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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力量的起點,武魂覺醒

自那個血色的黃昏之后,星羅帝國邊陲的這個小小山村,在宏大的時間維度里,似乎并未被那場發生在荒僻路旁的慘劇掀起太多漣漪。它依舊像一顆被遺忘在貧瘠土地上的頑石,沉默地承受著歲月的風吹雨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民們面朝黃土背朝天,重復著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與土地搏食的艱辛生活。貧瘠,是這里永恒的基調;艱難,是每個人呼吸的空氣。那場悲劇,或許曾是村民們飯后短暫唏噓的談資,但很快便被更迫切的生計問題——明天的糧食、屋頂的破漏、寒冬的柴火——所淹沒,最終沉入記憶的河底,只在偶爾提及那戶不幸的人家時,才會泛起一絲模糊的同情與慶幸。

然而,對于蜷縮在村尾那間愈發破敗、仿佛隨時會被風雨推倒的茅屋里的林羽而言,自那個黃昏之后,他的整個世界已然徹底天翻地覆,支離破碎。曾經那個雖然沉默內向、但眼神清亮澄澈、會因為阿爹帶回一塊麥芽糖而偷偷雀躍許久、會蹲在河邊看小魚一下午的山野孩童,已經隨著那潑灑的鮮血和冰冷的泥土,被一同埋葬了。那場猝不及防、殘忍酷烈的慘劇,像一場最嚴酷、最漫長的寒冬,將他生命中僅有的、所有的暖意、色彩和生機,徹底凍結、封存、碾碎成灰。他的世界,褪盡了所有鮮活的顏色,只剩下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黑白與死寂,仿佛一幅被潑墨浸染后又隨意丟棄的殘破畫卷。

那間本就搖搖欲墜的茅屋,失去了主人細微的照料,以更快的速度衰敗下去。屋頂的茅草被秋風冬雪肆意凌虐,塌陷了好大一塊,雨水和冷風毫無阻礙地侵入。門板歪斜,吱呀作響的聲音更加刺耳,仿佛垂死者的呻吟。門前的荒草失去了修剪,瘋狂地滋長,幾乎要將那低矮孤寂的門戶徹底淹沒、吞噬,仿佛大自然也在默許著這里的被遺忘。他很少出門,像一只在獵食者爪下僥幸逃生、卻受了致命重傷、只能躲回陰暗巢穴深處,獨自舔舐著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等待生命一點點流逝的小獸,將自己徹底封閉在這片與世隔絕的廢墟里。

村里人偶爾能看到他。有時是在天色未明的清晨,寒霧彌漫,他像一抹沒有重量的游魂,悄無聲息地飄向河邊,用一只破舊的木桶,費力地打回一點點冰冷刺骨的河水,那瘦小的身影在濃霧中若隱若現,仿佛隨時會消散。更多的時候,是在暮色四合的黃昏,夕陽將遠山和荒坡染成一片凄涼的橘紅色,他會出現在村尾那片荒涼的山坡上,對著那兩個小小的、毫不起眼、甚至沒有一塊像樣墓碑的土堆,一動不動地坐著,蜷縮著,像一塊長在了墳前的石頭。他就那樣坐著,仿佛失去了所有感知,任由漸重的露水打濕單薄的衣衫,任由冰冷的夜風穿透身體,直到濃重的夜色將他完全吞沒,與黑暗融為一體。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沒有人敢去靠近。

他瘦得驚人,真正是皮包骨頭。寬大破舊的衣服空蕩蕩地掛在他那副嶙峋的、仿佛一折就斷的骨架上,風一吹,衣擺飄蕩,更顯形銷骨立。小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是一種長期不見陽光、營養不良的青白,下巴尖削得能戳人,眼窩深深凹陷下去。但最讓人看一眼就心生寒意、甚至不敢與他對視的,是他那雙眼睛。曾經的黑亮靈動早已蕩然無存,如今那眼眶里,像是兩口干涸了千萬年的枯井,深不見底,空洞得可怕,映不出任何外界的光亮,也倒映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只有一片死水般的、萬念俱灰的沉寂。然而,偶爾,在那片死寂的最深處,會極其快速地掠過一絲極其微弱、卻令人心驚肉跳、脊背發涼的冰冷火焰,那火焰里包裹著的是足以焚毀一切的怨毒與仇恨。

老村長是這片土地上,唯一還會定期踏足這間如同鬼屋般茅舍的人。這個飽經風霜、臉上刻滿了歲月與苦難溝壑的老人,每次佝僂著背,費力地推開那扇吱呀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木門,看到屋內角落里那個蜷縮在陰影里、對門的響動、對他的到來都毫無反應、仿佛只是一尊沒有生命的泥塑的孩子時,那顆早已被生活磨出厚繭的老心,都會泛起一陣酸楚而無力的鈍痛。他會默默地走到冰冷的、積滿灰塵的灶臺邊,放下一些他自己省下來的、或是從其他還算寬裕的村民家討要來的食物——幾個烤得外皮焦黑的土豆、幾張粗糙硌牙的雜糧餅子、或者是一碗幾乎看不到油星的寡淡菜湯。有時,他還會顫巍巍地放下幾件不知從哪家孩子那里淘換來的、半舊卻漿洗得干凈的孩童衣物,尺寸往往也不那么合身。

他渾濁的嘴唇嚅動過無數次,試著想開口,想說些寬慰勸解的話,想說“孩子,我知道苦,可日子總要咬著牙過下去啊”,想說“你爹娘在天之靈,看著你這副模樣,心里該有多疼,多難安啊”。但每一次,話語涌到嘴邊,一接觸到林羽那雙空洞得仿佛靈魂早已熄滅、只剩下一個冰冷外殼的眼睛,一看到他對自己帶來的食物衣物、甚至對自己這個大活人都毫無反應、視若無睹的模樣,所有準備好的、蒼白無力的語言就都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哽在喉嚨里,上下不得,最終只能化作一聲沉重得仿佛能壓垮脊梁的、充滿無奈和悲憫的嘆息。他活了大半輩子,經歷過太多的生離死別和人間苦難,他明白,有些深入骨髓、刻入靈魂的創傷,外人永遠無法真正觸及,更遑論撫平。他能做的,也僅僅是不讓這個被命運殘忍拋棄的孩子,悄無聲息地餓死、凍死、徹底腐爛在這個被所有人遺忘的冰冷角落。這或許是他作為村長,最后一點微不足道的、基于人道的責任感。

林羽并非完全失去了所有的感知。他知道老村長來過,知道那些被放在冰冷灶臺上的、勉強可以稱之為食物的東西。極度的、生理上的饑餓感,會像冰冷的毒蛇,在無人的深夜里啃噬他的胃袋,驅使著他機械地、麻木地從角落里挪出來,如同一個被線牽引的木偶,走到灶臺邊,拿起那些冰冷、堅硬、粗糙的食物,毫無滋味地、甚至有些艱難地塞進嘴里,機械地咀嚼,然后吞咽下去。這個過程沒有任何享受可言,味道于他而言早已失去意義,咀嚼和吞咽僅僅是為了維持這具空洞的、行尸走肉般的軀殼不至于徹底腐朽、崩壞的最低本能。吃完,他會重新縮回那個陰暗的角落,仿佛從未移動過。

真正支撐著這具早已心死的行尸走肉沒有徹底崩潰、沒有自我了斷、沒有消散在風中的,是深埋在他靈魂最深處、日夜不停地灼燒、撕扯、鞭撻著他的兩根截然不同卻又詭異交織的支柱。

一根,是沉在漆黑如淵、粘稠如血的海底最深處,那頭名為“仇恨”的兇獸。它無時無刻不在他的意識深處咆哮、翻滾,用冰冷鋒利的牙齒反復撕咬他的五臟六腑,用劇毒的毒液澆灌他早已冰涼的血液,用沉重的鎖鏈拖拽著他的靈魂下沉。父母倒在血泊中那刺目的猩紅、那逐漸渙散卻依舊望著他的眼神;那邪魂師瘋狂猩紅的雙眼、殘忍扭曲的笑容、腳下那渾濁骯臟的魂環散發出的令人作嘔的氣息;那鉆心刺骨、充滿極致輕蔑的嘲弄——“弱!太弱了!像你這樣的螻蟻,活該被踩死!”……這每一個畫面,每一個聲音,每一個細節,都如同燒紅的、最鋒利的冰錐,日夜不停地、反復地鑿刻著他早已麻木卻依然能感受到痛苦的神經。這句話如同世間最惡毒、最無法破除的詛咒,日夜在他空蕩的腦海里瘋狂回蕩、放大,每一次回蕩,都讓那仇恨的黑色火焰燃燒得更加酷烈、更加瘋狂,幾乎要將他從內到外徹底焚成灰燼,卻又奇異地維持著他最后一線生機。他要報仇!這個念頭是如此的尖銳、如此的執拗、如此的根深蒂固,成了他這片黑暗絕望世界里唯一的方向,唯一的目標,唯一能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活著”的東西。他要找到那個惡魔!他要變得無比強大,強大到足以將對方施加給他和他父母的一切痛苦、恐懼和絕望,千倍、萬倍地償還回去!

另一根,則微弱卻異常頑強,如同在無盡黑暗深淵里掙扎著透出的唯一一縷細微星光,是朱竹清離別時那雙含淚卻充滿了復雜希冀與不舍的眼睛,是她那雙冰涼小手鄭重遞過來的、沉甸甸的《魂師基礎冥想法與大陸常見武魂鑒錄》,是她那句輕得仿佛嘆息、卻又重逾千斤、砸在他心上的“記住我們的約定”。“好好……活下去。努力……變得強大。”這聲音,時常會穿透那幾乎要淹沒一切的仇恨咆哮與痛苦浪潮,在他那如同死水般的心湖里,極其艱難地激起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他答應過她的。那個身在遙遠星羅皇城里,同樣身不由己、被命運捆綁、背負著沉重枷鎖的姐姐。他不能就這么徹底放棄,不能就這么無聲無息地爛死、腐朽在這里。他需要力量,不僅僅是為了復仇,為了宣泄那焚心的恨意,也是為了……守護那份黑暗中殘存的、唯一的、帶著溫暖的承諾。那是他冰冷世界里,最后一點未曾被完全玷污的光。

在絕大多數令人窒息的時間里,仇恨的黑色浪潮會以絕對的優勢,洶涌地淹沒那點微弱的星光,將他拖入無盡的痛苦與怨毒之中。但每當他的意識在那痛苦的深淵里沉淪太久,即將徹底迷失、被黑暗同化時,那點星光又會掙扎著、頑強地閃爍起來,如同最堅韌的細絲,將他從徹底毀滅的邊緣,暫時拉回現實的冰冷岸邊。

他就這樣,依靠著這極端對立的兩種力量——毀滅一切的仇恨與守護微光的承諾——在無邊無際的絕望和痛苦的泥沼中,掙扎著,一天天地捱著,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白天,他常常抱著那本厚重的、承載著太多東西的書籍,蜷縮在角落里最深的陰影中,目光空洞地、毫無焦點地落在那些他十之八九都不認識的文字和奇奇怪怪的圖畫上,手指無意識地、反復地摩挲著早已被摸得發軟卷邊的書頁,仿佛能從中汲取一點點虛幻的力量和慰藉,或者僅僅是為了感受那份早已冰冷、卻依舊沉重的囑托,提醒自己不能徹底沉淪。夜晚,他時常會被極其逼真、極其血腥的噩夢驚醒,冷汗在瞬間浸透單薄的衣衫,父母慘死的畫面和邪魂師那猙獰的狂笑在絕對的黑暗中格外清晰,仿佛就在眼前,讓他恐懼地蜷縮起來,雙手死死抱住自己,無聲地顫抖,直到窗外天色一點點泛起灰白。

時間,在這極致的痛苦和壓抑中,變得粘稠而緩慢,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難熬。但它又無情地、冷漠地悄然流逝著,不為任何人的悲傷停留。

凍土終于徹底融化,滲入大地,滋養著沉睡的種子。荒蕪的土地上,嫩綠的草芽頑強地冒出頭,試探著春日的暖意。山澗被冰封了整個冬天的溪流重新歡唱起來,叮叮咚咚,奔流向遠方。

冬去,春來。

村祠堂前那棵見證了不知多少代人悲歡離合的老槐樹,又一次悄無聲息地抽出了嫩綠的新芽,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林羽,六歲了。

這個年齡,在山村之外那個廣闊而遙遠的魂師世界,對于那些擁有魂師潛力的孩子而言,意味著一個至關重要的、決定命運的轉折點——武魂覺醒。

這件事,對于這個偏僻、幾乎完全與魂師世界隔絕、祖祖輩輩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普通人的小山村來說,更像是一個遙遠而模糊的傳說,一次每年例行公事、卻又注定不會有任何驚喜的過場。往年,武魂殿派來的執事往往風塵仆仆而來,帶著公式化的淡漠,用那些黑色的石頭和藍色的水晶球,為所有適齡的孩子進行檢測,然后毫無意外地帶著“毫無魂力,廢武魂”的結果,匆匆而去,留給村民們短暫的議論、終究會消散的羨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然后生活重歸固有的、艱辛而麻木的軌跡。

今年,似乎也不例外。

當溫暖的春日陽光再次灑滿村落,老村長拄著那根光滑的舊拐杖,步履略顯蹣跚地,再次推開了林羽那扇破舊不堪、仿佛一碰就會碎掉的木門。

“吱呀——”

令人牙酸的聲響中,春日里明媚溫暖的陽光趁機涌入,像一把金色的利劍,劈開了屋內濃重的陰暗,照亮了空氣中無數飛舞旋轉的塵埃,也照亮了角落里那個依舊蜷縮著的、仿佛已經與陰影融為一體的孩子。

“小羽啊……”老村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連他自己都未必相信的希冀,但更多的,是化不開的擔憂和沉重,“今天……祠堂那邊,武魂殿的大人來了,要給所有滿六歲的娃兒覺醒武魂。你……你也滿六歲了,去吧,去試試。”

角落里,那尊仿佛凝固了的身影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然后,極其緩慢地,一顆小腦袋抬了起來。

那雙空洞得如同古井的眼睛,在突然涌入的光線下微微瞇起,似乎艱難地聚焦了一瞬,落在了老村長蒼老的臉上,但又好像穿透了他,望向了某個虛無縹緲的、遙遠的遠方。武魂覺醒?這個詞,像一顆微小卻堅硬的石子,投入了他那潭死水般的心湖,微微觸動了他早已麻木的神經。他想起了那本書里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圖畫,想起了朱竹清腳下亮起的、璀璨溫暖的黃色光環,更想起了那個邪魂師身上升起的、帶著血絲的、渾濁邪惡的黃色光環。

力量……獲取力量的起點?通往復仇和……守護的唯一路徑?

他沒有說話,喉嚨里干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是沉默地、慢慢地,用手支撐著地面,站了起來。動作異常僵硬、遲緩,仿佛一具關節銹蝕了千年的傀儡,每一個動作都帶著艱澀感。

老村長看著他這副失魂落魄、卻又莫名多了一絲難以言喻氣息的模樣,心里又是一陣酸澀,但他還是努力擠出一點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干澀地說道:“走,走吧,孩子,去看看,說不定……說不定呢……”后面的話他說不下去了,那微茫的可能性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他只是轉過身,拄著拐杖,一步一步,慢慢地朝著村子中央的祠堂走去。林羽默不作聲,像一道沉默的、蒼白的影子,跟在他身后幾步遠的地方,保持著一段無法逾越的距離。

村祠堂是村里唯一還算寬敞和“體面”的建筑,雖然同樣陳舊,充滿了歲月的氣息,但至少被特意打掃過,顯得干凈了些。此刻,祠堂那扇厚重的木門敞開著,門口圍攏著一些村民,大多是聞訊來看熱鬧的老人和婦人,還有一些是帶著自家適齡孩子的父母。孩子們臉上帶著天真懵懂的好奇、掩飾不住的緊張和興奮,穿著過年都未必舍得穿的最好的、漿洗得發白的衣服,小腦袋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交換著對“武魂”這個陌生詞匯的想象。

當林羽跟著老村長那佝僂的背影出現時,祠堂門口原本有些嘈雜的、帶著期待的議論聲,瞬間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低落了下去,變得竊竊私語。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或直接或躲閃,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這個瘦骨嶙峋、臉色蒼白得像鬼、眼神空洞得嚇人的孩子身上。復雜的情緒在空氣中無聲地交織、彌漫——有真誠的同情,有無奈的憐憫,有純粹的好奇,有對不祥之物的避諱,甚至還有一絲極淡的、因他父母慘死而帶來的恐懼。那些帶著孩子的父母們,幾乎是不由自主地、下意識地將自己的孩子往身邊拉了拉,仿佛離他近一些都會沾染上不幸。林羽父母慘死的消息早已像風一樣傳遍了村子的每個角落,而他之后那副如同“活死人”般的模樣,更是讓樸實的村民們感到本能的不安和想要遠離。

林羽對這一切投射而來的目光和低語完全視若無睹,仿佛那些存在只是穿過他身體的、毫無意義的空氣。他默默地跟在老村長身后,低著頭,走到了那幾個排著隊、等待覺醒的孩子隊伍的最末尾,垂著眼瞼,將自己徹底隔絕在一個無形的、冰冷的屏障之內,與周圍那點微弱的喧鬧和期待格格不入。

祠堂中央,站著一位身穿武魂殿標準制式白色勁裝,外罩黑色披風,胸前佩戴著一個拳頭大小、象征著武魂殿權威的“魂”字徽章的青年。他面容普通,神色間帶著一絲武魂殿底層工作人員特有的、常年奔波于各個偏僻村落、見多了“廢武魂”和“無魂力”結果后的例行公事的淡漠與疲憊。他身邊放著一套用來引導覺醒的、看似普通的六顆烏黑圓形石頭和一個拳頭大小、晶瑩剔透的藍色水晶球。

簡單的準備后,儀式開始了。

青年執事熟練地在地面上擺出一個簡單的六角形圖案,將六顆黑色的石頭放在六個角上,然后示意孩子們逐個站到圖案中間。

一個個孩子懷著緊張又期待的心情,在父母的鼓勵或自己的鼓足勇氣下,走上前去。

“鐮刀,器武魂。沒有魂力。下一個。”執事的聲音平淡無波,甚至沒有一絲起伏,宣布著第一個結果。“鋤頭,器武魂。沒有魂力。下一個。”“藍銀草?嗯,標準的廢武魂,沒有魂力。下一個。”看到最常見的廢武魂,他甚至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繩子?有點意思,可惜,還是沒有魂力。”

執事的聲音如同冰冷的機械,重復著一個又一個毫無意外、早已注定的結果。圍觀的村民們臉上那點最初的期待和緊張漸漸褪去,變回了平日里慣常的麻木和些許難以避免的失落。果然,又是這樣。魂師大人,那高高在上的存在,離這個窮鄉僻壤、這片被魂師世界遺忘的土地,實在太遙遠了。那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故事。

很快,就輪到了隊伍最后方,那個一直低著頭、仿佛不存在般的林羽。

當這個瘦小、蒼白、渾身散發著死氣沉沉氣息的孩子,默默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六顆黑石中間時,那原本一臉淡漠的青年執事,也不由得下意識地多看了他一眼。這孩子身上的氣息……太過異常了,那不是普通的害羞或緊張,而是一種深沉的、不該屬于這個年齡孩子的死寂,甚至隱隱透著一股讓人不太舒服的陰冷感。

“不要害怕,閉上眼睛,仔細感受。”執事照本宣科地說著千篇一律的引導語,同時運轉體內魂力,注入了那六顆黑色的石頭之中。

霎時間,六顆黑色的石頭驟然亮起,散發出淡淡的金色光暈,道道金絲般的能量從石頭中蔓延而出,瞬間彼此連接,形成一個淡金色的、溫暖的光罩,將站在正中央的林羽溫柔地籠罩其中。

那是一種奇特的溫暖氣息,如同冬日暖陽,包裹著身體,并試圖牽引出身體深處某種沉睡的、未知的力量。

也就在這一瞬間——

異變,毫無征兆地陡生!

那原本溫暖祥和的金色光罩,如同被無形的、濃稠至極的墨汁瘋狂浸染,幾乎是在剎那間變得漆黑如墨!不!不僅僅是光罩變色!濃得化不開的、仿佛來自九幽地獄最深處的黑暗,以林羽的身體為中心,如同積蓄萬年的火山轟然爆發,瘋狂地、洶涌地澎湃而出,瞬間吞噬了祠堂內所有的光線!

整個祠堂,仿佛被一只無形的、龐大的黑暗巨獸一口吞入了腹中!伸手不見五指!

“呃!”“怎么回事?!”“天怎么黑了?!”

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冰冷巨手,猛地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驚呼聲、吸氣聲被硬生生掐斷!

更令人駭然的是,祠堂外,原本晴朗明媚、陽光普照的春日天空,竟也在這一刻驟然間風云突變!無盡的烏云從四面八方瘋狂匯聚,翻滾涌動,如同沸騰的墨海!一道道慘白的電蛇在云層中瘋狂竄動、撕裂天空,沉悶而威嚴的雷聲如同太古巨獸的咆哮,滾滾而來,震得人心膽俱裂,仿佛天公震怒,要降下毀滅性的懲罰!慘白的電光一次次撕裂昏暗的祠堂,如同死神的鐮刀劃過,映照出一張張驚駭欲絕、蒼白失措、寫滿最原始恐懼的臉龐!

一股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極其可怕的威壓,如同實質的山岳,又如同毀滅性的海嘯,驟然降臨,狠狠壓在每個人的靈魂之上!那氣息至高無上,帶著純粹的、令人靈魂瞬間凍結的冰冷、死寂、以及一種仿佛源自太古洪荒的、最原始最暴戾的殺戮與毀滅意志!祠堂內的空氣仿佛被凍結了,凝固了,不再流動。溫度以恐怖的速度驟降,墻壁上、地面上,甚至離得近的村民的睫毛和頭發上,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起了淡淡的、散發著寒氣的黑色冰霜!村民們如同被瞬間扔進了萬丈冰窟,又像是被無形的、萬鈞巨石死死壓在胸口,連呼吸都變得極其困難,肺部火燒火燎卻吸不進一絲空氣!幾個膽小的孩子甚至直接眼皮一翻,一聲不吭地嚇暈過去。大人們也雙腿發軟如面條,渾身不受控制地瑟瑟發抖,牙齒格格作響,眼中充滿了最原始的、面對天地偉力、面對未知恐怖的極致恐懼!他們感覺自己渺小得如同塵埃,下一秒就會被這無盡的黑暗和威壓徹底吞噬、碾碎成齏粉!

老村長踉蹌著猛地后退好幾步,死死抓住冰冷的門框,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才勉強沒有癱軟下去。他渾濁的老眼瞪得極大,里面滿是驚駭、難以置信和一種面對超自然力量的茫然失措!這……這到底是什么?!

就連那見多識廣、身為魂師的青年執事,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遠超他理解范圍和承受能力的恐怖異象嚇得魂飛魄散!他感覺自己在這股仿佛來自神魔般的恐怖氣息面前,渺小得如同狂風巨浪中的一葉扁舟,體內的魂力運行變得凝滯不堪,仿佛被徹底凍結,連調動一絲都困難無比!靈魂在瘋狂顫抖,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的恐懼攫住了他!他臉上那點例行公事的淡漠早已蕩然無存,只剩下無邊的恐懼、駭然和一種想要立刻逃離此地的本能!他甚至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這根本不可能是一個武魂覺醒儀式該有的景象!

然而,這毀天滅地般、仿佛末日降臨的恐怖異象,來得快,去得也快!

就如同它毫無征兆地爆發一樣,在那股仿佛能毀滅一切、令神魔顫栗的威壓即將攀升到頂點、似乎有什么無法形容的、極其恐怖的存在要從中顯現、撕裂空間降臨的剎那——

一切,驟然消失了。

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如同退潮般,瞬間收斂,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窗外那翻滾咆哮的烏云和狂舞的慘白電蛇也同步消散得干干凈凈,明媚溫暖的陽光重新毫無阻礙地灑落大地,天空湛藍如洗,仿佛剛才那恐怖的一切,只是所有人集體產生的、短暫而可怕的幻覺。祠堂內凝固的空氣恢復了流動,那令人窒息的、凍結靈魂的威壓消失得干干凈凈,只有墻壁和地面上殘留的淡淡黑色冰霜正在快速融化,以及空氣中尚未完全散盡的、一絲若有若無的冰冷死寂氣息,證明著剛才那驚心動魄、足以讓人終生噩夢的一幕,并非完全的虛幻。

祠堂內,陷入了一種極致的、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驚魂未定,臉色煞白如紙,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仿佛剛剛從溺水的邊緣被拉回,心臟瘋狂擂鼓,互相看著對方眼中殘留的恐懼、后怕和徹底的茫然。孩子們被搖醒,發出壓抑的、劫后余生的啜泣。

青年執事的心臟還在瘋狂跳動,幾乎要撞出胸腔,后背的衣物已經被冰冷的冷汗徹底浸透,緊緊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寒意。他驚疑不定地、帶著極大的恐懼,看向陣法中央的林羽。

只見林羽依舊安靜地站在那里,閉著眼睛,纖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仿佛對剛才那足以嚇癱大魂師甚至魂尊的恐怖異象毫無所覺,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而在他的右手掌心之上,正靜靜地懸浮著一團……東西。

那似乎是一個極其模糊、輪廓不斷微微扭曲、極不穩定的……人形黑影?

它沒有任何清晰的、具體的輪廓,更像是一小團極其稀薄、不斷蠕動、仿佛隨時會潰散開來的淡黑色煙霧,勉勉強強維持著一個類似人類的、矮小的形態,模糊得幾乎看不清細節,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消散在空氣里,比風中殘燭還要脆弱。它安靜地懸浮著,沒有散發出任何強大的、甚至任何明顯的能量波動,安靜得過分,甚至比之前那些鐮刀、鋤頭、藍銀草看起來還要不起眼,還要……廢柴,充滿了不確定性。

“剛……剛才那是怎么回事?”有村民終于從極致的恐懼中稍微回過神,顫抖著聲音,心有余悸地問道,聲音在寂靜的祠堂里顯得格外清晰。“是……是天變了嗎?老天爺發怒了?”“好……好可怕……我差點以為要死了……”各種后怕的、帶著哭腔的議論聲低低地響起。

青年執事用力甩了甩頭,又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甚至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劇烈的疼痛讓他確認不是做夢。他死死盯著林羽掌心那團模糊不起眼的黑影,心臟狂跳。是幻覺嗎?是因為自己最近任務太勞累、精神緊張產生的錯覺?還是說……剛才那恐怖的、引動天地異象的威壓,根本和這個孩子的武魂覺醒無關,只是某種極其巧合的、無法解釋的自然現象?對,一定是巧合!怎么可能有武魂覺醒能引來如此可怕的景象?這完全顛覆了武魂殿的所有記載和常識!更何況,眼前這團模糊不清、弱得幾乎感覺不到任何能量波動、風一吹就散的黑影,怎么可能是那種恐怖異象的源頭?這看起來,分明就是一個前所未見、但感覺上比藍銀草還要廢的未知廢武魂!一定是這樣!

他強行壓下心中那依舊翻騰不息的驚悸和深深的疑慮,努力讓自己恢復公事公辦的態度,只是聲音還帶著一絲無法完全掩飾的顫抖和沙啞:“嗯……一個……未知形態的……影子類武魂?大概是吧。來,孩子,把手放在這個水晶球上,測試一下你有沒有魂力。”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結束這個讓他感到極度不安和詭異的覺醒儀式,聲音比之前急促了不少。

林羽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那雙死寂的眸子里,似乎極快地掠過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連他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覺的茫然和……一絲難以言喻的、來自靈魂深處的悸動?剛才那一瞬間,他仿佛墜入了一個無盡黑暗、冰冷和死寂的深淵,聽到了一聲仿佛來自遙遠太古洪荒的、充滿了無上殺戮意志與威嚴的咆哮,那咆哮讓他靈魂戰栗,卻又隱隱有一絲難以言狀的奇異共鳴……但一切又消失得太快,快得像一個恍惚的、光怪陸離的夢,抓不住任何頭緒。

他依言,伸出自己同樣瘦小蒼白的左手,輕輕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放在了那顆晶瑩剔透的藍色水晶球上。

就在他冰涼的指尖觸碰到的剎那——

“嗡——!”

璀璨奪目、純粹無比的藍色光華,猛地從水晶球內部爆發出來!那光芒是如此強烈,如此耀眼,如此穩定,仿佛將一片濃縮的藍天塞入了水晶之中!瞬間將整個剛剛從黑暗中恢復光亮、尚殘留著恐懼氣息的祠堂映照得纖毫畢現,甚至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光芒完美地充盈了整個水晶球,沒有絲毫外溢,穩定而耀眼,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先…先天滿魂力?!!”青年執事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失聲驚呼,眼睛瞪得滾圓,幾乎要凸出眼眶,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完整的雞蛋!他臉上的表情,比剛才看到天地異變時還要震驚、還要難以置信!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術,僵在了原地!

這怎么可能?!一個看起來如此廢柴、模糊不清、弱不禁風的影子武魂,怎么可能是萬中無一的先天滿魂力?!這完全違背了武魂殿最基礎的、被視為鐵律的理論——先天魂力等級與武魂品質基本成正比!廢武魂伴隨低魂力或無魂力,強大武魂伴隨高魂力,這是魂師界的常識!可眼前這一幕……這極度矛盾的現實,狠狠地沖擊著他的認知!

村民們雖然不太明白“先天滿魂力”具體意味著什么,但看到執事大人如此失態震驚,看到那水晶球亮得如此驚人、如此耀眼,也明白這絕對是了不得、前所未見的事情!一時間,各種驚訝、羨慕、嫉妒、難以置信的復雜目光,再次齊刷刷地聚焦到林羽身上,只是這次,目光里還夾雜著方才未散的恐懼和困惑。

青年執事死死地盯著那光芒璀璨的水晶球,又猛地轉頭死死盯著林羽手上那團依舊模糊不起眼、仿佛隨時會散去的黑影,臉上的表情驚疑不定,變幻莫測,如同打翻了調色盤。這太反常了!太詭異了!事出反常必有妖!結合剛才那無法解釋的、恐怖的天地異象……他心里莫名地生出一股強烈的寒意和極度不安的感覺。這個孩子,太古怪了!從里到外都透著一股邪門!

他深吸了好幾口氣,強壓下翻江倒海般的思緒和那份想要立刻遠離的不安。不管怎樣,先天滿魂力是事實,是測試水晶球清晰顯示的結果,按照武魂殿的規矩,他必須上報,也必須給予相應的證明。但他實在不想和這個透著詭異、讓他脊背發涼的孩子有再多一秒的牽扯。他快速地從隨身的行囊里拿出一份制式粗糙的證明文書,幾乎是潦草地、胡亂地填寫了一下——武魂類型那里,他猶豫了一下,寫下了“不明影子”,然后塞到林羽冰冷的小手里,語氣變得異常急促,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驅趕意味:“嗯,先天滿魂力,按照規定,你可以憑借這個證明,去附近的初級魂師學院報名學習,學費是全免的。好了,結束了,下一個!快點!”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結束林羽的環節,聲音拔高,催促著后面的孩子,甚至不敢再多看那孩子和他手上那團模糊的黑影一眼,仿佛那是什么極其不祥的、會帶來厄運的東西。

林羽拿著那張輕飄飄的、仿佛沒有任何重量的紙,低頭看了一眼。紙上寫著一些他大多不認識的扭曲文字和一個奇怪的、帶著圖案的印章。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驚喜,沒有激動,甚至沒有一絲波瀾。只是默默地將這張證明折疊起來,和其他東西一起,塞進了懷里最貼身的地方。然后轉身,在一片復雜難言、交織著恐懼、驚訝、好奇和排斥的目光注視下,低著頭,一步步,沉默地走出了祠堂,沿著來路,走向村尾那個冰冷的、被稱為“家”的廢墟。

老村長看著他離去的、瘦小卻挺得筆直的背影,張了張嘴,想喊住他,想說點什么,但最終,所有的話語都化作了一聲更長、更重、充滿了無盡憂慮的嘆息。先天滿魂力……這也許是這個苦命孩子唯一的出路和希望了?可是……為什么,他心里那股強烈的不安和寒意,卻越來越重,沉甸甸地壓在心口呢?剛才那天地異變,真的只是巧合嗎?

林羽回到那間陰暗、冰冷、空空蕩蕩的茅屋,反手關上了那扇吱呀作響、仿佛隨時會壽終正寢的木門,將外面世界所有的聲音、目光、陽光和喧囂,都徹底隔絕開來。

屋內,重歸死寂。只有幾縷光線從墻壁和屋頂的破洞縫隙中艱難地擠進來,形成幾道微弱的光柱,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無數塵埃。

他攤開手掌,心念微動,嘗試著再次召喚。

那團模糊不清、仿佛隨時會潰散開來的淡黑色影子,再次浮現于他的掌心之上,安靜地、微弱地扭曲著,依舊沒有任何特殊之處,平凡得甚至有些可憐。

他凝視著這團不起眼的、與“先天滿魂力”完全不符的黑影,死寂的眼眸里沒有任何失望,也沒有驚喜,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暗和探究。剛才覺醒儀式上那短暫的、卻恐怖到極致的異象和威壓,雖然消失得極快,但那種仿佛立于天地之巔、掌控一切、毀滅一切的極致力量感,那種與靈魂深處某種東西共鳴的戰栗,卻像一枚燒紅的、深深的烙鐵,在他靈魂最深處,留下了一個模糊卻無比灼熱、無法忽視的印記。

這……就是我的武魂?它的真實面目,究竟是什么?

他閉上眼睛,集中起全部的精神力,不再是簡單地召喚,而是試圖去溝通,去感受,去深入,去探尋這模糊黑影之下所隱藏的……真實!

仿佛是他的意志,或者是他靈魂深處那滔天的仇恨、無盡的怨毒與極致的毀滅欲望,無形中契合了某種鑰匙,猛然插入了鎖孔并轉動——

“嗡!”

他掌心上那團安靜模糊的黑影猛地一震!發出一聲低沉的能量嗡鳴!

緊接著,一股遠比在祠堂時更加凝實、卻范圍更小、更加受他控制的黑暗能量驟然從他體內爆發出來,瞬間將他整個人包裹其中!

暗紅色的、如同沸騰的鮮血般的光芒,取代了之前的漆黑,瘋狂地從他體內每一個細胞中洶涌而出!他瘦小的身體內部發出輕微的“噼啪”骨骼作響聲,仿佛在進行某種適應性的重塑和強化。暗紅色的、帶著冰冷金屬光澤和詭異邪惡紋路的鎧甲部件憑空浮現,如同有生命般,迅速覆蓋了他的雙臂、雙腿、胸腹,緊密貼合,勾勒出一種雖顯稚嫩卻已初具輪廓的、充滿極致力量感與煞氣的形態!他的雙手被猙獰的、指尖銳利的暗紅色手甲徹底覆蓋,微微彎曲,便帶起冰冷的寒芒。

一股陰邪、霸道、充斥著極致殺戮與毀滅氣息的威壓以他為中心彌漫開來,雖然范圍極小,只局限于他周身寸許,卻比之前在祠堂那次更加凝練、更加真實、更加令人心悸!他周身被一層淡淡的、仿佛燃燒血液形成的暗紅色能量微光所籠罩,他的外貌似乎也發生了一絲細微的改變,眉宇間染上了一抹揮之不去的、與年齡極不相符的陰邪與戾氣,但這非但沒有讓他變得丑陋,反而奇異地混合出一種令人望而生畏的、妖異的帥氣與威嚴。一件仿佛由無數凝固的血液與黑暗共同織就的、略顯虛幻的披風,在他身后無風自動,獵獵作響,散發出令人膽寒的氣息。

他原本空洞死寂的眼睛,此刻竟然也變成了深邃的、仿佛蘊藏著無盡血海的暗紅色,里面不再空洞,而是有冰冷的、瘋狂的戾氣在沉淀,在翻涌!

這才是他武魂真正的形態!在徹底覺醒之后,于他極致的情緒和意志牽引下,終于撕開了那層模糊的、看似廢柴的偽裝,顯露出了它那令人恐懼的、宛若幼年魔神降臨般的本來面目!

林羽低下頭,看著自己被精致而猙獰的暗紅手甲覆蓋的雙手,微微握拳,感受著體內那股洶涌澎湃、仿佛能輕易撕裂金石、充滿無盡破壞欲的恐怖力量感,以及那股與生俱來般的、對殺戮與毀滅的渴望與親和。

一段源自血脈最深處的、破碎的信息,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如同解鎖的密碼。

他抬起那雙已經完全變為暗紅色的、翻涌著瘋狂與冰冷火焰的眼眸,用一種沙啞而低沉、卻充滿了無盡戾氣與威嚴的聲音,緩緩地、一字一頓地宣告:

“血戮……魔皇!”

話音落下的瞬間,或許是魂力消耗,或許是他主動控制,武魂附體的狀態驟然解除。暗紅鎧甲、披風虛影、周身的能量光芒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收斂回體內。他又變回了那個瘦小蒼白、衣衫破舊的男孩模樣,掌心上那團武魂也恢復了最初那模糊不起眼、人畜無害的黑影狀態,安靜地懸浮著,仿佛剛才那魔神降臨般的、令人膽寒的景象,只是一場逼真的幻覺。

但林羽知道,那不是幻覺!

那股力量真實不虛!那股仿佛為他量身定制的、為殺戮與毀滅而生的意志與他完美契合!那才是他真正的武魂,血戮魔皇!

他緩緩地、極其用力地握緊了拳頭,瘦小的手臂因為極度用力而微微顫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卻遠不及他心中那仇恨火焰灼燒的萬分之一!

“力量……這就是……力量……”他沙啞地低語,聲音里充滿了毒蛇般的怨毒和一種近乎癲狂的渴望,暗紅色的光芒在他眼底最深處瘋狂閃爍,那是血戮魔皇武魂留下的、永不磨滅的印記。

父母慘死的畫面再次無比清晰、無比深刻地涌現,邪魂師那瘋狂嘲弄的嘴臉、那輕蔑的話語,近在眼前,如同昨日。

“等著吧……”暗紅色的光芒在他眼底瘋狂閃爍,那是一個來自深淵的承諾,“我會找到你的……無論你在天涯海角……我會讓你嘗遍世間所有的痛苦和絕望……我會讓你后悔……后悔來到這個世界上!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緊接著,朱竹清含淚的囑托、那本沉重的書籍、那個“保護她”的約定,也清晰地浮上心頭。

變強!不惜一切代價地變強!吞噬所有,毀滅一切阻礙!

為了復仇!也為了……守護那黑暗中最后的、唯一的星光!

他站在空蕩死寂的茅屋中央,小小的身影卻仿佛蘊含著即將噴發的火山般的可怕能量和決心。一行冰冷的、復雜的淚水,混合著某種極致的情緒,從他眼角滑落,卻不再是絕望的血淚,而是被淬煉過的、名為“決意”的毒液。

道路,已然在他腳下鋪開,通往無盡的黑暗與殺戮,也通往那遙不可及的力量之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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