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課講到浮力原理時，老師正用燒杯演示水的張力，王默的筆尖在筆記本上畫著受力分析圖，線條干凈利落。

旁邊的陳思思忽然“啊”了一聲，手里的鉛筆滾到地上，剛好撞在王默的鞋邊。

王默低頭瞥了眼那支銀色鉛筆，筆尾還沾著點藍顏料——像孔雀翅膀的顏色。

她沒彎腰，只是用腳尖輕輕把鉛筆往陳思思那邊撥了撥，目光沒離開課本上的公式。

陳思思慌忙撿起鉛筆，指尖碰到王默的鞋尖，像被燙到似的縮了回去：“謝謝。”聲音細得像蚊子哼。

王默沒應聲，只是把筆記本往自己這邊挪了挪，遮住剛畫好的船型示意圖。

物理老師在講臺上舉著鐵塊和木塊，問誰能解釋為什么鐵塊會沉，后排的建鵬立刻舉手：“因為亮彩說……呃，因為鐵塊重！”

全班哄笑時，舒言站起來糾正：“是因為密度，老師。就像做的餅干，面團和烤好的餅干重量差不多，但體積變大，密度變小就會浮在水上。”

他說這話時，手無意識地摸了摸口袋，那里揣著茉莉的小布偶。

封銀沙在筆記本上畫了個簡易的密度公式，旁邊用小字標著“黑香菱說湖水的密度能托起花瓣”。

陳思思低頭看著自己的課本，忽然發現孔雀的一根羽毛不知何時掉進了書頁里，藍得像浸在水里。

下課鈴響，老師剛走出教室，建鵬就拽著舒言和封銀沙湊到王默座位旁。陳思思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過去，手里捏著那根孔雀羽毛。

“默姐，剛舒言說的浮力，我們周末在仙境的湖邊試過。”

建鵬說得興高采烈，“亮彩把一片荷葉當小船，居然真的沒沉！”

舒言點頭補充：“茉莉還做了面團船，放了三顆小石子都沒翻。”封銀沙翻開畫本，上面畫著黑香菱站在荷葉上的樣子，紫裙和綠水映在一起。

王默合上書，抬頭看向他們四個。陽光從窗戶斜切進來，剛好在他們腳邊劃了道線，像道無形的界碑。

她的表情很平靜，既沒好奇建鵬說的荷葉船，也沒留意封銀沙畫本上的畫，只是淡淡掃過每個人的臉，最后停在陳思思捏著羽毛的手上。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尾音平平的，像在回答一道無關緊要的物理題。

這時，小胖抱著兩袋薯片從外面跑進來，林曉跟在他身后，手里拿著本物理習題冊。

“默姐，林曉說這道浮力題超難，你會做嗎？”小胖把薯片往王默桌上一放，眼睛亮晶晶的。

王默拿起習題冊，指尖劃過題目時，建鵬他們四個還站在旁邊，像被按下暫停鍵的小雕塑。

她翻開草稿紙演算，筆尖沙沙響，再沒看他們一眼。

陳思思悄悄把孔雀羽毛塞進筆袋，忽然覺得，有些世界就像物理課本里的平行宇宙，明明挨得很近，卻永遠不會相交。

就像此刻，王默的草稿紙上寫滿了公式，而他們的心里，裝著另一片會浮起荷葉船的湖。

王默趴在書桌前時，窗外的路燈剛亮起來。

桌上攤著媽媽前陣子給她買的那塊暗紅棉布，邊角還帶著沒拆干凈的線團，此刻正被她剪成一片片花瓣形狀，針腳歪歪扭扭，卻縫得格外認真。

明天是媽媽的生日。

她從上周就開始琢磨——買蛋糕要花錢，畫賀卡又太普通，直到看見衣柜里那塊被遺忘的棉布，忽然想起媽媽總說“紅玫瑰看著熱鬧”。

剪刀在布上“咔嚓”作響，碎布片堆成小小的山。王默的指尖被針扎了好幾次，血珠滴在暗紅棉布上，像朵迷你的花苞。

她沒在意，只是把布片翻個面，繼續用金線縫花瓣的邊緣，縫到第三十七片時，指尖終于麻得捏不住針，才停下來揉了揉。

桌角的“小默”布偶和“小胖”布偶并排站著，像是在給她加油。“小胖”的鈴鐺被她調成了靜音，怕吵到隔壁房間看電視的媽媽。

深夜時，那束布玫瑰終于成型。

十二朵花擠在一個酸奶瓶做的花束里，花瓣被她用手指輕輕捏出弧度，金線在邊緣閃著細光，花莖是她用綠色皺紋紙卷的，還纏了圈銀色的細絲帶

——那是從媽媽的舊禮盒上拆下來的。

王默把花束放進冰箱，怕棉布起皺。關冰箱門時，她看見里面放著媽媽昨天買的草莓，紅得像她縫的玫瑰。

第二天早上，媽媽打開冰箱拿牛奶時，忽然“呀”了一聲。那束暗紅的布玫瑰被草莓襯著，在晨光里顯得格外熱鬧。

“這是……”媽媽拿起花束，指尖碰到花瓣上的金線，忽然發現每片花瓣內側都繡著小小的字

——“媽媽”“笑”“好看”，還有個歪歪扭扭的愛心。

王默站在廚房門口，手還攥著圍裙的角：“用你給我買的那塊布做的，針腳有點亂……”

媽媽忽然把她拽進懷里，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聲音有點啞：“不亂，比花店買的好看多了。”

陽光從廚房窗戶照進來，落在布玫瑰上，金線閃得更亮了。

王默偷偷笑了，覺得用棉花和棉布縫出來的心意，比任何會說話的秘密都實在——因為這束花里，藏著她能給的，最暖的溫度。

——

小胖生日那天，陽光把教室的地板曬得暖烘烘的。

王默從書包里掏出個沉甸甸的布袋子，放在小胖桌上時，袋子口露出半截圓滾滾的藍布——是那個她縫了很久的“小胖”布偶，肚子里塞了 extra多的棉花，臉上的酒窩用粉色線繡得深深的。

“喏，給你的。”王默把袋子往他面前推了推，指尖有點發燙。

小胖解開繩子時“哇”了一聲。布偶下面壓著堆五顏六色的小東西。

用白棉布縫的包子，褶子歪歪扭扭，上面用紅筆點了個“福”字；

淺黃棉布做的饅頭圓滾滾的，還沾著點沒拍掉的棉絮；

最顯眼的是那個“披薩”，硬紙板做底，鋪著深綠棉布當菠菜，黃毛線當芝士，紅布剪成小番茄塊，針腳雖然露在外面，卻堆得滿滿當當，像剛從烤箱里拿出來。

“這、這也太酷了！”小胖把布偶抱在懷里，又拿起布包子捏了捏，“比我媽蒸的還圓！”

他的新同桌林曉湊過來看，眼睛亮晶晶的：“王默你手好巧啊，這個披薩看著像真的！”

王默撓撓頭，從口袋里摸出顆橘子糖塞給小胖：“生日要吃甜的。”

小胖剝開糖紙塞進嘴里，甜絲絲的味道漫開來時，他忽然把布偶舉起來，讓它的臉對著王默：“你看，‘我’在笑呢！”

布偶臉上的黑線彎成月牙，確實像極了小胖笑起來的樣子。

后排的建鵬他們聽見動靜，都探過頭來看。陳思思的孔雀被她放在桌角，藍眼睛對著那堆布做的食物，像在打量。

舒言的茉莉旁邊放著塊真的餅干，和王默做的布包子形成奇妙的對照。

建鵬戳了戳亮彩的胳膊：“你看人家做的，比你上次讓我畫的籃球還像！”

王默沒回頭，只是看著小胖把布偶擺在自己的桌角，又把布包子、布披薩一個個排成隊，像在開生日派對。

陽光落在那些棉布做的食物上，紅的紅，黃的黃，熱鬧得像個小集市。

“等我生日，也給你做個大蛋糕。”小胖突然說，眼睛瞪得圓圓的。

“好啊。”王默笑了，“要三層的那種。”

兩人的笑聲混在一起，被窗外的風吹得輕輕飄。

陳思思看著王默嘴角的弧度，忽然覺得，那些用棉花和棉布堆出來的心意，雖然不會說話，不會飛，卻比任何仙境里的秘密都要實在——因為它們沉甸甸的，全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暖。

小胖把王默送的布偶和布做的食物都藏在桌洞里，只在課間沒人時偷偷擺弄。

他用課本擋著，讓“小胖”布偶坐在布披薩旁邊，自己則捏著布包子，跟布偶“對話”：“今天食堂的饅頭沒你手里這個圓啊。”

林曉湊過來時，會幫他把歪了的布偶扶正，用橡皮屑給布披薩“撒點胡椒”。

兩人的腦袋湊在桌洞上方，肩膀擠著肩膀，像在守護一個秘密基地。

“上次物理老師檢查桌洞，差點被發現。”

小胖壓低聲音，手指飛快地把布偶往深處推了推，“幸好我用練習冊擋住了。”

林曉點點頭，從筆袋里掏出顆星星貼紙，貼在布偶的藍背帶上：“這樣它就更像 superhero了。”

王默偶爾回頭，會看見兩人對著桌洞笑，肩膀一聳一聳的。

她低下頭繼續做題，嘴角卻悄悄揚了揚——桌洞里的“小默”布偶正歪在角落，碎花裙上沾著點餅干渣，是早上塞書包時蹭到的。

后排的建鵬他們也學會了藏，建鵬把亮彩塞進校服外套里，說話時總下意識地按住胸口。

舒言的茉莉被他夾在課本里，翻頁時得小心翼翼。

封銀沙的黑香菱藏在畫夾夾層，只有畫畫時才敢露個角。

陳思思的孔雀則放在書包最深的地方，像塊舍不得碰的藍水晶。

某天自習課，老師突然說要檢查桌洞。小胖手忙腳亂地把布偶和布食物往書包里塞，林曉則用身體擋住他的動作，假裝在找橡皮。

王默眼角的余光瞥見這一幕，悄悄把自己的練習冊往桌洞邊推了推，剛好擋住小胖那邊的動靜。

老師走過來時，小胖的書包拉鏈還沒拉嚴，露出點藍布的邊角。

王默突然舉手：“老師，這道題我不會。”

老師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等講完題走開時，小胖已經把書包拉得嚴嚴實實，沖王默比了個“謝謝”的口型。

下課后，小胖從書包里掏出布偶，舉到王默面前：“你看，它沒事！”

布偶的鈴鐺“叮”地響了一聲，像是在附和。林曉在旁邊笑：“剛才嚇死我了，還以為要被沒收呢。”

王默看著那個圓滾滾的布偶，忽然覺得，藏在桌洞里的不只是布偶和食物，還有點別的什么——像顆埋在土里的種子，不用曬太陽，也能悄悄發芽。

后排的建鵬正跟舒言擠眉弄眼，大概也在慶幸他們的娃娃沒被發現，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把教室里的秘密都烘得暖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