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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微光晨露與初生的路

夜,在一種極其復雜的靜謐中緩緩流逝。

篝火漸漸暗淡下去,只剩下暗紅色的炭火固執地散發著余溫,抵擋著黎明前最深的寒意。守夜的護衛抱著武器,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營地里鼾聲輕微,疲憊的行商們沉浸在夢鄉里,暫時忘卻了昨晚的驚魂一刻。

李曉陽卻幾乎一夜未眠。

愧疚、困惑、對未知能力的恐懼,以及掌心那團沉寂“靈裝”偶爾傳來的、極其微弱的、仿佛確認鏈接存在的悸動,像無數只小蟲子啃噬著他的神經。他不敢深睡,大部分時間都保持著一種淺眠的警惕,耳朵捕捉著營地周圍的任何風吹草動,目光則時不時地、不由自主地飄向篝火另一側那個蜷縮著的身影。

小舞睡得很不安穩。

即使在睡夢中,她似乎也在對抗著那股由內而外的虛弱感。她時而蜷縮得更緊,像是抵御寒冷或疼痛,時而無意識地發出細微的、帶著痛苦意味的嚶嚀,長長的蝎子辮有些凌亂地散落在石頭上,襯得她蒼白的小臉愈發脆弱。有幾次,她甚至輕微地抽搐了一下,仿佛夢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每一次看到她不適的跡象,李曉陽的心就像被針扎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將自己那件本就破舊的外衣脫了下來,屏住呼吸,極其緩慢地、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地挪過去,輕輕蓋在了她的身上。

做完這一切,他像做賊一樣飛快地縮回原來的位置,心臟砰砰直跳,生怕驚醒她,引來更深的厭惡和警惕。

好在,小舞只是在那件帶著陌生男孩體溫的破舊外衣下微微動了動,眉頭似乎舒展了一絲絲,呼吸稍稍平穩了一些,并未醒來。

李曉陽稍稍松了口氣,抱著膝蓋,看著天邊那濃墨般的黑暗一點點被稀釋,泛起一絲絲微弱的鴨蛋青色。

晨光熹微之時,營地開始蘇醒。

伙計們打著哈欠起身,重新點燃篝火,燒上熱水,準備簡單的早餐。鍋碗碰撞的聲響和低沉的交談聲打破了黎明時分的寂靜。

小舞也被這些動靜驚醒了。

她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有些費力地睜開了眼睛。初醒的迷茫只持續了一瞬,隨即昨夜的記憶和身體殘留的強烈不適感立刻涌了上來,讓她下意識地又捂住了小腹,發出一聲輕微的抽氣聲。

她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警惕地掃向李曉陽的方向。

李曉陽幾乎在她看過來的瞬間就坐直了身體,緊張地看著她,想從她臉上讀出她狀態是否好了一些。

四目相對。

空氣有片刻的凝滯。

小舞的眼神依舊復雜,帶著殘留的虛弱和沒有完全消散的芥蒂,但比起昨夜純粹的震驚與憤怒,似乎多了一絲……審視和衡量。她注意到了身上蓋著的、屬于李曉陽的破舊外衣,眼神閃爍了一下,沒說什么,只是默默地把衣服從身上拿開,放在一邊,然后嘗試著想要站起來。

她的動作依舊有些吃力,起身時晃了一下,趕忙用手撐住了旁邊的石頭。

“你……感覺怎么樣?”李曉陽忍不住開口問道,聲音因為一夜未眠和緊張而有些沙啞。

小舞沒看他,只是低著頭,感受著自己的身體狀況,悶悶地回答:“……死不了?!闭Z氣依舊硬邦邦的,但沒了昨晚那種尖銳的刺,“就是沒力氣,魂力恢復得很慢,肚子還有點隱隱作痛?!彼龥]說謊,那種被強行抽走一部分本源之力的感覺確實糟糕透頂,并非單純的魂力耗盡那么簡單。

胖管事這時也走了過來,臉上堆著有些局促的笑容:“二位小魂師大人醒了?熱水燒好了,吃點干糧暖和暖和身子吧?”他的態度比昨晚更加恭敬,顯然李曉陽那詭異的一手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心理陰影。

小舞沒客氣,接過伙計遞來的熱水,小口小口地喝著,溫熱的水流似乎讓她舒服了一點。她又拿起一塊面餅,慢慢地啃著,依舊沒什么胃口,但還是在努力補充能量。

李曉陽也默默地吃著東西,眼神卻始終沒離開小舞。

行商隊伍收拾妥當,準備繼續趕路。胖管事猶豫了一下,還是湊過來對兩人說道:“兩位小魂師大人,我們這是要往諾丁城方向去送貨,看你們的樣子也是要去那邊?要不……一起走?路上也好有個照應。”他主要是想捎上李曉陽這個“高手”,順便化解一下昨晚的尷尬。

去諾丁城?

小舞聞言,抬起頭,看了看胖管事,又飛快地瞥了一眼李曉陽,沒立刻回答,似乎在心里權衡著什么。

李曉陽的心提了起來。他既希望和小舞同行,有機會彌補和解釋,又害怕她因為厭惡而斷然拒絕。

小舞沉默了幾秒鐘,就在李曉陽以為她要拒絕的時候,她卻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帶著點認命的語氣開口:“……行吧。反正我也要去諾丁城?!彼D了頓,補充道,更像是在對自己說,“總不能一直這么沒力氣地耗在這里?!?

說完,她不再看李曉陽,自顧自地努力站起身,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腳,雖然依舊顯得有些軟綿綿的,但至少能自己走路了。

李曉陽心中頓時一喜,連忙也站起來,想說點什么,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能笨拙地跟在她旁邊。

車隊開始緩緩前行。

晨曦徹底驅散了黑暗,林間的霧氣在陽光照射下泛著金色的光暈,鳥兒開始鳴叫,一切都充滿了生機。但行進的隊伍氣氛卻有些微妙。

小舞故意落后車隊幾步,和李曉陽以及行商們保持著一點距離,一個人默默地走著,腳步還有些虛浮,但背脊挺得筆直,帶著一種不肯示弱的倔強。

李曉陽也不敢靠得太近,只能保持著兩三步的距離,跟在她側后方,眼神里充滿了擔憂,隨時準備著萬一她摔倒好上前扶一把——雖然他知道她大概率會甩開自己的手。

一路無話。

只有車輪碾過路面的咕嚕聲和行商們的低聲交談。

李曉陽的內心卻在激烈地斗爭著。他無數次想開口,道歉、解釋、詢問,但每次看到小舞那明顯拒絕溝通的側影和蒼白的臉色,話就又咽了回去。他掌心的“靈裝”依舊沉寂,但那若有若無指向小舞的悸動感卻始終存在,像一個無聲的提醒,也像一個沉重的負擔。

中午休息時,情況依舊。

小舞獨自坐在一邊樹下休息,閉著眼睛,像是在努力恢復。李曉陽遠遠地看著,手里的干糧味同嚼蠟。

胖管事人精似的,大概看出兩人之間的古怪氣氛,但也識趣地沒多問,只是讓人給兩人分別送了水和食物。

下午的路程,小舞的狀態似乎好轉了一點點,臉色不再那么嚇人的蒼白,腳步也穩了一些。但她依舊拒絕和李曉陽有任何交流,甚至連眼神接觸都盡量避免。

李曉陽的心情一路下沉。

就在他以為這種僵局會一直持續到諾丁城時,前方路上出現了一點狀況。

一段山路因為前幾日的雨水變得有些泥濘難行,一輛貨車的輪子不小心陷進了一個泥坑里,伙計和護衛們正在吆喝著推車,騾馬費力地拉扯,車輪卻在泥里打滑,越陷越深。

“一二!嘿喲!加把勁!”“蠢貨!別光使蠻力!找點石頭墊一下!”現場有些混亂。

小舞和李曉陽被迫停了下來,站在路邊等待。

看著那些人費力的樣子,小舞下意識地皺了下眉,似乎想上前幫忙——以她平時的性子,大概早就蹦過去一起推了,或者用她靈活的身手做點什么。但她剛微微一動,就牽扯到了依舊隱痛的小腹和虛軟的身體,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臉上閃過一絲痛楚和挫敗感。

這一切,都被旁邊的李曉陽清晰地看在眼里。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必須做點什么!哪怕她更討厭自己,也比看著她這樣難受無力要好!

一個念頭猛地竄進他的腦海。

他的武魂“靈裝”能抽取武器,那抽取出來的武器……能不能反過來對她產生一點好的影響?大綱里似乎提到過,羈絆極深時可能無副作用甚至產生增益?,F在羈絆肯定不深,但……反向的影響呢?哪怕只是極細微的一點?

這個想法很大膽,甚至有些荒謬。但他現在迫切地想要嘗試任何可能性。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奔赴戰場一樣,鼓起所有的勇氣,朝著小舞的方向邁近了一步。

小舞立刻察覺到了他的靠近,警惕地轉過頭,眼神銳利地看著他,帶著明顯的疑問和警告:“你干嘛?”

李曉陽停下腳步,舉起雙手示意無害,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干:“我……我想試試……能不能……讓你感覺好一點?!?

“讓我好一點?”小舞的眼神里充滿了不信任和荒謬感,“你還能把你‘借’走的東西還回來不成?”

“我不確定……”李曉陽老實承認,他攤開自己的右手掌,那團灰白色的光霧依舊安靜地躺著,“但我的武魂……它好像和你之間……有一種聯系。我想試著……引導它,看看能不能……反向傳遞點什么給你?哪怕只是一點點力量也好?”他的解釋磕磕絆絆,自己都覺得離譜。

小舞瞪大了眼睛,像是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她看著李曉陽那認真又帶著懇求的眼神,再看看他那團“罪魁禍首”的武魂,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

換成任何一個時候,她絕對會嗤之以鼻并讓他滾遠點。但現在,身體的極度不適和那種無力感讓她煩躁不已。而且,昨晚那種被抽取的感覺雖然痛苦,但似乎……確實建立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通道?

死馬當活馬醫?還是再信這個奇怪的家伙一次?

她咬著下唇,內心激烈掙扎。

前方,推車的人們還在吆喝,車輪依舊在泥濘中掙扎。

時間一點點過去。

最終,小舞像是耗盡了所有糾結的力氣,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語氣,沒好氣地說:“……隨便你!要是敢再讓我更難受,我就……我就……”她似乎想放句狠話,但一時沒想到合適的詞,最后只是惡狠狠地瞪了李曉陽一眼,閉上了眼睛,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架勢,但微微顫抖的睫毛暴露了她內心的緊張和不安。

得到了(勉強)的許可,李曉陽的心臟跳得更快了。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排除雜念,將全部精神集中在自己掌心的“靈裝”上。

回想……回想昨晚那種感覺……不是抽取時的狂暴,而是那種建立聯系時的微妙悸動……還有雙刃在手時,那種仿佛血脈相連的掌控感……

傳遞……不是拿走,而是給予……哪怕只是一點點安撫……

他努力地在腦海中構建著這樣的意念,試圖通過那無形的“羈絆”線,將自己微薄的魂力,連同一種善意和安撫的意圖,緩緩輸送過去。

這個過程極其艱難。他的魂力本就所剩無幾,精神力也消耗巨大?!办`裝”光霧只是微微亮起了一絲絲,比螢火蟲的光芒還要黯淡,并且極其不穩定地閃爍著,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他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手臂因為專注和用力而微微顫抖。

時間仿佛過得很慢。

就在李曉陽覺得自己快要支撐不住,魂力即將徹底耗盡的時候——

那微弱的光暈,極其勉強地,顫動了一下,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暖洋洋的細微波動,順著那無形的聯系,極其緩慢地渡向了小舞。

閉著眼的小舞,身體猛地輕顫了一下!

她感覺到,一股非常非常微弱、但卻異常溫暖柔和的力量,如同初春解凍的溪流,細細地、小心翼翼地流淌進她空虛冰冷的身體。這股力量是如此的弱小,甚至比不上她自行恢復魂力的速度,但它帶來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它似乎帶著一種……笨拙的歉意和純粹的擔心,所過之處,那令人煩躁的虛弱感和隱隱的腹痛,竟然真的被撫平了一絲絲!雖然只有一絲絲,但那種久違的舒適和溫暖,在這種極端不適的背景下,被放得極大!

就好像在冰天雪地里,突然得到了一小杯溫水般珍貴!

她緊閉的眼睫劇烈地顫動起來,臉上露出了極度驚訝和難以置信的神情。

有效果?!雖然微乎其微!

李曉陽也感覺到了!他感覺到自己那絲微弱的力量似乎真的傳遞了過去,并且沒有引起排斥!他心中一陣激動,但這一分神,那本就岌岌可危的聯系瞬間中斷,“靈裝”光霧徹底黯淡下去,他眼前一黑,差點因為魂力徹底耗盡而暈倒,連忙用左手撐住了膝蓋,大口地喘著氣,臉色比小舞好不到哪里去。

小舞猛地睜開了眼睛,看向喘著粗氣、滿臉汗水、幾乎站不穩的李曉陽,眼神里的震驚、疑惑、復雜交織在一起,最終化為了某種難以言喻的震動。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什么聲音都沒發出來。只是那一直緊繃著的、帶著明顯抗拒的身體姿態,在不知不覺中,軟化了一點點。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一陣歡呼聲——陷在泥坑里的貨車,終于被眾人合力推了出來。

道路通了。

胖管事擦著汗走過來,臉上帶著笑容:“通了通了!兩位小魂師大人,咱們可以繼續……呃?”他話沒說完,就注意到李曉陽一副快要虛脫的樣子,而小舞的臉色似乎……莫名地比剛才好了一丁點?眼神也不再是全程冰冷的回避?

氣氛……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

“沒……沒事。”李曉陽喘勻了氣,勉強站直身體,偷偷看了小舞一眼,發現她并沒有立刻反駁或者露出厭惡的表情,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絲微弱的希望。

小舞移開目光,沒看他,只是低聲說了一句:“……走了。”然后率先邁開了腳步。她的腳步,似乎比之前確實輕盈了那么一絲絲。

李曉陽趕緊跟上,雖然身體疲憊不堪,心情卻像是穿過層層烏云的陽光,終于看到了一線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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