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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現端倪

松鶴堂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王公公粗重急促的喘息聲和玉石碎片散落一地的刺目景象。

“反了!真是反了!”王公公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被老夫人護在身后的沈妙言,尖利的嗓音幾乎要刺破屋頂,“沈老夫人!這就是你們沈家的家教?這就是沈小姐對陛下天恩的回報?毀損御賜,形同欺君!你們沈家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老夫人的心沉到了谷底,護著孫女的胳膊卻絲毫未松。她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誥命夫人,最初的震驚過后,強自鎮定下來,語氣沉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維護:“王公公息怒。小孩子家家的,方才魘著了,驚懼過度,言行無狀,并非有意冒犯天威。此事,老身自會親自上書向陛下請罪,陳明緣由。一塊玉佩而已,陛下仁厚,想必不會與一個受了驚嚇的孩子過多計較。”

她這話,看似請罪,實則點明了“小孩子”、“受驚嚇”,把行為定性為“無心之失”,又搬出“陛下仁厚”,暗暗堵住對方借題發揮、無限上綱的路。

王公公豈會聽不出?他冷笑一聲,拂塵一甩:“小孩子?咱家看沈小姐膽子大得很!是不是無心之失,陛下自有圣斷!但這玉佩碎了,狄戎部那邊如何交代?和親之事關乎兩國邦交,豈是兒戲!沈家擔待得起嗎?”

他刻意拔高“和親”二字,目光銳利地掃過老夫人瞬間更加難看的臉色。

就在這時,被老夫人緊緊護在身后的沈妙言,卻輕輕拉了拉祖母的衣袖。

老夫人低頭,對上孫女那雙依舊泛紅卻異常清澈冷靜的眸子。沈妙言仰著小臉,聲音還帶著哭過的沙啞,卻字字清晰:“祖母,囡囡沒有胡說。囡囡真的夢到了……夢到如果接了這東西,不止囡囡會死,還會給家里帶來天大的災禍。邊疆會起戰事,爹爹和哥哥他們會……他們會回不來……祖父也會被壞人害……”

她的話說到這里,恰到好處地停住,留下令人心驚肉跳的空白。那雙大眼睛里盛滿了真切的恐懼和后怕,淚珠又開始在眼眶里打轉,任誰看了都不會懷疑她話語的真實性。

童言無忌,卻往往直指核心。

尤其是“邊疆戰事”、“爹爹哥哥回不來”、“祖父被害”這些字眼,像冰錐一樣狠狠刺入老夫人的心窩。沈家滿門武將,鎮守邊關,最怕的就是這些!老夫人猛地想起近年來朝中一些針對沈家的微妙風聲,想起狄戎部的反復無常,再結合孫女這“噩夢”……她背后瞬間驚出一層冷汗。

難道……這所謂的“和親”,背后真的藏著什么禍心?妙言的夢,是預警?

王公公見沈妙言不僅不怕,反而再次說出這等“不祥”之言,更是怒極:“放肆!還敢妖言惑眾!老夫人,您也聽到了!沈小姐這話……”

“王公公!”老夫人突然打斷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久居上位的威嚴,她將沈妙言更嚴實地擋在身后,目光沉靜地看向王公公,“小孩子噩夢初醒,胡言亂語,當不得真。玉佩之事,老身說了,會親自向陛下請罪。至于和親與否,國之大事,自有陛下和朝臣們商議定奪,豈是一塊玉佩就能決定的?公公今日前來,只是‘賞賜’,而非‘定禮’,不是嗎?”

她巧妙地將“御賜信物”偷換概念為“賞賜”,淡化了其象征意義,同時點明最終決定權在皇帝,暗示對方不要越俎代庖,替皇帝做決定。

王公公一噎,臉色變幻不定。他確實是來先行“示意”和送“信物”的,并非正式下旨。沈老夫人這話,堵得他一時難以反駁。他死死盯著地上碎片,又看看被護得密不透風的沈妙言,知道今日這事是辦砸了,再糾纏下去,自己也討不到好。

他狠狠一跺腳,陰惻惻地道:“好!好一個沈家!咱家這就回宮,如實稟報陛下!但愿陛下也能體諒沈小姐‘年幼稚嫩,受驚胡言’!老夫人,您好自為之!”

說完,他冷哼一聲,拂袖而去,連地上的碎片都沒收拾。

看著王公公怒氣沖沖的背影消失在院門處,松鶴堂內緊繃的氣氛才稍稍緩解,卻又陷入另一種沉重的寂靜。

珊瑚和云翠大氣不敢出,小心翼翼地收拾著地上的玉佩碎片。

老夫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氣,踉蹌一步,跌坐在炕沿上,臉色灰敗。闖禍了,這次是真的闖下大禍了。毀御賜,拒和親,哪一樁都是大罪。

“祖母……”沈妙言跪倒在老夫人腳邊,將臉埋在她膝上,聲音悶悶的,充滿了愧疚和后怕,“囡囡是不是……是不是給家里惹大麻煩了?囡囡只是……只是太害怕了……”

感受到孫女的顫抖和依賴,老夫人心中重重嘆了口氣,萬千責備的話都化為了無力。她伸手,輕輕撫摸著沈妙言散亂的頭發,動作依舊慈愛:“不怪你,不怪我的囡囡……是祖母沒用,護不住你,才讓你嚇成這樣……”

她此刻更憂心的,是妙言那個夢。真的太真切,太巧合了。難道真是沈家殺孽太重,老天爺給的預警?還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陰謀,連孩子都感應到了?

“母親!”“祖母!”“出了何事?”

就在這時,幾道急促的腳步聲和擔憂的呼喊聲從門外傳來。

簾子再次被掀開,率先沖進來的是兩個年輕男子。

為首的身形高大挺拔,穿著藏藍色勁裝,劍眉星目,面容英挺,只是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蒼白,正是沈妙言的大哥,少年將軍沈驍。他顯然剛從演武場回來,額上還帶著薄汗。

緊隨其后的男子,一身月白錦袍,身姿如玉,面容俊雅,氣質溫潤中透著精明,是二哥沈翊。他手里還拿著一卷書,顯然是被匆忙叫來的。

兩人一進門,就看到滿地狼藉(碎片雖被收起,但氣氛不對),祖母臉色難看,而他們最疼愛的小妹更是赤著腳、穿著寢衣、頭發散亂地跪在祖母腳邊,眼睛腫得像桃子,頓時臉色都變了。

“妙言,怎么回事?誰欺負你了?”沈驍一個箭步沖上前,也顧不上禮數,半跪下來緊張地查看沈妙言,看到她通紅的腳丫,眉頭擰成了疙瘩,立刻脫下自己的外衫將妹妹裹緊,然后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來,放到暖炕上,用厚實的毯子把她嚴嚴實實裹住。

沈翊則快步走到老夫人身邊,沉聲問道:“祖母,方才聽說宮里來了人?可是發生了什么事?妹妹怎會嚇成這樣?”他心思細膩,一眼就看出關鍵。

看著兩個孫兒及時趕到,老夫人心中稍安,嘆了口氣,將方才發生的事情,簡要地說了一遍,略去了沈妙言夢中那些具體的“不祥”內容,只說她被噩夢驚擾,沖撞了宮里的公公,還不慎失手打碎了賞賜的玉佩。

即便她說得委婉,沈驍和沈翊也瞬間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狄戎部的玉佩?”沈驍眼神一厲,他在邊境與狄戎部交手多次,深知其狼子野心,“陛下這是什么意思?難道真想……”

沈翊按住大哥的手臂,示意他慎言,目光卻冷了下來:“賞賜?怕是試探居多。只是妹妹這一摔……倒是干脆,卻也給了對方發難的借口。”他看向裹在毯子里、只露出一張小臉、怯生生望著他們的沈妙言,眼神復雜,有擔憂,有不解,也有一絲探究。妹妹雖然嬌氣,但以往從未如此失態過。

沈妙言接收到二哥的目光,心里一緊。她知道,哥哥們都是極聰明的人,她的行為確實反常。她必須繼續演下去。

她吸了吸鼻子,淚眼汪汪地看向沈驍,伸出小手抓住他粗糙的手指,聲音帶著哭腔:“大哥,囡囡怕……囡囡夢見你渾身是血,躺在好冷好黑的雪地里……囡囡叫不醒你……”她又看向沈翊,“二哥,我也夢到你被好多人圍著,他們都在罵你,還要抓你……”

她專挑他們最可能遇到的危險說,語氣天真又恐懼,將一個被噩夢折磨壞了的孩子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果然,沈驍和沈翊聞言,臉色都微微變了。戰場上刀劍無眼,沈驍確實多次遇險。而沈翊身在朝堂,傾軋構陷亦是常事。妹妹這夢……未免也太巧了些。

沈驍心頭一軟,反手握緊妹妹冰涼的小手,放柔了聲音:“傻丫頭,夢都是反的。大哥厲害著呢,怎么會躺雪地里?別怕別怕,大哥在呢。”他嘴上安慰著,眼底卻掠過一絲陰霾。

沈翊則沉吟片刻,看向老夫人:“祖母,事已至此,多想無益。當務之急,是該如何應對宮中的詰問。孫兒以為,妹妹受驚過度乃至失儀,是事實。我們需得抓住這一點……”

他壓低了聲音,開始與老夫人和沈驍商議如何善后,如何寫請罪折子,如何將“毀御賜”的重罪,盡可能地向“小兒驚懼失手”的方向引導,淡化政治色彩。

沈妙言將自己蜷縮在厚厚的云錦毯子里,柔軟的絨毛裹著她微涼的四肢,像被一雙溫柔的手輕輕環住。窗外的寒風偶爾卷著雪粒子敲打窗欞,屋內卻暖爐正旺,空氣中飄著淡淡的安神香。聽著父兄們已經開始積極為她、為家族謀劃退路,而不是像前世那樣輕易放棄她,心中那股冰冷的恨意和絕望,終于被一絲微弱的暖流緩緩取代。

她悄悄握緊了胸前的衣襟。那里,貼著一塊她自小戴著的、毫不起眼的白色平安扣玉佩。方才劇烈的奔跑和情緒激動時,她似乎感覺到這玉佩發燙了一下,但此刻又恢復了冰涼。

是錯覺嗎?

她正恍惚間,忽然,一道渾厚低沉、不怒自威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怎么回事?圍在這里做什么?宮里來的人呢?”

聽到這個聲音,屋內的所有人,包括老夫人在內,神色都是一肅。

沈妙言更是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攥緊了毯子邊緣。

祖父!鎮國大將軍沈鎮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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