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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獨自獵取魂環

黑石城初級魂師學院的每一天,對林羽而言,都像是在推開一扇扇塵封已久、銹跡斑斑的沉重石門。每一次推開,門軸都會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門后顯露出的,并非豁然開朗的光明殿堂,而是一條條幽深、冰冷、不見盡頭的回廊,空氣中彌漫著陳舊知識與殘酷現實混合的冰冷氣息。他,就像一塊被遺棄在沙漠深處、徹底干涸了億萬年的海綿,驟然被投入這知識的深潭——盡管這潭水冰冷刺骨——他近乎貪婪地、瘋狂地汲取著每一滴水分,每一個關于魂師世界的基礎認知。

那些曾經在朱竹清給予的、被他視若珍寶的書籍上,如同霧里看花般模糊不清、支離破碎的概念,在學院教員平板無波的講述中,逐漸變得清晰、連貫、系統化。每一個知識點,都像是一塊冰冷沉重的磚,精準地投入他那片因巨大變故而早已死寂的心湖。沒有激起欣喜的漣漪,只有沉重的、冰冷的倒影緩緩下沉,堆積在湖底,構筑著通往未知未來的、堅硬而殘酷的基石。

他清晰地知道了魂師世界那森嚴到近乎殘酷的等級壁壘:從最初的魂士,到魂師,大魂師,魂尊,魂宗,魂王,魂圣,魂斗羅,乃至那屹立于云端、只存在于傳說和話語中的封號斗羅。每一個稱號背后,都是一道需要耗盡無數心血、甚至賭上性命才能跨越的天塹。魂力的點滴積累,如同愚公移山;魂環的每一次獲取與吸收,更是如同在萬丈深淵之上走鋼絲,失敗,則意味著隕滅。

他也牢牢記住了那被視為鐵律的魂環極限理論。第一魂環的吸收極限,被一代代魂師的血與淚定格在四百二十三年左右。那一個個顏色的分野,是如此醒目而殘酷:代表十年修為的白色,百年修為的黃色,千年修為的紫色,萬年修為的黑色,以及那象征著至高無上、宛如神跡的十萬年魂環的赤紅之色……顏色的差異,直接映射著魂獸修為的天壤之別,也近乎絕對地決定了魂技威力的云泥之判。課堂上,老師用最嚴厲的語氣反復強調:任何試圖挑戰極限、吸收超越自身承受能力魂環的行為,都不是勇猛,而是最愚蠢的自殺!

而他也因此,更加深刻、更加骨髓地理解了“先天滿魂力”這五個字所承載的重量與意味。起點,即是無數平民魂師終其一生嘔心瀝血、苦苦掙扎都無法觸摸到的終點線。這意味著他無需在魂士階段進行漫長而枯燥的魂力積累,可以直接獲取第一個魂環,正式踏入門檻,成為一名真正意義上的魂師。

力量……獲取力量的路徑,第一次如此清晰、冰冷、像一幅精密卻無情的機械藍圖,鋪陳在他復仇之路的起點。每一步都標注著代價與風險,但他別無選擇,只能向前。

然而,學院里的氛圍,卻與他那冰冷外殼下包裹著的、近乎燃燒的熾熱求知欲格格不入,甚至背道而馳。最初的幾天,當他表現出遠超同齡人的理解力和專注度時,幾位授課老師眼中確實流露出過驚訝與好奇。但這份短暫的光芒,在他們得知并“確認”了他那“模糊得幾乎看不清形態,大概率是廢武魂的影子武魂”后,便迅速熄滅了,轉而化為了毫不掩飾的惋惜、淡漠,乃至一種居高臨下的輕視。

在他們根深蒂固的觀念里,一個如此不堪的武魂,即便是萬中無一的先天滿魂力,也如同將黃金鑲嵌在朽木之上,未來的成就早已被那廢武魂本身限定得死死的。“最多成為一個比普通人力氣大點、動作稍微敏捷點的一環魂師罷了,還能有什么大出息?”這樣的論調,迅速在教員中流傳開來。在一個資源有限、崇尚強者的世界里,沒有人愿意在一個注定黯淡無光、毫無投資回報的“廢柴”身上,浪費寶貴的時間和精力。他們的關注和資源,早已傾斜向那些武魂優異、家世顯赫,至少也是潛力可觀的學生。

當林羽在某個黃昏,沉默地敲開教務處那扇油膩的木門,向負責此事的教導主任提交那份早已寫好的、申請學院協助獲取第一魂環的文書時,他所遭遇的,正是這種冰冷現實最直接的體現。

那位教導主任,一個腆著碩大啤酒肚、眼袋浮腫、眼神渾濁不堪的中年魂宗,正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剔著牙縫里的午間殘渣。他漫不經心地接過那張單薄的申請書,目光懶洋洋地掃過“林羽”、“先天滿魂力”、“影子武魂”這幾個字眼,鼻腔里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

他甚至沒有抬眼仔細打量一下眼前這個瘦小的孩子,只是用那只肥短、戴著一枚俗氣金戒指的手指,不耐煩地揮了揮,仿佛在驅趕一只惱人的蒼蠅。

“自己去城里的武魂殿開證明,然后去獵魂森林碰碰運氣吧。”他的聲音含混不清,帶著濃濃的敷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找個十年魂獸就差不多了,小鬼,別好高騖遠,不知天高地厚。就你那破武魂,根本承受不了太強的能量,別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頓了頓,終于掀起眼皮,瞥了林羽一眼,但那眼神里沒有絲毫關切,只有一種“別給我添麻煩”的不耐:“學院的人手和資源都派去幫助那些有潛力的學員了,沒空專門帶你去。批條給你,自己搞定。”

說完,他幾乎是搶一般地從林羽手中抽回申請紙,潦草地簽了個名,蓋上一個紅得刺眼的學院印章,像丟垃圾一樣將那張允許離校的批條扔回給林羽,然后便不再看他,重新拿起桌上的報紙,將自己肥胖的臉龐埋了進去。

冰冷的拒絕,如同寒冬臘月里一盆摻著冰碴的雪水,兜頭蓋臉地潑下。然而,這并未讓林羽感到絲毫的意外,更談不上憤怒。這種漠視、這種輕賤,他早已習慣了。從武魂覺醒的那天起,從周圍人那惋惜又帶著點幸災樂禍的眼神中,他早已預見到了這一切。

他只是默默地伸出那雙與他年齡不符、略顯粗糙的小手,接過了那張輕飄飄、卻又沉重無比的批條。指尖甚至沒有絲毫顫抖。他對著那肥碩的、已然無視他的后腦勺,極其輕微地躬了躬身,然后轉身,一言不發地離開了這間彌漫著油膩食物和陳腐紙張混合氣味的辦公室。

沒有指導,沒有同伴,沒有護道人。前路茫茫,危機四伏。他只有自己。以及懷中那張單薄的、仿佛一捏就碎的批條,還有靈魂深處,那日夜不息、灼燒著他五臟六腑的滔天仇恨,與那個對唯一給過他溫暖的少女許下的、沉重如山的承諾。

憑借學院的批條,程序性的流程走得異常順利。黑石城的武魂分殿,只是一座低矮樸素的建筑。值班的工作人員是一個面露倦容的中年人,他看著這個瘦小、沉默、獨自一人前來辦理獵魂森林準入證明的孩子,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詫異。但他核對了一下學院的印章和手續,一切無誤,便也不再說什么,例行公事地在一張特制的獸皮證明上蓋下了武魂殿的印章。

“進入獵魂森林,生死自負。期限一個月,逾期證明作廢。”工作人員公式化地交代了一句,將證明遞了出來。

林羽小心地接過,將那證明與學院的批條疊在一起,用一塊干凈的粗布仔細包好,貼身收起,仿佛收藏著唯一的希望火種。

三日后,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一層灰白色的、帶著浸骨寒意的霧氣,如同鬼魅般籠罩著仍在沉睡的黑石城。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遠處打更人模糊不清的梆子聲偶爾傳來,更添幾分寂寥。

林羽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學院那扇偏門的小房間——那是學院分配給他這個“廢柴”的單獨住處,幾乎與雜物間無異。他背上了一個洗得發白、打了好幾個補丁的簡陋包袱,里面裝著寥寥幾塊硬得能硌掉牙的黑麥干糧、一個癟癟的舊水囊、一柄被磨得寒光閃閃的短刃(這是他父親留下的唯一遺物,柄上還殘留著暗沉的血色和握久的痕跡),以及那本被他用油紙層層包裹、甚至睡覺都壓在枕下、視若生命的《魂師基礎冥想法與大陸常見武魂鑒錄》。

他的腳步很輕,身影融入濃霧之中,很快便消失在清冷空曠的街道盡頭,走向城外那遙遠而未知的獵魂森林。

所謂的獵魂森林,位于黑石城以東近百里的山脈邊緣地帶,是星羅帝國官方人工圈定、并定期清剿其中過于強大魂獸的、“相對安全”的魂獸聚集地。其主要構成是十年和百年的低階魂獸,偶爾會出現極其罕見的千年魂獸,通常也是剛突破不久或因故從更深處流落出來的。這里,是帝國底層魂師和各大初級魂師學院的學員們,獲取第一、第二魂環的主要場所。

徒步跋涉了兩天。風餐露宿,渴了喝幾口涼水,餓了啃幾口硬邦邦的干糧,夜晚則尋找巖縫或樹洞蜷縮著休息,警惕著野外的每一次風吹草動。深秋的寒風已然刺骨,尤其是夜晚,幾乎要凍徹骨髓。林羽只能依靠那微弱得可憐的魂力勉強抵御,嘴唇凍得發紫,手腳滿是冰冷的麻木感。

當他在第二日的黃昏時分,終于拖著疲憊不堪、沾滿塵土的小小身軀,站在那圈巍峨延綿、由比鋼鐵還堅硬的鐵木制成的巨大柵欄前時,夕陽正將最后的余暉涂抹在柵欄尖削的頂端,反射出冰冷的光澤。

巨大的門戶敞開著,仿佛巨獸張開的黑洞洞的大口。兩旁,是十余名身穿星羅帝國制式暗紅色盔甲、手持長矛、腰佩利刃的士兵守衛。他們個個氣息彪悍,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久經沙場的肅殺之氣,嚴格地掃視著進出的人流。

進出的人大多組成三五成群的小隊,由氣息沉穩、經驗豐富的長輩或學院老師帶領,隊伍中的年輕魂師們臉上帶著緊張、興奮與期待。像林羽這樣形單影只、年紀又如此幼小、穿著如此寒酸的孩子,簡直是絕無僅有。他的出現,立刻引來了不少好奇、疑惑,甚至略帶憐憫的目光。

林羽深吸一口氣,壓下因長途跋涉而急促的呼吸,邁著因為疲憊而有些虛浮,卻依舊堅定的步子,走上前去。

守門的士兵隊長,一個臉上帶著一道猙獰刀疤、身材魁梧的漢子,目光如電般掃了過來。他伸出覆蓋著鐵甲的手臂,攔住了林羽。

“小子,站住。證明。”聲音粗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林羽沉默地從懷中取出那個粗布小包,小心翼翼地打開,將武魂殿開具的那張獸皮證明,雙手遞了過去。

士兵隊長接過證明,仔細地查驗著上面的印章、紋路以及書寫內容。確認無誤后,他那銳利的目光再次落在林羽身上,粗獷的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極大的疑惑和驚訝。他上下打量著林羽,那營養不良的瘦小身材,洗得發白、明顯不合身的舊衣服,以及那雙……那雙根本不像一個六歲孩子該有的、死寂空洞得令人心寒的眼睛。

“小子,就你一個人?”士兵隊長的眉頭緊緊皺起,形成一道深深的溝壑,“你家大人呢?老師或者家族護衛呢?這獵魂森林雖然比不得星斗大森林那種絕地,但里面魂獸兇猛,毒蟲瘴氣也不少,可不是你這種小娃娃玩過家家的地方!一個人進去,跟送死有什么區別?”

林羽抬起頭,那雙空洞的眼睛直視著士兵隊長。那眼神里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沒有恐懼,沒有哀求,也沒有孩童應有的天真,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沉寂。他極其輕微地搖了一下頭,用那因為干渴和很少說話而顯得異常嘶啞干澀的聲音,清晰地回答:“就我一個。”

士兵隊長被他那眼神看得心里莫名地一怵,一股涼意順著脊椎爬升。他經歷過戰場廝殺,見過各種眼神,卻從未在一個如此幼小的孩子眼中看到過這種……近乎死水的漠然。他張了張嘴,還想再勸誡什么,比如里面有多危險,哪個區域相對安全,遇到危險該如何求救……但最終,他只是搖了搖頭,將證明塞回林羽手里,帶著幾分不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側身讓開了道路,揮了揮手:“進去吧。自己小心點,別太深入,就在最外圍轉轉,找個十年的落單草食魂獸就趕緊出來。遇到危險,發射信號彈……嘖,你估計也沒有。自求多福吧,小子。”

沉重的、布滿金屬鉚釘的鐵木大門,在他身后緩緩合攏,發出“砰”的一聲沉悶巨響,仿佛徹底隔絕了兩個世界,也敲擊在林羽的心頭。

一股原始、潮濕、混雜著濃烈腐葉氣息、肥沃泥土腥氣、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屬于魂獸的危險氣息的味道,如同實質的浪潮般撲面而來,瞬間將林羽瘦小的身影徹底吞沒。

眼前的光線陡然變得無比昏暗。遮天蔽日的參天古木,枝椏交錯,如同一只只巨手,將天空切割得支離破碎。粗壯的藤蔓如同怪蟒般從高處纏繞垂落,有些上面還開著顏色艷麗、形狀詭異的花朵。地面堆積著厚厚的、不知積累了多少年的落葉層,踩上去軟綿綿的,發出“沙沙”的聲響,并透出一股植物腐爛特有的酸腐氣息。只有零星的光斑,頑強地穿透層層疊疊的枝葉屏障,在地面上投下搖曳而破碎的光影,如同鬼火般明滅不定。

遠處,傳來不知名鳥獸的尖銳啼鳴,近處,則是各種窸窸窣窣的、令人頭皮發麻的細微聲響,仿佛有無形的生物在落葉下、在灌木叢中穿梭蠕動。整個森林,充滿了一種幽深、死寂,卻又暗流洶涌的巨大壓迫感,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幾乎令人窒息。

林羽瘦小的身體下意識地繃緊,心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手心滲出冰冷的汗水。但他眼中卻沒有多少恐懼,更多的是一種浸入骨髓的冰冷警惕和一種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近乎麻木的決絕。他迅速地將包袱重新背好,緊緊地系在胸前,然后抽出了那柄鋒利的短刃,冰冷的觸感從刀柄傳入掌心,帶來一絲奇異的安全感。刀刃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出一點幽冷的寒芒。

他沒有像其他初來者那樣茫然四顧或驚慌失措。而是立刻矮下身子,如同受驚的小獸,迅速而敏捷地依靠到一棵足夠粗壯、需要數人合抱的古樹后面,屏住呼吸,最大限度地調動起所有感官,耳朵捕捉著空氣中最細微的聲波震動,鼻子分辨著復雜氣味中任何一絲異常,眼睛銳利地掃視著周圍每一片陰影、每一簇灌木。

適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直到初步判斷附近沒有潛藏的危險,他才開始小心翼翼地移動。腳步放得極輕,每一步都先用腳尖試探落葉層的虛實,確認沒有枯枝會發出脆響,才緩緩落下腳掌,如同靈貓潛行,盡量不發出任何多余的聲響。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儀器,不斷掃視著前方、左右,甚至頭頂的枝椏,不放過任何一絲風吹草動。他知道自己弱小得可憐,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引來萬劫不復的滅頂之災。

他的目標異常明確——一個黃色的百年魂環。就像朱竹清姐姐擁有的第一個魂環那樣。這是他對自己最低的要求,也是通往復仇之路必須踏出的、不容妥協的、堅實的第一步。

他在森林最外圍的區域,以一種近乎折磨人的緩慢速度,小心翼翼地探索著。時間在極度緊張的狀態下悄然流逝,頭頂的光線逐漸變得更加昏暗,預示著黃昏即將逝去,黑夜即將來臨。期間,他遇到了幾只十年左右的嚙齒類、昆蟲類魂獸,諸如拳頭大小、門齒發亮的嗜木鼠,或是手臂長短、色彩斑斕的百足蜈蚣。這些魂獸大多警覺性很高,在他靠近之前就飛快地逃竄隱匿起來。他也曾遠遠地看到過一群體型碩大如小象、頭頂生著寒光閃閃獨角的犀類魂獸,它們的年限恐怕接近百年,氣息渾厚,林羽明智地選擇了遠遠繞開,沒有激起任何沖突。

夜晚的森林,比白天要危險數倍。他找到一棵枝椏極其茂密、易于隱藏的古樹,費力地爬了上去,選擇了一處粗壯枝干交匯形成的天然凹陷處,蜷縮起身體。啃著冰冷堅硬如石的干糧,喝著早已冰涼刺骨的清水,耳朵卻時刻豎起著,警惕地捕捉著樹下以及周圍森林里的任何異動。森林的夜晚并不寧靜,遠處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悠長狼嚎,近處有不知名的生物發出窸窸窣窣的怪響,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有冰冷滑膩的東西,從他依靠的樹干上緩緩爬過,留下令人不適的黏液感。他緊緊握著那柄短刃,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一夜無眠,睜著眼睛直到天際泛白。

第二天,他繼續向著相對深入一些的區域探索。依舊一無所獲。遇到的百年魂獸要么太過強大,氣息讓他感到窒息;要么是成群結隊活動,根本無法下手;要么其屬性與他那模糊感應中的武魂毫不相干,吸收的風險極大且收益未知。

干糧在迅速減少,體力因為持續的警惕和露宿而下降。內心深處,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開始如同藤蔓般悄悄滋生、蔓延。時間不多了,如果再過兩天還找不到合適的目標,他就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或者冒險深入更危險的地帶……

第三天下午,陽光勉強透過濃密的樹冠,在林間空地上投下斑駁的光點。林羽正靠在一棵大樹后休息,咀嚼著最后一點干糧,嗓子眼被刮得生疼。就在他內心那絲焦灼逐漸變得清晰時——

突然!

“吼——!!”

“嗷嗚——!!”

前方不遠處的密林中,猛地爆發出兩聲充滿暴戾、痛苦和瘋狂意味的獸吼!聲音之猛烈,震得樹葉簌簌落下!緊接著,是樹木被巨力猛烈撞擊、搖晃、乃至斷裂發出的噼里啪啦的爆響!以及某種血肉被硬生生撕裂、骨骼被殘忍砸碎的可怕悶響,清晰地傳來!

激烈的打斗聲!而且聽起來異常慘烈,仿佛是生死搏殺!

林羽的心臟猛地一縮,瞬間將最后一點干糧咽下,身體如同受驚的壁虎般,緊緊地貼附在粗糙的樹皮上,全力收斂起自身所有的氣息,連呼吸都幾乎停滯。他小心地、極其緩慢地探出半個頭,目光銳利如刀,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望去。

穿過層層疊疊的枝葉縫隙,眼前那片不大的林間空地上,此刻呈現出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然收縮到了極致!

那里,宛如一個微縮的修羅屠場!

鮮血,大量的鮮血,已經染紅了空地上的泥土和落葉,呈現出一種暗紅發黑的、令人作嘔的色澤。斷枝殘木四處飛濺,仿佛被巨大的力量蹂躪過。空地的中央,兩只魂獸以一種扭曲而慘烈的姿態躺在血泊之中。

一具是通體覆蓋著灰黑色皮毛、體型碩大如牛犢的巨狼。但它的頭顱幾乎被整個拍爛了,只剩下模糊的血肉和碎裂的骨渣,白色的腦漿混合著血液汩汩流出。它的脖頸也被撕裂開一個巨大的、觸目驚心的口子,顯然是致命傷之一。林羽憑借著課堂上記憶的圖案和特征,瞬間認出這是頗為兇悍的百年魂獸“暗影狼”,看其殘存的體型和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狂暴能量波動,年限絕對不低,至少在三百年以上!

而另一具,則更加凄慘恐怖。那是一只體型比暗影狼稍小一圈,但整體線條更加流暢、充滿了敏捷與爆發力的豹類魂獸。它有著一身暗紅色的、本該光滑美麗的皮毛,此刻卻破損不堪,布滿了深可見骨的恐怖爪痕和撕裂傷口,皮肉翻卷,鮮血淋漓。最致命的是它的腹部,被徹底破開了一個大洞,內臟和腸子都流了出來,拖曳在血泊之中。它竟然還沒有立刻斷氣,身體還在微微地、無意識地抽搐著,喉嚨里發出極度痛苦和虛弱到極致的“嗬……嗬……”的漏氣聲,一雙猩紅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幾乎要凸出眼眶,里面充滿了瘋狂、不甘和瀕死的怨毒。林羽也認出了它——這是另一種以速度、嗜血和兇猛聞名的百年魂獸“血豹”!

這是……同歸于盡?!不!仔細看,似乎是血豹在慘烈的搏殺中,憑借著最后的爆發和速度,略勝了一籌,拼死了暗影狼,但自己也受到了無法挽回的致命創傷,已然瀕臨死亡,只剩下最后一口氣!

林羽的目光,瞬間就被那瀕死的、卻依舊散發著兇戾氣息的血豹牢牢吸引了過去!他的心臟,在這一刻不受控制地瘋狂跳動起來,撞擊著胸腔,發出擂鼓般的聲響!

機會!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只重傷垂死、幾乎完全失去反抗能力的百年魂獸!而且看其形態、殘留的兇戾氣息以及能拼死三百年以上暗影狼的實力,它的年限絕對不低,很可能……很可能已經逼近,甚至超過了課堂上反復強調的第一魂環理論極限年限!

風險?巨大的風險!老師嚴厲的警告聲仿佛還在耳邊回蕩:吸收超越自身極限的魂環,無異于自殺!魂環能量會撐爆經脈,撕裂身體!

但是……變強!他需要力量!需要超越常理的力量!否則,按部就班地吸收一個十年魂環?甚至一個普通的百年魂環?那要何年何月才能擁有向那些邪魂師復仇的力量?要何年何月才能擁有守護想守護之人的能力?朱竹清姐姐那含淚的、充滿期望的眼神再次浮現在腦海……

內心的掙扎與恐懼,只持續了極其短暫的一瞬,便被靈魂深處那滔天的恨意和變強的渴望徹底淹沒、碾碎!他的眼神重新變得冰冷而堅定,如同淬火的寒鐵,再無絲毫動搖。

他不再猶豫。握緊手中那柄父親留下的短刃,刀刃的冰冷似乎能讓他更加冷靜。他從藏身的大樹后,一步步走了出來,踩過沾血的斷枝,走向那片血腥氣沖天的屠場。

濃重到極致的血腥味幾乎令人窒息,胃里一陣翻江倒海。腳下粘稠的血泊,發出“咕嘰咕嘰”的、令人牙酸的聲響。

那瀕死的血豹,殘存的野獸本能讓它察覺到了這個陌生生物的靠近。它那雙充滿怨毒和不甘的猩紅眼珠,極其艱難地轉動了一下,焦距勉強對準了這個渺小的人類身影。它似乎想從喉嚨深處擠出最后一聲威脅性的低吼,但涌出的只有大股大股帶著氣泡的血沫和破碎的嗬嗬聲。它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想抬起爪子,但致命的傷勢讓它連這點微小的動作都無法完成,只能用那雙逐漸渙散、卻依舊刻滿瘋狂的眼睛,死死地、怨毒地盯著林羽,仿佛要將他的樣子烙印進地獄。

林羽走到它面前,停下腳步。他低頭看著這頭曾經兇猛矯健、此刻卻只能無助地等待死亡降臨的魂獸,心中沒有憐憫,也沒有恐懼,只有一種冰冷的、近乎儀式感的決絕。這是一場交易,用對方的生命,換取自己通往力量之路的資格。

他回憶著課堂上老師教授的要領:必須由魂師本人,親手給予魂獸最后一擊,才能吸收其引動其靈魂力量凝聚的魂環。

他深吸了一口那充滿濃郁鐵銹味的、令人作嘔的空氣,雙手緊緊握住短刃的刀柄,因為用力,指節變得一片慘白。他高高舉起短刃,用盡全身的力氣,調動起那先天滿魂力帶來的微薄魂力附于刃上,朝著血豹仍在微弱起伏的心臟部位,狠狠地、精準地刺了下去!

“噗嗤!”

鋒利的刀刃幾乎沒柄而入。血豹的身體猛地劇烈抽搐了一下,最后發出一聲極其微弱、幾乎聽不見的哀鳴,那雙猩紅的眼睛里的光彩徹底消失,頭顱無力地垂落下去,徹底失去了所有生機。

死了。

就在血豹斷氣的下一秒,奇異而瑰麗的一幕發生了!

它那龐大而殘破的尸體上,縷縷深邃的、妖異的紫色光芒,如同受到無形力量的牽引,從尸體的每一個部位升騰而起,迅速匯聚!最終,在尸體上方一尺處的空中,凝聚成一個無比清晰、圓潤完美、緩緩旋轉的紫色光環!

光環閃爍著深邃而神秘的光澤,散發出遠比黃色魂環強大、精純數倍的磅礴能量波動!那能量中,還隱隱帶著血豹生前的兇戾和暴虐氣息!

紫色!千年魂環?!

林羽徹底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心臟幾乎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巨大的震驚如同海嘯般沖擊著他的認知!

這怎么可能?!千年魂獸!怎么會出現在獵魂森林的外圍區域?而且還和一只暗影狼拼得同歸于盡?是它們爭斗時誤入了外圍?還是……發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變故?

巨大的震驚和一連串的疑慮瘋狂地沖擊著他的腦海。千年魂環!這遠遠超出了第一魂環的理論極限,甚至對于第二魂環而言,吸收千年魂環也是極其罕見、危險萬分的事情!吸收它?老師的話語如同驚雷般回蕩:自殺!絕對是自殺!

但是……

那懸浮在空中的紫色光環,是如此的瑰麗,如此的誘人!其中蘊含的那種近乎實質的力量感,是如此的真實、如此的強大!仿佛只要擁有它,就能瞬間脫胎換骨!放棄?轉身離開,去尋找一個弱小的十年魂環,或者一個普通的百年魂環?那要等到何年何月?父母慘死的畫面再次無比清晰地涌現眼前,那些邪魂師猙獰嘲弄的嘴臉,那種自身弱小帶來的無盡絕望和屈辱感,如同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心!

弱!太弱了!沒有力量,一切都是空談!

朱竹清那含淚的囑托和期望的眼神也在腦海中灼燒著。

賭一把!要么,就在這里死去,化為這獵魂森林的一堆枯骨,無人問津!要么……就抓住這命運強行塞到眼前的、危險與機遇并存的鑰匙,一步登天,握住那超越常理的力量!

瘋狂的念頭,如同地獄深處蔓延出的毒藤,在他心底瘋狂滋生、纏繞!他的眼睛漸漸被一種偏執、決絕和近乎瘋狂的血色所覆蓋!理智的堤壩,在絕對的力量誘惑和深沉的仇恨驅動下,轟然崩塌!

不再有絲毫猶豫!眼中閃過一抹狠戾決絕的光芒,他猛地伸出手,按照老師教導的最基礎方法,小心翼翼地調動起自身那微薄的魂力,嘗試去牽引那個懸浮著的、散發著不祥與強大氣息的紫色魂環!

“來啊!”他對著那紫色的光環,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啞的、仿佛困獸猶斗般的咆哮,像是在向這不公的命運,發起最決絕的挑戰!

紫色的千年魂環受到他那微弱魂力的牽引,仿佛找到了目標,驟然停止旋轉,然后如同一個擁有實質的、沉重無比的紫色金屬重箍,猛地套落下來,瞬間將林羽的整個身體籠罩在內!

“呃啊啊啊——!!!”

就在魂環加身的剎那,一股根本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狂暴兇戾到極致的能量洪流,如同決堤的洪荒巨獸,又像是瞬間爆發的火山熔巖,猛地沖入了林羽那瘦小脆弱的身體!

那不是溫暖的能量,而是灼熱、鋒利、尖銳、充滿了血豹臨死前的暴戾、痛苦和毀滅意志的恐怖洪流!它瘋狂地、蠻不講理地在他纖細的經脈中橫沖直撞,肆意撕扯;它狂暴地沖刷著他稚嫩的五臟六腑,仿佛要將它們碾成齏粉;它猛烈地撞擊著他的四肢百骸,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頭都在發出令人牙酸的、不堪重負的哀鳴,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徹底撐爆、焚毀、化為飛灰!

劇烈的、遠超人類想象極限的痛苦,瞬間如同無邊無際的黑暗海洋,淹沒了林羽所有的意識!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這股可怕的力量從內部撕成無數的碎片!身體表面,細小的毛細血管紛紛破裂,滲出的血珠瞬間被體內的高溫蒸發,形成一層淡淡的、帶著腥味的血霧!他整個人無法控制地蜷縮倒地,在血泊和落葉中劇烈地抽搐、痙攣著,喉嚨里發出非人的、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嘶嚎,聲音破碎而絕望。額頭上、脖頸上青筋暴突如同虬龍,眼球布滿了駭人的血絲,幾乎要凸出眼眶!嘴巴張大,卻發不出連貫的聲音,只有嗬嗬的抽氣聲,嘴角溢出的鮮血染紅了下巴。

死亡的陰影,前所未有的濃重冰冷,將他徹底包裹。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地尖叫、哀嚎,催促他放棄,逃離這致命的能量洗禮!那種痛苦,足以讓最堅強的意志瞬間崩潰!

但就在意識即將被這無盡的痛苦徹底吞噬、磨滅的邊緣,他靈魂深處那滔天的仇恨和不甘,那對父母音容笑貌的眷戀,那對朱竹清承諾的沉重,如同無數最堅韌、最冰冷的黑色鎖鏈,死死地錨定了那他最后一絲搖搖欲墜的清明!

“不能死……我不能死……報仇……要報仇……竹清姐……等我……”

他死死地咬著牙關,牙齒摩擦發出“咯咯”的聲響,幾乎要碎裂開來。鮮血更多地從嘴角溢出。他用盡那最后一點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意志力,瘋狂地、不計后果地運轉起那最基礎的《魂師基礎冥想法》,試圖引導、馴服體內這頭完全失控的、只想毀滅一切的狂暴巨獸!盡管這無疑是杯水車薪!

也就在他意志與痛苦抗衡到最極限、身體即將徹底崩潰的時刻——

“嗡!”

一聲低沉仿佛來自九幽深處的嗡鳴,自他體內最深處響起!

他體內那一直沉寂的、偽裝成模糊黑影的血戮魔皇武魂,仿佛被這外來的、卻隱隱帶著某種同源屬性的暴戾能量,以及宿主那極致到燃燒靈魂的仇恨、痛苦、不甘的情緒所徹底激發,終于自主地、不受控制地浮現而出!

暗紅色的光芒,深邃、粘稠、如同凝固的血液,瞬間取代了紫色魂環的光芒,將他整個人籠罩在內!一套殘缺卻散發著無盡陰邪、霸道、嗜血氣息的暗紅色鎧甲部件——尤其是那雙仿佛由無數暗紅色晶體凝結而成、指尖鋒銳如爪的詭異手甲——憑空浮現,覆蓋了他的雙臂和部分軀干!一股遠比千年魂環更加古老、更加兇厲的氣息沖天而起,雖然微弱,卻帶著至高無上的壓迫感!

更令人驚駭欲絕的事情發生了!

自主附體的血戮魔皇武魂,那雙暗紅色的、仿佛擁有自己生命的手甲,猛地自主探出,它們的目標并非攻向那肆虐的魂環能量,而是直接抓向了地上那具血豹尚未完全冷卻、依舊蘊含著磅礴氣血魂力的尸體!

嗤嗤嗤——!

仿佛強酸腐蝕,又像是饑餓了萬年的太古兇獸終于遇到了最美味、最滋補的血食!血豹那龐大的、殘破的、蘊含著千年修為和磅礴生命精華的尸體,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萎縮下去!所有的血肉、筋骨、內臟,甚至包括那尚未完全消散的靈魂能量,都被一股霸道無比、蠻橫絕倫的力量強行抽取、吞噬!化作為一道道暗紅色的、粘稠如同血漿的能量流,通過那雙手甲,瘋狂地、洶涌地倒灌涌入林羽幾乎要被撐爆的體內!

這突如其來的、匪夷所思的龐大能量補充,如同在即將干涸龜裂的土地上迎來了滔天洪水!雖然狂暴,卻帶來了生機!

那原本純粹狂暴、只想毀滅一切的千年魂環能量,在融入了血豹本身最本源、最契合的血肉靈魂精華之后,仿佛被加入了某種奇異的“緩和劑”和“催化劑”,雖然依舊龐大暴戾,沖擊力驚人,卻少了幾分純粹的、排外的破壞性,多了一絲可以被林羽身體本能吸收、融合的“親和力”!

更重要的是,這股磅礴浩瀚的氣血生命精華,一涌入體內,便瘋狂地修復著林羽被魂環能量撕裂的千瘡百孔的經脈和受損嚴重的內腑,強化著他的骨骼血肉,如同最頂級的鍛造錘,在毀滅的同時進行著重塑!這為他提供了堅持下去的、無比寶貴的物質資本!

痛苦依舊如同煉獄,絲毫未減,甚至因為兩股能量的交織沖撞而變得更加復雜和劇烈。但已經從純粹的、單向的毀滅,變成了毀滅與重生交織、破壞與修復并行的、更加殘酷的地獄磨盤!每一次碾碎,都伴隨著新生的灼痛!

林羽的身體,變成了最殘酷、也是最神奇的戰場。千年魂環的能量瘋狂破壞,血豹的血肉靈魂精華拼命修復強化,而血戮魔皇武魂則貪婪地吞噬著一切涌入的能量,并將其強行轉化、提純為最純粹的本源力量,反哺給宿主!

他的意識在這極致的痛苦和一種詭異的、力量瘋狂增長的冰冷快感中浮沉,仿佛隨時會徹底崩潰消散,又仿佛在向著某個未知的、強大的彼岸瘋狂沖刺!眼前幻象叢生,時而看到父母溫暖的笑容,時而看到邪魂師猙獰的嘴臉,時而看到朱竹清含淚的眼眸,時而又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血海……

時間,在這場內部的驚天巨變中,失去了意義。不知過去了多久,也許只是短暫的一瞬,又仿佛是漫長的一個世紀。

當林羽的意識終于從那片混沌、痛苦與力量交織的漩渦中逐漸剝離出來,重新勉強掌控身體時,他發現自己依舊躺在那片狼藉不堪、血跡斑斑的林間空地上。

夜色已然降臨,清冷的月光透過枝葉縫隙,灑下點點銀斑。

身體像是被徹底碾碎成億萬粉末,然后又一點點地重新聚合起來。無處不在的劇痛,尤其是經脈和靈魂深處的灼痛感,依舊清晰。但與此同時,一種前所未有的、爆炸性的、幾乎要滿溢出來的力量感,卻充斥著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仿佛蘊藏著無窮的精力,渴望宣泄!五感變得前所未有的敏銳,甚至連遠處樹葉飄落的聲音、地下蟲子蠕動的聲音都能隱約捕捉到!

他艱難地用手支撐著地面,坐起身來。低頭看向自己。

那個深邃、瑰麗、散發著令人心悸能量波動的紫色千年魂環,已經安靜地、完美地套在了他不知何時已然釋放出的血戮魔皇武魂之上,正隨著他的呼吸,緩緩地、沉穩地律動著。而那地上,那具血豹龐大的尸體,已經徹底消失不見,連皮毛骨骼都未留下分毫,仿佛被某種力量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去,只有地上那片巨大骸骨。

…他艱難地用手支撐著地面,坐起身來。低頭看向自己。

那個深邃、瑰麗、散發著令人心悸能量波動的紫色千年魂環,已經安靜地、完美地套在了他不知何時已然釋放出的血戮魔皇武魂之上,正隨著他的呼吸,緩緩地、沉穩地律動著。紫色的光暈流轉,與他身上那套殘缺卻邪異的暗紅鎧甲交相輝映,散發出一種既神圣又妖異的美感。而那地上,那具血豹龐大的尸體,已經徹底消失不見,連皮毛骨骼都未留下分毫,仿佛被某種力量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去,只有地上那片巨大、暗沉、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跡,以及旁邊那具暗影狼的殘骸,無聲地證明著方才發生的一切并非虛幻的噩夢。

他……成功了?

他不僅活下來了,而且……吸收了一個千年魂環!一個理論上絕無可能被第一魂環吸收的千年魂環!

一股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和難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潮水般剛要涌上心頭,一股冰冷而清晰的明悟,便如同本能般,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他腦海深處——關于他的第一魂技。

魂技:血襲。效果:瞬間燃燒自身部分氣血,將其轉化為極端狂暴的力量,大幅提升下一次攻擊的速度、穿透力和絕對破壞力,并在命中后,對目標造成持續性的氣血侵蝕和能量紊亂效果。一擊之后,自身會因氣血虧空而陷入短暫的虛弱狀態。

一個極度霸道、追求極致殺傷、傷敵亦傷己的強悍攻擊魂技!完美契合了他那追求毀滅與復仇的意志!

他下意識地內視,感受了一下自己體內奔涌不息的全新魂力等級……

十四級!竟然是十四級魂力!

直接跨越了魂師吸收第一魂環后通常只能達到十一級的門檻,甚至超越了十二、十三級,一步登天,達到了十四級的程度!這暴漲的魂力,幾乎相當于普通魂師數月甚至一年的苦修!

短暫的震驚過后,林羽立刻明白了緣由——是武魂!是血戮魔皇武魂那匪夷所思的能力,它不僅幫助自己抵御、調和了千年魂環的狂暴能量,更是將血豹那龐大的、遠超魂環本身能量的血肉靈魂精華,強行吞噬、轉化為了最精純的魂力,反饋給了他!

這……這簡直是聞所未聞、駭人聽聞的能力!吞噬魂獸尸體,掠奪其全部精華,反哺自身,強化魂力?!這完全顛覆了魂師界固有的認知!這能力若是……

巨大的驚喜之后,是刺骨的冰寒和前所未有的警惕,瞬間如同毒蛇般席卷了林羽的全身,讓他剛剛有些放松的身體再次緊繃起來!

這個能力太逆天!太邪惡!太容易引人覬覦!一旦暴露,他將面臨什么?整個魂師世界的貪婪、恐懼、追殺?被所有“正道”魂師視為異端邪魔,不惜一切代價地撲殺、抹除?甚至可能引來武魂殿乃至兩大帝國官方力量的介入!

他猛地從地上徹底站起,動作因為力量的暴增和身體的虛弱而顯得有些失衡,踉蹌了一下才站穩。他迅速而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昏暗的森林寂靜無聲,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響,以及遠處隱約的蟲鳴。確認沒有任何窺視的目光或氣息后,他心念一動,立刻收斂了武魂。

那令人心悸的紫色魂環和那身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暗紅鎧甲瞬間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他又變回了那個瘦小、不起眼的少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體內奔涌的力量和那深紫色的魂環,是真實不虛的。

必須隱藏!這個秘密,必須如同用最堅固的鎖鏈封鎖起來,死死地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直到……他擁有足以無視一切規則、碾壓一切敵人、徹底掌控自己命運的絕對力量之前!絕對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分毫!包括……朱竹清姐姐。并非不信任,而是知道得越少,對她越安全。

他快速而仔細地清理了一下現場。將自己留下的腳印、痕跡盡可能抹去。尤其是那血豹尸體消失的詭異區域,他特意用落葉和泥土進行了掩蓋。做完這一切,他不再有絲毫停留,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獵魂森林外圍的方向,疾奔而去。

他的腳步變得更加輕盈有力,每一次蹬地都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速度遠超來時。體內奔涌的十四級魂力如同歡騰的溪流,那深紫色的千年魂環帶來的強大力量感,是如此的真實而醉人,支撐著他疲憊卻興奮的身體。

復仇之路,終于踏出了實質性的、遠超預期、堪稱奇跡的第一步。

但前方的黑暗,似乎也因此變得更加深邃、更加復雜、更加危險。力量伴隨著秘密而來,而守護秘密,本身就需要更強大的力量。

當他終于穿過那沉重的鐵木柵欄門,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時,守衛的士兵隊長看到他活著出來,臉上再次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驚訝,尤其是在看到他雖然衣衫破損、帶著血跡和疲憊,但眼神卻似乎比進去時更加沉靜銳利,身上也隱隱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時,那驚訝變成了濃濃的疑惑。但他依舊沒說什么,只是例行公事地檢查了一下他并無多少收獲的包袱(林羽早已將短刃和書本收起),便揮手放行了。

夕陽的余暉灑在黑石城斑駁的城墻上,拉長了林羽獨自歸來的、瘦小卻挺直的背影。

他握緊了拳頭,感受著體內那蟄伏的、紫色的力量。第一步,已經邁出。接下來,就是在這座冰冷的學院和這座城市里,隱藏自己,然后,變得更強。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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