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冰殿的路上，風小了些，陽光斜斜落在雪地上，反射出晃眼的光。

道無雙攥著掌心凝實了不少的輪回裁鐮虛影，走幾步就忍不住試一次「微溯斬」，淡紅流光擦著積雪飛過去，總能在雪地上留下道比之前深些的痕。

“別總瞎用魂力。”冰帝回頭瞪了他一眼，卻從懷里摸出塊凍得硬邦邦的東西塞給他，“拿著，極北雪蜂的蜜膏，含著能補魂力。”

道無雙咬了口，蜜膏在舌尖慢慢化開，甜得發齁，卻帶著股清冽的寒氣，丹田處果然暖烘烘的。

他含混著道了聲謝，見冰帝耳根悄悄泛了點淡粉，別過臉去假裝看冰棱，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雪帝走在他另一邊，見他指尖還在無意識摩挲鐮刃上的往生紋，輕聲道：“這武魂跟著你三世了，只是前兩世你都沒機會讓它完全醒。”

道無雙動作一頓：“三世？”

雪帝腳步微滯，隨即若無其事地拂開擋路的冰枝：“以后再慢慢告訴你，你現在魂力剛到十三級，先把魂技練熟了要緊。”

她沒說太多，卻伸手覆在他握鐮的手上，指尖帶著清冽的魂力引著他動，“「微溯斬」的關鍵不在斬，在‘溯’，你試著閉著眼，感受周圍的魂力流動，哪怕是雪粒落地的動靜，都能算‘軌跡’。”

道無雙依言閉眼，果然察覺到雪地里藏著細碎的波動。

有冰紋兔殘留的淡青魂力還沒散，有遠處冰縫里飄來的極淡寒氣，甚至連冰帝走在前面踩雪的“咯吱”聲，都帶著清晰的軌跡。

他跟著雪帝的引導催動魂力，輪回裁鐮虛影輕輕顫了顫，竟真的在他掌心映出道模糊的、屬于冰帝方才邁步的殘影。

“成了！”他睜眼時眼里亮閃閃的。

冰帝恰好回頭，見狀輕嗤一聲：“這就高興了？等你以后吸收了冰髓蛇魂環，「淺因斷」能直接掐滅對手的魂技，那才叫厲害。”

她說著頓了頓，又別扭地補了句，“不過……現在這樣也還行。”

雪帝沒接話，只是收回手時，指尖輕輕蹭了蹭他的手腕，像在確認什么。

道無雙低頭看了眼被她碰過的地方，那里的狐裘絨毛被蹭得有些亂，卻沒覺得冷，反倒暖得奇怪。

回到冰殿時，殿中央的冰桌上竟擺了些熱氣騰騰的東西，是用極北冰魚燉的湯，湯面上浮著層薄薄的油花，旁邊還有烤得焦香的雪鼠肉。

“冰熊王送來的。”雪帝解下他身上的白狐裘，語氣平淡，“它欠了我個人情，知道你醒了，巴巴地把過冬的存糧都搬來了。”

道無雙坐下時，見冰帝已經抓著塊烤肉啃起來，腮幫子鼓鼓的，卻不忘把燉得最爛的魚腹推到他面前：“快吃，補身子，你前幾天剛醒時氣若游絲的，雪帝都快把極北的凝魂草挖空了。”

雪帝端著湯的手頓了頓，輕聲斥道：“吃你的。”

道無雙舀了勺魚湯，暖意順著喉嚨滑下去，心里也跟著軟乎乎的。

他看了眼雪帝冰藍眼眸里藏著的柔色，又瞥了眼冰帝嘴上吐槽卻不停往他碗里夾肉的手，忽然問：“我……以前是不是總來極北？”

冰帝啃肉的動作停了，雪帝也放下了湯勺。

殿里靜了瞬，只有湯碗里的熱氣慢悠悠往上飄。

“是。”雪帝先開了口，聲音很輕，“第一世你來時，還帶著柄斷了的刀，在冰殿外凍得快死了，是我把你撿回來的。”

道無雙怔住：“斷刀？”

“就是你這武魂的前身。”冰帝哼了聲，語氣有點酸，“那時候叫‘往生刃’，笨得很，只能砍砍冰狼。哪像現在，還能溯什么軌跡。”

“冰帝。”雪帝輕輕喚了聲，示意她別說了。

冰帝撇撇嘴，卻真的閉了嘴，只是用筷子戳著碗里的肉，沒再看他。

道無雙握著湯勺的手緊了緊，斷刀、冰殿、被撿回來……零碎的詞在腦子里轉，像隔著層霧，抓不住實感，卻讓心口莫名發悶。

他試著催動魂力，輪回裁鐮虛影又亮了亮，這次鐮刃上的往生紋竟泛起極淡的金光，快得像錯覺。

“別想了。”雪帝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掌心微涼，“等你魂力再穩些，記憶會自己慢慢回來的。我們不急。”

她說“我們不急”，眼底卻閃過絲極淡的慌，哪能不急？等了八百年。

從第一世他閉眼時冰殿里結的冰花，到第二世遠遠看見他跟著銀龍走進星斗大森林時碎在手里的冰棱。

她和冰帝早把“急”字刻進骨血里了，只是怕嚇著他，才裝作從容。

道無雙沒察覺那一閃而過的慌，只覺得被她揉過的頭發暖烘烘的。

他點點頭，低頭繼續喝湯，卻沒發現，自己握著湯勺的指尖，竟和記憶里某個模糊的畫面重疊了。

好像很多年前，也有人這樣坐在他對面，用同樣清冽的聲音說“不急”。

傍晚時，道無雙在冰殿外的空地上練魂技。

雪帝坐在冰階上看著他，冰帝則蹲在旁邊削冰棱，削出個歪歪扭扭的小狼模樣，往他腳邊一丟：“喏，拿這個當靶子。”

道無雙試著對冰狼靶子用「微溯斬」。

淡紅流光飛過去時，他忽然清晰地“看”到冰狼靶子前一瞬被風吹得晃了晃的軌跡。

鐮刃精準地斬在它歪歪扭扭的耳朵上，冰屑“簌簌”落下來。

“成了！”他回頭想喊，卻見雪帝望著他的方向，眼神怔忡，冰藍的眸子里映著他的影子，竟像落了層碎淚。

“雪帝？”

雪帝猛地回神，抬手抹了下眼角，指尖卻什么都沒有。她笑了笑，聲音比平時啞些：“沒什么，只是想起你第一世練刀時，也總這樣……砍歪了就回頭找我要夸。”

道無雙心里又是一悶，這次卻抓著了點實感，好像真有個模糊的影子，在漫天風雪里舉著柄斷刀，回頭時眼睛亮得像星子。

這時，冰帝提了一嘴，“雪帝，萬一無雙有了記憶，又去古月娜那里怎么辦？”

“簡單，綁起來就行了。”雪帝想到綁住道無雙，讓他求饒的樣子，不經揚起嘴角，“到時候，我們壓制他就行了，反正他現在還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