖,“你的符痕,已經快到心口了。一旦入心,你就不再是人,而是契的載體。到那時,你問什么,都不會有人回答你了?!?
沈燼低頭,看向左臂。
那道符痕已爬至肩下,正緩緩逼近鎖骨。每一次心跳,它都向前一寸。
他緩緩收回手,將殘片重新塞入懷中。血順著指節滴落,在地面匯成一小灘。
轉身時,他聽見陳九爺在身后低語:
“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他邁步走向門口,腳步沉重。
身后九面古鏡同時暗去,鏡面歸于死寂。
就在他手觸門板的瞬間,陳九爺忽然開口:
“若你真想毀契,就去找那面最初的鏡——埋在老宅地宮最深處,沈淵當年立契的地方。但你要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