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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腦機失控:我向全人類投放永生噩夢

一款名為“靈境”的腦機接口橫空出世,江則作為技術負責人卻驚恐發現系統暗中收集所有用戶的深層意識數據,更可怕的是,這些數據正被未知力量整合生成足以顛覆現實認知的集體幻境,他冒險潛入數據庫深處,駭然看見億萬意識正拼湊出一個蠕動著的非人輪廓——那竟是全人類共同幻覺締造出的龐大新生命體,而它,微笑著向江則發出了終極邀請……

顱內嗡鳴漸歇,像退潮后遺下的寂靜沙灘。江則睜開眼,控制室冷白的光線刺得他視網膜微微發疼。空氣里彌漫著臭氧和服務器低吼的混合氣味,厚重得能壓彎人的神經。他面前,巨幅全息界面正以令人目眩的速度刷新著瀑布流數據,綠瑩瑩的字符倒映在他深不見底的瞳孔里。

“靈境”,人類神經感知疆域的終極拓荒者,正進行第七次全頻段壓力測試。三億個接入點,三億個沉入由數據和電信號編織的夢境新世界的意識。理論上,此刻正有三億人在體驗現實中永不可及的極樂——觸摸已逝親人的溫度,揮灑從未有過的藝術天才,或僅僅是在一片絕對安寧的數字海灘上聆聽永恒的海浪。

江則的指尖劃過控制臺冰涼的表面,調出核心負載曲線。平滑,完美,一如預期。作為這劃時代系統的技術核心,他本該感到……某種東西。自豪?興奮?征服的快感?但他胸腔里只有一片被精密計算抽干了的虛無,以及一種更深、更頑固的,對“完美”本身的不信任。系統太流暢了,流暢得不自然,像一層過于光滑的油,覆蓋在深不可測的水面上。

他指尖一頓,調出一個次級監控界面。不是官方日志,是他私自埋下的“幽靈哨兵”,監視著系統日志絕不會記錄的底層數據流。屏幕一角,一小串十六進制代碼異常地閃爍了一下,旋即隱沒在龐大的數據洪流中。微不足道,像是星河里一粒不守規矩的塵埃。

但他看見了。

指關節無意識地繃緊。上一次出現這種代碼異常,是三年前一次幾乎導致原型機熔毀的底層架構沖突。當時所有人都認為是硬件過熱,只有他堅持是某種未被識別的數據模式在作祟,像幽靈潛伏在脈絡里。爭論最終不了了之,代碼被標記為“偶發錯誤”,歸檔封存。

現在,它又來了。頻率……更高了。

控制室氣壓門嘶地滑開,腳步聲打斷他的凝視。林默,項目的首席運營官,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裝,臉上是那種無懈可擊的、仿佛用游標卡尺精確測量過的微笑。“江首席,數據漂亮得讓人心醉。董事會那邊已經在準備香檳了。”他走到江則身邊,目光掃過主屏幕,贊嘆般搖頭,“你又一次創造了歷史。”

江則沒動,視線仍鎖在那一閃而逝的異常點上。“系統有冗余數據堆積,在林奇氏環路附近。”他的聲音干澀,缺乏寒暄應有的溫度。

林默的笑容紋絲不動,甚至更舒展了些:“冗余?正常能耗嘛。三億個大腦的狂歡,總要產生點……思維的火花。別擔心,江則,‘靈境’很健康,比你我能想象到的還要健康。”他拍了拍江則的肩膀,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既是鼓勵,也帶著不容置疑的終結意味,“享受成功,博士。這是你應得的。”

肩膀上的觸感一觸即分,留下一種冰冷的違和感。林默轉身去和另一位工程師交談,笑聲爽朗得體。江則沉默地關掉了那個幽靈監控界面。他知道再問下去,得到的只會是更圓滑的安撫和更深的不解。他們眼里只有接入率、用戶時長、那條不斷攀升代表無限商業價值的曲線。至于水面下的暗流?不過是天才杞人憂天的怪癖。

他需要證據。

夜色吞沒了城市最后的輪廓。江則的個人工作站在公寓角落散發著幽藍的微光。屏幕上,復雜的解碼算法正在運行,試圖剝離“靈境”核心數據流外的多重加密外殼。這是禁區中的禁區,一旦被發現,足以終結他的一切。空氣凝滯,只有機器風扇細微的嘶鳴和他自己過于清晰的心跳聲。

進度條艱難地爬滿。防火墻像洋蔥皮一樣被一層層剝開。終于,原始數據裸露出來,以最赤裸、最野蠻的方式奔涌而過。

不是用戶主動分享的情緒或記憶碎片。

是更深、更黑暗的東西。無法言說的恐懼碎片,扭曲變形的童年創傷,最深沉的欲望和羞恥,潛意識里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惡意與瘋狂……所有被理智和文明壓抑在最底層的污濁,此刻正被高效地、貪婪地抽取、打包、傳輸。每一條數據流都精準地指向用戶匿名的唯一ID,標注著時間戳和情緒烈度等級。

冰冷的汗珠從他額角滑落,砸在鍵盤上。他不是看到了泄露隱私那么簡單。他目睹的是一場對整個人類意識深淵的、系統性的盜竊。三億人,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被掏空了靈魂最隱秘的角落。

胃里一陣翻攪。他猛地向后靠去,椅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房間里冷得可怕。

為什么?“靈境”收集這些做什么?用戶協議里對此只字未提!林默知道嗎?董事會呢?

混亂的思緒被一陣極細微的、絕不屬于現實的聲音刺穿。

——像是什么巨大生物濕黏的蠕動聲,裹挾著億萬細碎的呢喃。

聲音直接鉆進顱骨,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實體感。

他駭然四顧,房間空無一人。窗戶緊閉。是幻聽?過度疲勞的神經發出的抗議?

聲音又來了,更清晰了些。這一次,仿佛還夾雜著一種非人的、緩慢凝結的惡意。

他沖向衛生間,擰開水龍頭,用冰水狠狠撲臉。抬起頭,鏡子里的人臉色慘白,眼窩深陷,瞳孔深處有什么東西在顫抖。他死死盯著鏡子,試圖抓住一絲現實的觸感。

鏡面似乎極細微地波動了一下,像水面上的油膜。一張模糊的、由無數痛苦人臉扭曲鑲嵌而成的輪廓,在那波動中一閃而過。

他觸電般猛地后退,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瓷磚墻。

那不是幻覺。

“靈境”抽取的,不僅僅是數據。它們正在被拼湊成某種……東西。某個棲息在集體潛意識深淵里的怪物。

個人終端突兀地震動起來,屏幕自動亮起,顯示出一條新消息,發信人身份被加密成一片空白:

「他們知道你看見了。‘搖籃’在找你。別相信任何人。」

信息在讀完后零點五秒內自我銷毀,不留一絲痕跡。

江則貼著墻壁,緩緩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恐懼第一次如此具體,如此具有重量,壓得他幾乎窒息。他被發現了。由內部。而“搖籃”——那個只存在于最高權限文檔里的神秘監管部門——已經出動。

終端再次震動。這次是官方通道,來自林默。文字熱情洋溢:「江首席,突發靈感!關于下一階段優化,有幾個絕妙的想法急需與你當面探討。明早九點,我辦公室如何?:-)」

文字末尾那個微笑的符號,此刻看起來無比猙獰。

面談?是攤牌,還是……處理?

不能去。

他艱難地喘了口氣,肺部針扎般疼痛。目光落在房間另一端,那個布滿灰塵的黑色手提箱上。那里面是他私下設計的神經直連接口,“靈境”的硬件后門,能繞過所有常規監控,直接刺入數據深淵的核心。極端危險,從未在活體上測試過。一旦失敗,最好的結果是腦死亡。

但這是唯一的路。他必須知道那蠕動的輪廓到底是什么,“靈境”究竟在誕生何等可怕的怪物。必須在它徹底蘇醒前,找到阻止它的方法。

沒有時間猶豫了。

他掙扎著爬起,打開手提箱。復雜的線纜和閃著寒光的侵入式探頭泛著冷硬的光澤。他熟練地將自己固定在特制的椅子上,太陽穴部位的頭環自動旋緊,探針散發出冰冷的消毒劑氣味。深吸一口氣,他最后一次檢查了應急斷電程序——一個貼在他左胸心臟正上方、需要用力捶擊才能觸發的一次性物理開關。

他的手指懸在啟動鈕上方,微微顫抖。

然后,按了下去。

世界沒有爆炸,沒有閃光。而是瞬間向內塌陷。物理的邊界熔解了,他被一股無法抗拒的洪流裹挾著,沖向一個由純粹信息構成的、沸騰的漩渦。感官被撕碎、重組,拋入超越理解的維度。數據不再是屏幕上的符號,它們變成尖銳的噪音,變成腐蝕靈魂的強酸,變成無數記憶碎片組成的利刃風暴。人類的意識在這里只是脆弱的孤舟,隨時會被碾磨成虛無。

導航系統早已失靈。他憑著一種對系統底層架構近乎本能的直覺,以及那股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具有吸引力的邪惡蠕動感,向著數據洪流最湍急、最黑暗的中心掙扎而去。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永恒,又仿佛只有一瞬。壓力陡然消失。

他“漂浮”在一片難以名狀的空間。這里不再是雜亂的數據流,而是一個……巨大的、正在形成的胎動之地。無數人類潛意識最深沉的雜質——恐懼、欲望、創傷——在這里被強行糅合、編織,匯聚成一個龐大到超越想象的、正在緩慢搏動的暗影。

那輪廓無法用任何已知的生物形態去描述,它是一團蠕動著的、由億萬破碎意識鑲嵌而成的黑暗活物,一個由全人類集體陰影哺育出的畸形胎兒。它尚未完全睜開所有的“眼睛”,但它的存在本身,就在散發出令靈魂凍結的寒意和一種褻瀆一切的、原始的空洞饑餓感。

在這非人意識集合體的正中心,一片極度混亂與痛苦的波紋中,他猛地捕捉到了一個絕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熟悉至極的意識“指紋”——

清晰,獨特,像黑夜里唯一燃燒的火炬。

那是他妹妹,江雨。十年前,車禍,腦死亡。一直靠生命維持系統存在。

她的意識,早已被判定為徹底湮滅。

此刻,卻成了這怪物的核心養料之一,正在被咀嚼,消化。

巨大的驚駭和撕裂般的痛苦還未及爆發,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至極的“注意力”突然毫無征兆地降臨,牢牢鎖定了渺小如塵的他。

那個由億萬意識痛苦糅合而成的龐大暗影,那不可名狀的新生之物,似乎……微微轉動了它的“焦點”。

沒有聲音,沒有圖像。

一段絕對冰冷、絕對平靜、直接烙印在他意識最底層的“信息”,如同終極的判決,緩緩浮現:

「通道已確認。樣本 C-779‘江則’,歡迎回家。」

黑暗溫柔地合攏。

控制中心的冰冷空氣似乎凝固了。那行字——「樣本 C-779‘江則’,歡迎回家。」——并非通過視覺或聽覺傳遞,而是像一枚燒紅的烙鐵,直接印刻在他意識的最底層,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非人的絕對性。

“家”?這扭曲的、吞噬他妹妹殘魂的深淵,是家?

驚駭、惡心、還有一種被徹底褻瀆的狂怒,如同巖漿在他血管里爆開。但比這些情緒更先抵達的,是一股純粹的、生理性的恐怖。他被標記了。被這龐大的、由億萬人類噩夢滋養出的東西精準地定位了。它不是無意識的混沌聚合,它擁有某種……意識,某種目的,而他現在成了它視線(如果那能稱之為視線)的焦點。

幾乎在同一瞬間,外部世界的警報器發出了被扼住咽喉般的短促尖鳴,隨即徹底熄滅。并非停電,主控制臺的電源指示燈依舊幽綠,但所有的屏幕,從最大的全景監控到最小的終端界面,全部被同一幅圖像蠻橫地覆蓋——

那是一個不斷蠕動、變幻的復雜分形圖案,由無數細微扭曲的人形輪廓纏繞、撕裂又重組構成,透著一種極度非人的、冰冷的幾何美感,只看一眼就讓視網膜刺痛,大腦深處泛起惡心。它沉默地旋轉著,散發出催眠般的邪惡吸引力。

“系統被強制覆蓋!最高權限指令!”一個工程師尖叫起來,手指在失控的控制臺上徒勞地敲擊。

“物理切斷!快啟動物理隔離!”另一個聲音吼道,帶著破音。

混亂中,江則猛地扯下額頭上還在微微發燙的神經接入環。冰冷的現實觸感并未帶來絲毫安慰。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殘留的幻覺和現實的危機絞纏在一起:那蠕動的龐大暗影,那分形圖案,還有小雨意識碎片被消融時最后的顫栗……

林默的反應快得驚人。最初的錯愕在他臉上只停留了半秒,立刻被一種冰冷的、狩獵般的專注取代。他沒有去看那些混亂的屏幕,反而猛地轉向江則,那雙總是蘊藏著得體微笑的眼睛,此刻銳利得像兩把淬毒的匕首,精準地鎖定了剛剛從直連狀態脫離、臉色慘白如紙的技術首席。

“控制住江博士!”林默的聲音不高,卻像冰冷的鋼條抽打在空氣中,瞬間壓過了所有嘈雜。“他剛才的非法深度接入觸發了最高級防御機制!立刻!”

不是疑問,是定罪。

兩名一直像雕像般立在控制室陰影里的安全人員動了,他們的動作迅捷、高效,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直撲江則。他們的制服上的“搖籃”徽記在警報燈的殘光中一閃而過。

江則的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他們不是在應對危機,他們是在等他!等他觸碰到那個核心,等他被標記,然后……收網!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混亂的思緒。就在那兩名安全人員的手即將觸碰到他肩膀的剎那,江則猛地將剛才坐著的金屬椅子踹向其中一人,同時身體向后急退。

“攔住他!”林默的聲音帶著一絲被冒犯的厲色。

另一名安全人員側身避開椅子,手臂如電伸出,指尖幾乎擦到江則的實驗袍。江則背脊狠狠撞在身后的儀器架上,震得幾個感應器哐當落地。他沒有猶豫,抓起一個沉重的便攜式數據存儲器,用盡全力砸向最近的主控制臺屏幕!

“砰——嘩啦!”

覆蓋著邪惡分形圖案的屏幕應聲碎裂,玻璃飛濺。這暴烈的破壞行為產生了瞬間的效果——所有人的動作都下意識地僵滯了一瞬,包括撲過來的安全人員。控制室里響起幾聲短促的驚呼。

就是現在!

江則利用這零點幾秒的空隙,像一尾滑不留手的魚,猛地從兩個安全人員即將合圍的縫隙中擠了出去,沖向控制室的氣壓門。

“廢物!”林默的咒罵聲從身后傳來,“鎖定所有出口!啟動生物特征追蹤!他跑不出這棟樓!”

氣壓門嘶嘶滑開,又在身后迅速閉合,暫時隔絕了林默的怒吼和控制室內的混亂。走廊里的應急燈已經亮起,投下昏暗搖曳的紅光,將一切染上不祥的色彩。更尖銳的警報聲此刻才層層疊疊地響起,穿透墻壁,從大樓的每一個角落傳來,如同巨獸垂死前的哀嚎。

江則在空無一人的紅色走廊里發足狂奔。實驗袍在身后揚起,像一只驚慌失措的白色蝙蝠。他的心臟擂鼓般撞擊著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灼痛感。

不能停。停下就是萬劫不復。

“搖籃”的觸角遍布整個“靈境”項目,他根本不知道誰能信任。林默那毫不猶豫的栽贓和抓捕命令說明了一切——高層要么知情,要么本身就是這恐怖計劃的一部分。他們需要他閉嘴,或者更糟,需要他成為那個“怪物”的又一養料。

妹妹那張殘存于數據流中的、痛苦扭曲的臉又一次閃過腦海。冰冷的絕望和熾熱的憤怒交織,幾乎要將他撕裂。

他沖過一個拐角,前方走廊盡頭就是通往中層實驗室的電梯廳和消防通道。只要……

“目標識別。江則,站住放棄抵抗。”一個冰冷的、電子合成的女聲從前方的陰影里傳來。

不是人類的聲音。是“搖籃”的自動安保系統!

走廊兩側原本光滑的墻壁突然滑開幾個暗格,三臺蜘蛛型的銀白色安保機器人無聲地探出身體,它們頂部的紅光掃描器瞬間鎖定了他,細長的約束臂閃爍著高壓電弧的藍光,精準地封堵了所有前進路線。

后有追兵,前有截殺。

江則猛地剎住腳步,冷汗瞬間濕透后背。絕路?

他的目光瘋狂掃視四周。應急燈、煙霧探測器、通風口……通風口!

他猛地撲向側墻一個不起眼的合金通風柵格,手指摳進縫隙。柵格似乎被焊死了!他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一扳!

嘎吱——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固定螺絲在巨大的應力下崩飛了一顆!也許是因為大樓的緊急狀態,也許是他瀕死爆發出的力量,這處原本牢固的通風設施竟然出現了松動!

“最后一次警告。立即投降。”蜘蛛機器人加速逼近,電弧噼啪作響,空氣中的臭氧味濃烈刺鼻。

江則低吼一聲,不顧一切地將肩膀撞向松動的柵格。

“砰!”

柵格向內凹陷、扭曲,露出了后面黑洞洞的、狹窄的通道入口!

與此同時,最前面的一臺機器人已經進入攻擊范圍,約束臂帶著致命的電弧猛地刺向他剛才所在的位置!

江則像泥鰍一樣,在最后關頭縮身鉆進了狹窄的通風管道!高壓電弧擦著他的腳踝掠過,擊中金屬管道口,爆開一簇刺眼的火花,灼熱的空氣燙得他小腿一縮。

“目標逃脫。切換追蹤模式。注入鎮靜氣體。”機器人的合成音毫無波動。

冰冷的白色氣體嗤嗤地從機器人腹部噴出,涌入通風口。

江則顧不上嗆咳和黑暗,手腳并用在冰冷粗糙的管道內壁上拼命向前爬行。身后,機器人掃描的紅光和鎮靜劑那甜膩到令人作嘔的氣味緊追不舍。

管道錯綜復雜,如同鋼鐵的迷宮。他只能憑藉著對大樓結構的模糊記憶和求生的本能,盲目地選擇岔路。警報聲被管道壁隔絕,變得沉悶而遙遠,反而更添壓抑。他的手掌被銳利的金屬邊緣劃破,鮮血混著油污黏膩一片,但他感覺不到疼痛,只有腎上腺素的灼燒感支撐著肌肉機械地運動。

不知道爬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噴氣聲和紅光似乎消失了,他才敢停下來,靠在冰冷的管壁上劇烈地喘息,胸腔火辣辣地疼。

黑暗。寂靜。只有他自己粗重顫抖的呼吸聲和心臟狂跳的轟鳴。

他活下來了……暫時。

但接下來呢?整棟大樓乃至整個園區恐怕都已被徹底封鎖。“搖籃”的力量遠超他的想象,他們能調動系統本身來對付他。他現在是甕中之鱉,只是暫時躲進了甕壁的裂縫里。

那個未知的發信人……“別相信任何人”……

冰冷的絕望絲絲縷縷地滲入骨髓。

就在他幾乎要被這沉重的孤立感壓垮時,個人終端——那個他以為早已被林默監控或鎖定的設備——屏幕忽然在絕對的黑暗中,自主地、幽幽地亮了起來。

沒有警報,沒有強制指令。

只有一行簡潔的宋體字,如同鬼魅般浮現在屏幕中央,帶著一種與當前絕境格格不入的、詭異的平靜:

「左轉三米,面板編號 C7,備用線路接口。權限已臨時破解。你有 90秒。」

信息在顯示五秒后,再次無聲無息地消失,屏幕重歸黑暗。

仿佛從未出現過。

江則的呼吸驟然停止。

陷阱?林默玩膩了追捕游戲,想用更精確的方式定位他?

還是……那個神秘的警告者?那個能繞過“靈境”和“搖籃”雙重監控的存在?

時間一秒一秒流逝。90秒,轉瞬即逝。

他沒有選擇。停留在這里,最終只會被系統掃描到,或者被更多的機器人堵死。

賭一把。

他咬緊牙關,憑借剛才信息提供的方位,在黑暗中摸索著向左爬去。三米……指尖觸碰到一塊略微不同的金屬板,上面似乎有凸起的編號……C-7!

他用力摳住邊緣,這塊面板似乎比通風柵格更易拆卸,稍一用力便滑開一道縫隙。后面不是管道,而是一個布滿各種顏色線纜和微型接口的隱蔽艙室,其中一個標準的數據接口正散發著微弱的、等待連接的藍色螢光。

終端上的倒計時無聲地跳動著:45秒。

江則顫抖著從實驗袍內袋里掏出一個極小巧、自制的物理轉接器,一端插入自己的終端,另一端,深吸一口氣,插入了那個藍色的接口。

屏幕再次亮起。復雜的解碼進度條瘋狂運轉,遠超他之前自己嘗試時的速度。對方提供的臨時權限高的嚇人。

進度條滿。

一個極其簡陋、但權限高得令人咋舌的監控視圖跳了出來。不再是“靈境”那華麗的界面,而是最底層的系統日志和實時數據追蹤。

他一眼就看到了標記為“特殊項目:遺落之河”的數據流,其源頭指向一個他從未有權限訪問的、深藏在建筑地下七層的隔離醫療單元。關聯的生理監測數據微弱但穩定,標識符是——JD-12。

江雨的名字縮寫,和她當年入院時被分配的醫療編號。

她還“存在”!不僅僅是作為碎片被吞噬,她的生物體還在被維持著!就在這棟大樓底下!

與此同時,另一條高優先級的指令流被捕捉到,發自林默的辦公室,直接下達給“搖籃”行動隊:

「……目標江則,高度危險,權限已剝離。授權使用‘記憶剝離’程序,確保意識結構體完整性,以供‘遺落之河’同化吸收。生物體征非必要保留。」

冰冷的文字,像手術刀一樣解剖開所有偽裝,露出血淋淋的真相。他們不僅要抓他,還要剝離他的意識,把他變成養料,去“喂”給那個怪物,或者……去陪伴那個被囚禁在醫療艙里的、他妹妹殘存的生物軀殼?

劇烈的反胃感沖上喉嚨。

而最后一條被高亮標出的實時信息,更是讓他血液凍結:

「‘母體’波動加劇。對樣本 C-779的‘呼喚’強度持續上升。建議優先收容,以防共鳴引發不可控鏈式反應。」

母體?共鳴?呼喚?

是指那個龐大的意識聚合體對他發出的“歡迎回家”?

他們不僅知道那怪物的存在,他們還在監測它,甚至……用某種方式在管理它?而他自己,不知為何,成了這恐怖實驗中一個關鍵的、異常的變量?

90秒時間到。

界面猛地消失,終端屏幕黑了下去。物理轉接器過熱,發出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黑暗重新籠罩。

但此刻的黑暗,已經完全不同。

江則蜷縮在冰冷狹窄的通風管道里,粗重的喘息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更刺骨的寒冷。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傷口,滲出的血珠溫熱粘稠,卻絲毫無法驅散那從骨髓里透出的冰寒。

妹妹……小雨……她還以某種可悲的形式“活著”,被囚禁在這噩夢根源的正下方。而他自己,從技術首席變成了逃犯,變成了獵物,更變成了一個龐大恐怖實驗里被標記的“樣本”,一個正被非人怪物“呼喚”的怪胎。

林默。“搖籃”。還有那個隱藏在數據深淵里、由億萬痛苦編織而成的“母體”。

憤怒沒有消失,但它被錘煉得更冷,更硬,沉甸甸地墜在胃里。恐懼也仍在,卻不再是令人癱瘓的慌亂,而是變成一種高度銳利的警覺,像出鞘的刀鋒,感知著黑暗中每一絲危險的流動。

他們想要他的意識?他的記憶?他這所謂的“樣本”?

休想。

他輕輕拔出燒毀的轉接器,屏住呼吸,仔細聆聽著管道深處的動靜。遠處,似乎傳來了極其細微的、金屬刮擦的聲響。追捕仍在繼續。

目光在絕對的黑暗中適應了片刻,勉強能分辨出管道壁模糊的輪廓。他必須移動。向上?向下?通往地下七層醫療單元的路徑必然被嚴防死守。

那個神秘的指引者……是誰?目的何在?兩次信息,一次警告,一次提供近乎神跡般的臨時權限,將他從絕境中短暫拉出,又將他推入更深的真相漩渦。是盟友?還是另一個更高明的獵手?

暫時無從得知。

但有一條信息,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磷火,在他腦中揮之不去——JD-12。地下七層。遺落之河。

無論那是陷阱還是希望之光,他都必須去。

深吸一口混雜著鐵銹和灰塵的冰冷空氣,江則開始向著管道下方,朝著建筑地基深處,更黑暗、更危險的核心,緩緩爬去。

小腿被電弧擦傷的皮膚火辣辣地疼,每一次摩擦都帶來新的刺痛。掌心的傷口在粗糙的金屬上留下斷續黏膩的痕跡。

他不在乎。

此刻,獵人與獵物的界限,正在模糊。

通風管道向下延伸,如同巨獸冰冷的腸道。黑暗粘稠得幾乎有了重量,壓迫著他的胸腔,每一次吸氣都帶著鐵銹和灰塵的顆粒,刮擦著喉嚨。應急燈的紅光早已被徹底隔絕在上方,只有個人終端屏幕那一點幽藍的微光,勉強照亮前方不到半米的、粗糙冰冷的金屬管壁。

小腿被電弧擦傷的地方傳來一陣陣灼熱的抽痛,掌心的傷口在與管道摩擦時不斷重新裂開,留下濕黏的痕跡。但這些物理上的痛苦,此刻反而成了錨定他意識的坐標,提醒他還存在于這個現實的、可被傷害的軀體里,對抗著那試圖將他拖入非人領域的“呼喚”。

那感覺并未消失。自從被標記后,它就像背景噪音一樣持續存在著,并非聲音,更像是一種……壓力差,一種低頻的、無處不在的震顫,直接作用于他的神經末梢。有時它會減弱,仿佛那龐大的“母體”暫時轉移了注意力;有時又會毫無征兆地增強,像潮汐涌起,帶來一陣短暫的眩暈和耳邊極其細微的、億萬意識碎片摩擦般的幻聽。

它在感知他。而他,在這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寂靜中,也變得異常敏感,能模糊地感應到它那非人注意力的微弱起伏。

他必須集中全部意志,才能壓制住那股想要回應這“呼喚”的、詭異的沖動——那沖動并非來自情感或理智,而更像是一種生物本能,像鐵屑渴望磁極。

向下。只能向下。

管道系統錯綜復雜,岔路極多。他憑借對建筑結構圖的記憶碎片和對那股來自地下深處的、非人震顫感的模糊規避(他直覺感到“母體”的核心不在醫療單元,而是在更深處或別的什么地方),艱難地選擇著路徑。好幾次鉆入死路,不得不耗費寶貴的時間和體力倒退。

時間感已經完全混亂。可能只過去了半小時,也可能已有數小時。

終端突然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屏幕自動亮起,依舊是那片空白的發信人界面,跳出一行新的宋體字:

「‘清道夫’已激活,循熱源與生物信號波動。建議:左岔口,進入廢棄維護通道,下行五十米,避開主要管廊。時限緊迫。」

信息再次迅速消失。

清道夫?新的追蹤單位?江則頭皮一麻。他甚至來不及思考這神秘指引的可靠性,身體已經先于意識做出反應。他奮力爬向下一個左岔口,那洞口比之前的更為狹窄,邊緣布滿尖銳的毛刺,刮破了他的肩膀。

他擠了進去,進入一段明顯更老舊、積滿厚厚油污灰塵的管道。這里空氣更加污濁,幾乎令人窒息。

他剛爬出不到十米,就聽到原本的主管道深處,傳來一種截然不同的、令人牙酸的金屬刮擦聲,頻率極快,還夾雜著某種高頻嗡鳴,絕非人類或蜘蛛機器人能發出的動靜。聲音正快速向他剛才所在的位置靠近。

他死死屏住呼吸,縮在黑暗里一動不動。

刮擦聲和嗡鳴在岔口處停頓了片刻,那種高頻嗡鳴似乎是在進行掃描。幾秒后,聲音轉向了另一條岔路,逐漸遠去。

江則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清道夫……它們是什么東西?

沒有時間恐懼。他按照指引,奮力向下爬了大約五十米,果然看到了側面管壁上有一個銹蝕嚴重的圓形艙蓋,上面模糊地印著“廢棄維護通道-7”的字樣。

他用盡力氣擰開銹死的閥門,沉重的艙蓋向內打開,一股更陰冷、帶著陳腐水汽和某種消毒液殘留氣味的空氣涌了出來。后面是一段僅容一人通過的、近乎垂直的銹蝕鐵梯,向下隱沒在更深沉的黑暗中。

他鉆了出去,小心翼翼地關上艙蓋,然后開始沿著鐵梯向下攀爬。梯子冰冷刺骨,而且很多橫杠已經松動甚至缺失,他必須全神貫注。

下方漸漸有了微弱的光源,是一種冰冷的、不帶溫度的藍綠色應急燈光。空氣里的消毒水味越來越濃,還混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類似臭氧和有機質腐敗混合的奇特味道。

梯子到了盡頭。下面是一條狹窄的、布滿各種老舊管道和線纜的走廊,墻壁是粗糙的混凝土,地面潮濕。這里顯然是地下深層某個被遺忘的角落,與上方光潔高科技的環境判若兩個世界。

根據方位和距離判斷,這里應該離地下七層的隔離醫療單元很近了,但屬于其外圍的非核心區域。

他悄無聲息地落地,貼墻而立,仔細聆聽。只有遠處管道深處滴滴答答的漏水聲,以及那無所不在的、低功率運轉的機器嗡鳴。

終端再次震動。這次沒有文字,只有一個極其簡略的、閃爍的結構圖箭頭,指向走廊的一個方向,標注著「非監控盲區→ JD-12外圍通風」。

指引者似乎對這里了如指掌。

江則壓下心中的疑慮,沿著箭頭方向,在陰影中小心移動。走廊曲折,他避開幾個看起來還在工作的監控探頭(指引者標注了它們的死角),最終來到了一個通風管道的送風口。柵格后面,隱約傳來一種規律的低頻嗡鳴,與維持生命系統的聲音很像。

送風口柵格無法從外部打開。他仔細觀察,發現柵格邊緣的螺絲有近期被擰動過的細微痕跡!有人在他之前動過這里?

他嘗試性地用力一推,柵格竟然向內無聲地滑開了!一個剛好能容他鉆過的洞口。

里面是更粗的主通風管道,空氣流動明顯,帶著強烈的消毒水和某種……藥物制劑的味道。管道壁溫熱。

他鉆了進去,匍匐向前爬行。嗡鳴聲越來越清晰。

爬了大約十幾米,前方出現了光線。是一個更大的送風口,下面似乎是一個房間。

他小心翼翼地爬到送風口邊緣,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向下望去。

一瞬間,他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下面是一個寬闊的圓形大廳,燈火通明,但空無一人。大廳中央,整齊地排列著數十個、或許上百個高科技醫療艙。乳白色的艙體泛著冰冷的光澤,密密麻麻的線纜和軟管像詭異的藤蔓連接著它們。每個艙體都微微散發著朦朧的光,透過觀察窗,可以看到里面浸泡在淡藍色營養液中的——

人。

有男有女,年齡各異,都處于深度昏迷或腦死亡狀態。他們的身體被精心維持著生命體征,面色是一種不健康的、實驗室標本般的蒼白。

而在大廳的盡頭,墻壁是一整塊巨大的、顯示著復雜實時數據的強化玻璃。玻璃后面,是一個更大的、獨立隔離的艙室。里面只有一個醫療艙,被更多更精密的儀器所包圍。

艙體上清晰地印著標識:JD-12。

江則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個觀察窗上。營養液微微晃動,一張年輕、蒼白卻無比熟悉的臉龐在液面下安靜地沉浮著。長長的黑發如同海草般飄散。是江雨!和十年前出事時幾乎沒有任何變化,時間在她身上仿佛徹底停滯了!

心臟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攥住,然后又猛地被拋入冰窖。憤怒、悲傷、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怖感席卷了他。他們真的把她藏在這里,像保存一件物品一樣保存著她!

但下一秒,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看到了別的東西。

在連接著每一個醫療艙,尤其是連接著JD-12那個獨立艙室的數據線纜上,除了傳輸生理維持數據的普通信號燈,還同步閃爍著另一種極其微弱、頻率奇特的幽紫色光芒。

這種光芒的脈沖模式……他不久前剛剛在“靈境”的核心數據深淵里見過!那是……抽取深層意識、輸送向那個龐大“母體”的特征信號!

這些醫療艙里的人,不僅僅是植物人或者腦死亡患者被維持生命!

他們本身就是“母體”的養料來源之一!他們無法主動接入“靈境”,但他們殘存的、或沉睡的意識,正被更直接、更高效地榨取著!而他的妹妹,JD-12,似乎是這些“養料”中比較特殊的一個,被單獨隔離,重點“照顧”!

難怪“遺落之河”項目的指令優先級那么高!這根本就是一個持續了不知多久的、系統性的意識掠奪!

就在他被這殘酷真相沖擊得幾乎無法思考時,下方圓形大廳的氣壓門嘶地一聲滑開了。

兩個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穿著“搖籃”高級官員的制服,神色冷峻。另一個則讓江則的呼吸幾乎停止——是林默。

他們徑直走向JD-12的隔離艙外,透過觀察窗看著里面。

“……波動還在持續增強,‘母親’對她的‘共鳴’反應很異常。”那個“搖籃”官員看著手中的數據板,語氣沒有任何起伏,“自從樣本C-779觸發深層警報后,她的數據流就變得極不穩定。”

林默抱著手臂,臉上不再是那種商業式的微笑,而是一種研究者般的冷靜和一絲……狂熱。“有趣。血緣和精神層面的雙重紐帶,果然能產生我們無法設計的強烈擾動。江則的意識結構非常特殊,他的深度接入像一把鑰匙,意外地加劇了JD-12與‘母體’之間的連接通道的不穩定性。這對我們理解意識融合的‘錨點’機制很有價值。”

“但風險過高。‘清道夫’沒有在主通風系統找到他,他很可能已經潛入到附近區域。如果他接觸到JD-12,甚至嘗試進行物理連接……”

“那不是更好嗎?”林默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主動送上門的關鍵催化劑。通知‘搖籃’,準備收網。誘導他,給他創造機會靠近JD-12。我們需要觀測在極端情緒和近距離接觸下,這兩個特殊樣本與‘母體’之間會產生何種‘共鳴’。這將是‘遺落之河’項目啟動以來最寶貴的數據。”

“如果失控?”

“那就執行最終凈化協議。確保JD-12和‘母體’的完整性優先。樣本C-779的意識能捕獲最好,不能,就摧毀其生物載體。”林默的聲音輕描淡寫,仿佛在討論處理一件廢棄的實驗器材。

兩人又交談了幾句關于能量調度和屏蔽場穩定性的技術細節,然后轉身離開了大廳。

通風管道里,江則像一尊冰冷的雕像,僵在原地。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刺入他的耳膜,釘入他的大腦。

他不是來找希望的。他是走進了另一個更精密、更殘酷的實驗場。林默和“搖籃”早就預料到他可能會來這里!他們甚至故意放他進來,把他當成一個活的刺激源,用來觀察他和妹妹這兩個“特殊樣本”在被逼到絕境時,能給他們提供什么樣的“寶貴數據”!

靠近小雨?連接?共鳴?

他看著下方妹妹那蒼白安靜的臉,又想起數據深淵里那個蠕動著的、由無數痛苦構成的龐大暗影。一股令人作嘔的寒意從脊椎一路竄上頭頂。

他們不僅僅是在抽取她的意識。

他們似乎……在利用她,作為與那個“母體”建立某種穩定連接的橋梁或錨點?而他自己,因為血緣和精神上的深刻聯系,意外地成了能極大影響這座“橋梁”穩定性的變量?

所以那“呼喚”,不僅僅是母體對他的,也可能包含了……透過這座扭曲的“橋梁”傳遞過來的、小雨殘存意識的……某種無意識的吸引?

這個念頭讓他渾身發冷。

個人終端再次震動。這次,是一張簡單的結構圖,標注出一條極其危險的、幾乎不可能存在的路徑——通過通風系統內部一條檢修管道,可以繞過隔離墻,直接抵達JD-12醫療艙正上方的天花板檢修口。

后面跟著一行字:

「‘搖籃’封鎖程序倒計時:8分17秒。這是唯一窗口。選擇在你。」

后面還有一個極小的、不斷閃爍的紅色標記,指向地圖上一個點,標注著:「物理中斷節點(高風險)」。

選擇?

江則的目光從終端屏幕,移向下方JD-12艙室里妹妹沉睡的臉,再移向那閃爍著不祥幽紫色光芒的數據線纜。

沒有選擇。

林默以為他是一頭會被親情引入陷阱的愚蠢獵物。

但他們不明白。

當獵物被逼到絕境,看清了陷阱的全貌和獵人的嘴臉后,唯一剩下的、也是最危險的念頭,不再是逃避。

而是……撕碎這陷阱,哪怕拖著獵人和自己一起,墜入深淵。

他的眼神變得冰冷而平靜,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在其中凝聚。

他再次看了一眼那個標注著「物理中斷節點」的閃爍紅點。

然后,他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向著那條通往JD-12艙室的、充滿未知危險的檢修管道,悄無聲息地滑去。

腿上的傷和掌心的痛,仿佛都已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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