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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雜役

兩人跟隨在劉執事后面往通鋪院走,陳豆走在李根生身側,眼神里滿是按捺不住的激動,走了沒幾步,他忽然把嘴湊到李根生耳邊,聲音壓得低卻藏不住興奮:“根生,你聽到沒?

劉執事說的!

咱入了內事堂,一個月有三兩月錢呢!”

他怕李根生沒聽清,又追問了一遍,語氣里帶著點不確定的急切:“三兩?。∧鞘嵌嗌??是不是很多?是不是能買好多好多饅頭?”

李根生聽著,腳步頓了頓,隨即又繼續往前走,目光落在前方蜿蜒的山道上,沉穩的說道:“我也不太清楚。

之前跟爹去幫工,路過街角的饅頭鋪,聽見掌柜跟客人說,一個熱饅頭要一文錢?!?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幾分茫然又帶著期許的神色:“我也沒見過一兩銀子到底有多重,家里從來沒攢下過這么多錢,更別說三兩了。

一兩銀子應該能換不少文錢,那三兩,肯定能買好多好多饅頭。”

陳豆聽完,眼睛一下子亮了,使勁點了點頭,嘴里還小聲念叨著:“好多好多饅頭……那以后就不用餓肚子了。”

李根生看陳豆興奮的樣子,他在心里肚腩著,是啊,有了這些錢,弟弟妹妹就不用挨餓了,父母們也可以不要那么辛苦。

如果家里又不是窮,是不是自己就不用跟父母,弟弟妹妹們分開了。

在那個吃不飽飯的年代,活著才有出路,若是家里有余糧,哪家父母會把自己的親骨肉往外推。

很快劉執事就帶他們來到了通鋪院,院子不大。

正對著院門的是一排矮房,房檐下掛著半干的舊布巾,窗戶紙破了幾個小洞,隱約能看見里面的影子。

旁邊兩側,也有房屋,大概是平時放工具用的。

劉執事推開嘎吱作響的木門,一眼就能看見屋里順墻搭著一張寬木板通鋪,鋪著薄薄一層稻草,稻草上零散放著打滿補丁的舊棉絮,簡陋得連點多余的陳設都沒有,只透著股清苦的氣息。

劉執事往屋里掃了眼,沉聲道:“這就是你們的住處,今晚先安頓好。

屋外兩側那兩間是工具房,明早卯時前,去領掃帚、記住,要從外門內圍開始掃,一直掃到外圍、半點不能含糊?!?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六人,語氣又冷了幾分:“還有件事記死了:除了這住處和工具房,宗門里其他殿宇、廂房別亂闖,堂里擺的器物、架上的卷宗更別手欠去碰。

內事堂的規矩比山重,該碰的碰,不該碰的碰了,哪怕只是碰倒個瓷瓶、弄亂張紙,問責下來,你們擔不起,我也不會替你們擔?!?

你們的本分就是掃地,只要把地掃干凈就好了,多余的事情看見了也別多問。

好了你們自行安排吧,劉執事說完,剛想走又想到了什么補充道。

對了“夜里少說話,別擾了旁人,明早卯時要是誤了掃院的活計,照樣按規矩罰。

都聽清了?”

劉執事話音剛落,屋里幾人忙齊齊起身,動作帶著幾分生澀的拘謹。

李根生和陳豆并排站著,聲音雖輕卻不含糊:“聽清了!”

其余四人也緊跟著應和,粗啞的嗓音混在一起,透著幾分敬畏:“曉得了,劉執事!”

沒人敢多話,只乖乖垂著肩,目送劉執事轉身離去,直到木門再次“嘎吱”合上,屋里才稍稍松了口氣。

劉執事走后,眾人便各自尋起鋪位。

包袱在手里拎著都顯輕,有的是塊打了好幾層補丁的粗布包,露著里面半舊的單衣;有的裹著個小布卷,看著只塞了雙破了底的布鞋;全是些不值錢的零碎,卻都是從家里帶出來的念想。

李根生挑了個靠墻的鋪位,把懷里的舊布包輕輕放在稻草上,那是他娘準備的他還沒打開過,里面裝的啥都不知道。

陳豆緊跟著湊過來,把自己那個更小的布包往隔壁鋪位一放,笑著沖李根生點頭:“我跟你挨著,夜里好說話!

李根生坐在鋪位上,輕輕展開粗糙,打了補丁的布包,里面沒有別的,只有一件疊得齊整的棉襖——針腳密匝匝的,補丁摞著補丁,邊角都磨得發了軟,卻是家里僅有的兩件棉襖之一。

還有五枚銅錢,用麻線仔細串著,躺在棉襖旁,像幾顆沉甸甸的星子。

他盯著那棉襖,眼眶倏地紅了。

這棉襖,冬天里他父親要穿它去田埂外出干活,他母親要裹著它做家務,是家里撐過寒天的依靠。

如今父母把它塞給了他,等于把家里一半的暖意都給了他。

那五枚銅錢,更是他封方面從牙縫里省出來的——家里本就是饑一頓飽一頓的,這錢哪里是銅做的,分明是父母們的牽掛,是怕他在外受了委屈,連買個熱饅頭的錢都沒有。

眼淚沒忍住,砸在棉襖的補丁上,他趕緊抬手抹掉,沒敢哭出聲。

心里又酸又暖:爹,娘,孩兒在外頭定不會辜負你們的眾望的。

李根生在心里,暗下決心,我得在這兒好好干,不偷懶、守規矩,哪怕干一輩子,也得把這月錢穩穩拿到手。

只要我撐住,家里人就能少受點罪,弟弟妹妹不用再餓肚子,爹娘也能歇口氣。

“根生,根生!”陳豆的聲音在耳邊響了好幾遍,李根生才從滿腦子的家人里回過神。

肩頭忽然被輕輕一搖,陳豆湊到他跟前,皺著眉問:“你咋了?眼咋紅紅的,是不是不舒服?”

李根生趕緊把棉襖往布包里塞了塞,他別開臉,聲音有點發緊:“沒、沒什么,許是這屋子久沒人住,灰塵大,迷了眼?!?

陳豆眨了眨眼,沒再多問,反倒湊得更近了些,語氣帶著點雀躍:“我剛才在院外聽其他弟子說,咱們剛入門,得去領統一的服飾?!?

見李根生沒接話,他又催了催:“咱也趕緊去吧?晚了說不定就剩些不好的了!”

李根生攥了攥布包,應了聲“好”,便跟著陳豆往外走。

兩人踩著院外的青石臺往南去,沒走幾步,就見前頭立著處掛著“衣具房”木牌的矮屋——屋里早擠得滿滿當當,今天剛入門的五十幾號人都在這兒,說話聲、腳步聲混在一處,透著股熱鬧的亂。

他倆來得不算晚,順著人群往里頭挪了挪,恰好排在隊伍中間。

李根生抬眼往屋里望,能看見木桌后堆著疊好的粗布衣裳,心里悄悄松了口氣:還好沒錯過,領了衣裳,也算真真正正在這兒落下點根了。

隊伍剛往前挪了半步,三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忽然從側邊擠過來,硬生生插在了李根生和陳豆前頭。

陳豆攥著手里的牌子,眉頭一下子皺起來,沒敢大聲說,只在心里嘟囔:“咋還插隊呢,大家都在排隊……”

話音剛落,最前頭的少年猛地回頭,眼梢斜斜挑著,瞪向陳豆:“你嘟囔啥?

有本事再說一遍?”旁邊兩個少年也跟著轉過身,胳膊往胸前一抱,語氣帶著挑釁:“插隊咋了?

我們哥幾個想站哪兒就站哪兒,你管得著?”

陳豆被他們瞪得往后縮了縮,抿著嘴沒敢再吭聲。

李根生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眼神示意他別爭——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犯不著為這點事惹麻煩。

可那幾個少年卻沒罷休,還在小聲嗤笑:“鄉下來的就是膽小,連句話都不敢說?!?

李根生攥著陳豆的手腕,兩人都沒再吭聲。

隊伍慢慢往前挪,終于輪到他們時,陳豆還沒從剛才的插曲里緩過神。

發衣服的弟子坐在木桌后,頭也沒抬地問:“你們是哪個堂口的?領什么衣服?”

陳豆愣了愣,眨巴著眼一臉懵:“啥、啥堂口?不是就領入門的衣服嗎?”

李根生趕緊往前遞了遞牌子,輕聲補道:“師兄,李根生他叫陳豆,都是內事堂的?!?

那弟子聞言抬了抬頭,掃了他倆一眼,語氣淡了些:“哦,內事堂的雜役啊。”說著拿起筆,在冊子上劃了劃,又問:“名字再報一遍,我登記上。”

那發衣服的弟子筆尖頓了頓,目光掃過李根生和陳豆打滿補丁的衣裳,語氣里帶著幾分輕慢——方才給前頭“傳功堂”“丹藥房”弟子遞衣服時,他還會多問兩句“合不合身”,此刻對著他倆,連眼皮都懶得抬,就對著堆在角落的衣服說道。

“內事堂的雜役服在那邊角上,自己去拿?!?

他指了指桌角堆得最矮的那摞粗布衣裳!

李根生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其他堂口的直接在這登記處里拿,唯獨那雜役服就隨便放在一旁,連一個看管的人都沒有,布料又粗又厚,也遠沒其他堆上的衣裳規整。

他心里明鏡似的:在這九華門里,內事堂的雜役,連領件衣服,都要比旁人矮上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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