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慌。”雪帝看穿了他的局促，語氣放得更緩，“在這里住下吧，極北雖冷，有我們在，不會凍著你。”

她頓了頓，補充道，“等你想起來了，若還想走……”

說到這里，她停住了，冰藍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極淡的偏執，很快又壓了下去，只淡淡道：“等你想起來再說。”

冰帝在旁邊哼了聲：“想起來也不能走！”

雪帝沒理她，只看著道無雙，眼神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期盼：“先歇著，這殿里的冰燈不會滅，晚上若冷了，就叫我們。”

說完，她站起身，對冰帝遞了個眼色，兩人輕手輕腳地往外走。

走到殿門口時，雪帝回頭看了一眼，見道無雙正捧著玉瓶發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瓶身，像極了很久以前，他拿著她送的暖玉把玩的模樣。

她眼底的柔色又深了些，輕輕拉上了冰晶簾幕。

殿內只剩下道無雙一人。

他握著溫溫的玉瓶，望著緊閉的殿門，心里亂成一團。

雪帝的清冷里藏著的溫柔，冰帝的偏執下藏著的在意，還有那句“等了這么久”……

……

房間內，道無雙感覺記憶量很大，但是冰雪兩帝并沒有對自己展現敵意，而雪帝看似冰冷，實則對待自己非常溫柔。

“只是冰帝對待自己的怨氣，似乎好像很大！”

“算了，還是先睡一覺，明早再說吧！”

左顧右盼，道無雙發現了一張頗有年代的木床，但坐在上面卻是無比堅固。

到了深夜，極北之地的風早歇了，冰殿里靜得只能聽見冰晶簾幕偶爾垂落的輕響。

冰燈的瑩光透過冰壁漫進來，在地上投出細碎的光斑，落在道無雙臉上時，倒柔和了他緊蹙的眉。

他睡得不算沉，大概是白日里的事太亂，睫毛時不時顫一下，手還松松攥著那個裝凝魂露的玉瓶，瓶身被體溫焐得溫溫的。

殿門的冰晶簾幕被人用指尖輕輕撥開，連一絲脆響都沒帶起。

雪帝站在門口，月白的裙擺掃過冰面，竟沒沾半點寒氣。

她比白日里少了幾分端莊，松挽的半髻散了些，幾縷冰藍的發絲垂在頰邊，隨著呼吸輕輕晃。

那雙白日里總含著柔光的冰藍眼眸，此刻在暗夜里亮得驚人，像浸了雪的寒星，卻又藏著點燙人的東西。

急切，渴望，甚至是興奮。

她沒立刻走近，就站在離床幾步遠的地方，目光黏在道無雙臉上，一寸寸描摹。

從他微顫的睫毛，到他抿緊的唇，再到他露在狐裘外的手腕。

“……還是這樣。”

她忽然低低地開口，聲音比殿外的冰還輕，卻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喑啞，“第一世你總愛蹙著眉看書，第二世……第二世你不肯見我，偏偏去追求那條銀龍。”

語氣中透露著苦澀。

指尖無意識地蜷起，指甲掐進掌心，留下淺淺的白痕。

她往前走了兩步，停在床邊，俯身時，發梢擦過道無雙的臉頰，帶起一縷極淡的、屬于初春融雪的氣息。

可這次不一樣，那氣息里混了點微苦的冷意，是壓抑不住的執念。

她沒碰他，只是微微側頭，鼻尖離他的頸側不過半寸。

道無雙大概是被氣息擾了，喉間低低咕噥了一聲，翻了個身，離她更近了些。

雪帝的呼吸驟然頓住，眼眸里的光亮得更甚，像瞬間被點燃的星火。

她僵了片刻，隨即緩緩松了氣，那口氣吐在道無雙頸間，帶著點微涼的濕意，惹得他又顫了顫。

“別動……”她用指尖輕輕按住他的肩，力道很輕，卻帶著不容掙脫的穩，“讓我聞聞……聞一會兒就好。”

話音落時，她微微閉了眼，鼻尖輕輕蹭了蹭他的衣領。

不是吸什么魂力，也不是取什么氣息。

她只是在貪婪地嗅著他身上的味道，是少年人身上淡淡的草木氣，混著白日里狐裘留下的暖香，還有一點凝魂露的清甜……

時代這么多年，她比任何人都要想念。

她喉間發出一聲極輕的喟嘆，像滿足，又像委屈。

“等了這么久啊……”她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是貼著他的衣料在說，“第一世等你輪回，等了三百年，第二世找你，卻是看到你與銀龍你依我儂，那時候我不信，我相信第三世你肯定會來到我身邊。”

“雖然因為傳承，但是好在我們又見面了。”

指尖終于敢碰他了，輕輕落在他的眉骨上，一點點撫開他蹙著的眉。

她的指尖很涼，道無雙卻像是覺得舒服，往她手邊蹭了蹭，還往她懷里拱了拱，像只尋暖的小獸。

雪帝的指尖猛地一顫。

眼底那點被藏著的病態驟然翻涌上來，冰藍的眸子里瞬間漫開層淺粉

她忽然俯得更低，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皮膚，呼吸都急促了些：“這次不能再讓你走了……”

道無雙似乎感覺到了冷顫，往狐裘里縮了縮。

雪帝立刻停了動作，眼神里的紅褪得快，又變回那副含著柔光的模樣，只是指尖還停在他腕上，沒舍得挪開。

她又湊近了些，深深吸了口氣，把他身上的味道都吸進肺里，像要把這氣息刻進骨血里。

這是獨屬于他的、活生生的氣息，不是前兩世留在冰里的殘魂，不是雪地里尋了百年的空痕。

“再睡會兒。”她用指腹輕輕蹭了蹭他的手背，這次的動作是真的軟了，帶著點小心翼翼的疼惜，“天亮了……天亮了我再給你講故事，再去給你的武魂附加魂環。”

她沒立刻走，就維持著俯身的姿勢，守在床邊，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冰燈的光落在她臉上，一半亮一半暗，亮的那面是溫柔，暗的那面卻藏著化不開的偏執和柔情。

那是等了八百年的人終于回到身邊，再也不肯放手的、初露鋒芒的病態。

直到天邊微微有了一絲光亮，她才緩緩直起身，指尖最后碰了碰道無雙的發頂，像在確認什么珍寶。

轉身時，裙擺掃過冰面，又恢復了來時的輕悄，只在她走過的地方，留下一縷極淡的、混著苦意的冷香，像雪地里埋了顆沒化的冰。

道無雙翻了個身，把狐裘拽得更緊了些，夢里似乎暖和了些，眉徹底舒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