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動用大量人力財力，按照沈妙言提供的方子，瘋狂收購相關藥材的行為，雖然低調(diào)，但在藥材價格飛漲、各方矚目的當下，還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尤其是府內(nèi)。

西跨院內(nèi)，雕花木窗半開著，將初秋的微涼晨光篩進雅致的內(nèi)室。榻前矮幾上燃著一爐清雅的百合香，煙氣裊裊纏繞著斜倚在貴妃榻上的婦人。她身著一襲玫紅色杭綢褙子，衣料上用銀線繡著細密的纏枝蓮紋，隨著她抬手的動作泛著柔和光澤；頭頂一支赤金點翠步搖斜插發(fā)間，翠羽在晨光中微微顫動，襯得她面容艷麗。這便是沈妙言的繼母，柳姨娘。

她指尖漫不經(jīng)心地摩挲著榻邊搭著的素色軟緞帕子，聽著身前心腹丫鬟低眉順目地回報府中收購藥材的動靜，目光卻落在窗外庭院里的幾株秋菊上，神色難辨。

心中早已將自己視作將軍府的女主人。

這柳姨娘本是老夫人的遠房表侄女，早年家中敗落，走投無路才來將軍府投奔。她嘴甜會來事，又極懂討老夫人歡心，日子久了便得了老夫人幾分憐惜。后來老夫人見沈崇山身邊缺個體貼人，便做主將她指給沈崇山做了妾。自沈妙言的生母林氏去世后，府中中饋便一直由柳姨娘打理，這些年她手握管家權，府里上上下下都敬她三分，雖無主母之名，卻早已行著主母之實，在她心里，心中早已將自己視作將軍府的女主人。

此刻，她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帶著一絲疑慮和不滿：“全都照單抓藥？還盡挑好的買？老夫人就真信了那丫頭片子的夢話？這得浪費多少銀子！如今藥材什么價兒了？”

心腹丫鬟低聲道：“可不是嘛！庫房里的銀子流水似的出去！聽說都是因為大小姐前幾日病中做了個夢，夢到什么老神仙授方，能防時疫，老夫人就信了真，下令大肆采購呢！”

“夢？”柳姨娘嗤笑一聲，眼中閃過譏誚和不屑，“她倒是會做夢！前次夢到兇兆砸了御賜，這次又夢到仙方救人？怎什么好事都讓她夢去了？我看是病糊涂了，或者不知從哪兒聽來一耳朵偏方，拿來故弄玄虛，討好老夫人罷了！”

她一直對沈妙言這個嫡女心存芥蒂。若非沈妙言擋著，她早就被扶正了！如今這丫頭眼看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得寵，甚至開始插手家務（雖是無心），這讓她感受到了威脅。

“姨娘說的是。”丫鬟附和道，“只是如今老夫人信她，咱們也不好說什么。”

柳姨娘坐起身，端起旁邊的茶盞，用杯蓋輕輕撇著浮沫，眼神閃爍：“老爺呢？老爺也信？”

“老爺……老爺似乎沒說什么，大抵是覺得寧可信其有吧，畢竟事關疫情。”

柳姨娘冷哼一聲：“疫情？哪有那么巧的事！我看就是那丫頭嘩眾取寵！若是這方子沒用，白白浪費了這許多銀錢，我看她如何交代！”

她沉吟片刻，吩咐道：“你悄悄去打聽打聽，城西咱們那幾個莊子，用了這藥方后，情況如何了？若是無效……哼，我倒要看看老夫人還怎么偏袒她！”

是。丫鬟應聲退下。

柳姨娘看著窗外，目光陰晴不定。她絕不允許任何人動搖她在府中的地位，尤其是那個死去的女人留下的孩子！

有過了兩日。

心腹丫鬟再次來回稟，這次臉色卻有些奇怪：“姨娘，打聽清楚了……城西莊子那邊傳來消息，說……說用了大小姐那個方子后，原本幾個只是輕微發(fā)熱咳嗽的莊戶，兩劑藥下去，竟然真的癥狀減輕，眼看著就要大好了！其他沒得病的莊戶喝了預防，也確實沒人再染上！如今莊子上都把大小姐當活菩薩看呢！”

“什么？！”柳姨娘猛地站起身，指甲差點掐進掌心，“竟然真的有效？！”

這怎么可能？！一個黃毛丫頭夢到的方子，居然比太醫(yī)署開的方子還靈驗？！

“千真萬確！而且……”丫鬟壓低了聲音，神色更加詭異，“還聽說了一樁奇事。莊子上有個孩子，淘氣爬樹摔斷了腿，骨頭都戳出來了，血流不止，眼看就不成了。莊頭死馬當活馬醫(yī)，想起大小姐夢到老神仙的事，便用大小姐之前賞下的一瓶‘凈水’（實則是沈妙言偷偷摻了極少量靈泉水的普通泉水）給孩子沖洗傷口，又灌了幾口下去……您猜怎么著？”

“怎么著？”柳姨娘的心提了起來。

“那血立刻就止住了！孩子的臉色也緩過來了！等大夫趕到時，都說簡直是奇跡！那傷口干凈得不像話，一點紅腫化膿的跡象都沒有！如今那家人都快給大小姐立長生牌位了！”

柳姨娘聽完，跌坐回榻上，臉上血色盡褪，心中驚駭遠大于惱怒。

止血生肌？起死回生？！這……這已經(jīng)超出了藥方的范疇！那丫頭……那丫頭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難道真有什么古怪？

她猛地想起沈妙言病愈后，大哥沈驍離奇痊愈的舊傷，又想起庫房那晚的“邪祟”和白云觀之事……一樁樁一件件串聯(lián)起來，讓她心底冒出絲絲寒意。

這個沈妙言，絕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嬌憨！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只當是個不懂事的孩子看待了！必須重新審視這個潛在的威脅！

柳姨娘眼神變幻，最終沉淀為一片冰冷的算計。她吩咐心腹丫鬟：“繼續(xù)盯著大小姐那邊，尤其是她賞出去的東西，經(jīng)手的人，都給我仔細留意著！有任何異常，立刻來報！”

“是，姨娘。”

而此時，沈妙言對柳姨娘的算計一無所知。

她正看著窗外，靈蘊空間里，那方黑沃的靈田正渴望著播種。而莊戶們因為她提供的藥方而逐漸好轉(zhuǎn)，一種微弱的、卻持續(xù)不斷的溫暖愿力，正絲絲縷縷地匯入空間，讓玉髓金泉蕩漾起愉悅的漣漪。

【吸收微薄愿力，靈蘊緩慢提升。】

她似乎，找到了空間成長的另一條路。

只是，這條路，似乎也引來了暗處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