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妙言從昏睡中醒來時，已經是第二日的清晨。

她發現自己正躺在松鶴堂暖閣熟悉的床上，身上蓋著軟和的錦被。窗外鳥鳴啾啾，陽光透過窗欞灑入，溫暖而安寧。

祖母、父親、三位哥哥甚至祖父都圍在床邊，見她醒來，皆是面露欣喜和如釋重負。

“囡囡！你總算醒了！可嚇死祖母了！”老夫人一把將她摟進懷里，聲音都帶著后怕的哽咽。

“妹妹，感覺怎么樣？還有哪里不舒服？”沈驍一臉緊張，恨不得把府醫再拉來診一次脈。

沈煜則端著一碗一直溫著的參湯：“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快喝點參湯壓壓驚?！?

沈妙言眨了眨眼，意識逐漸回籠。白云觀、地火丹房、吸收斷刀、空間進階……一幕幕記憶紛至沓來。她下意識地內視空間，只見那口“玉髓金泉”平靜無波，散發著令人舒適的氣息，一方黑沃的靈田和一間簡陋的竹廬靜靜地坐落在擴大的空間內。

不是夢！她成功了！

巨大的喜悅和安心感涌上心頭，但隨即又被擔憂取代。她該怎么解釋昨天的事？

她小臉一白，露出恰到好處的茫然和后怕，瑟縮了一下：“祖母……我……我這是怎么了？我好像……做了一個好長好可怕的夢……”

“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崩戏蛉诵奶鄣嘏闹谋常瑴芈暯忉尩?，“昨日你去花園看梅花，不知怎地就走丟了，竟一個人跑到了白云觀后山，許是受了風寒驚嚇，昏睡了過去。幸好被觀中道長發現，及時送了回來。以后可不能再亂跑了，知道嗎？”

走丟？昏睡？白云觀后山？

沈妙言立刻明白，這是清虛道長幫她找的借口。她心中感激，連忙順著話頭，做出害怕的樣子點頭：“囡囡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亂跑了……那邊有怪聲音，囡囡好怕……”

她成功地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受驚過度、記憶模糊的可憐孩子。

眾人不疑有他，又是一番安撫。

沈鎮北看著小孫女蒼白的小臉，沉聲道：“既然醒了，便好生休養。白云觀那邊，老夫已親自去謝過清虛道長?！彼抗馍铄?，似乎隱隱察覺此事并非“走丟受驚”那么簡單，但既然清虛道長都如此說，孫女也無恙，他便不再深究。

沈翊站在一旁，溫和地笑著，遞過一杯溫水：“妹妹喝口水潤潤喉。清虛道長還特意將這個送還回來，說是妹妹遺落在觀中的?！?

他手中拿著的，正是那個黑陶小罐！

沈妙言心里一跳，接過小罐，抱在懷里，小聲道：“這是囡囡養蟈蟈的罐子……”

沈翊笑了笑，沒說什么，只是那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

這時，清虛道長身邊的一位道童前來回話，說是奉師命前來探望沈小姐，并有一物轉交老夫人。

道童送上了一個精致的錦盒，里面是一串用七七四十九顆百年桃木珠串成的念珠，每一顆上都雕刻著細密的辟邪符文。

“家師說，此念珠經地火余燼煅燒，又加持了辟邪安神咒文，贈與沈小姐佩戴，可寧心靜氣，辟除穢惡，助沈小姐早日康復?！钡劳Ь吹卣f道。

老夫人聞言大喜，連連道謝，當即親手將念珠給沈妙言戴上。

那桃木珠觸手溫潤，帶著一股淡淡的檀香和煙火氣，確實讓人心神安寧。但沈妙言能感覺到，這念珠真正的功效恐怕遠不止于此，清虛道長贈送此物，怕是另有深意，或許是一種無聲的提醒和保護。

她乖巧地道謝，將念珠仔細戴好。

一場風波，似乎就此平息。

又休養了兩日，沈妙言徹底“康復”，且因空間進階的反哺，她感覺身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輕健靈敏，膚色越發瑩潤，一雙眸子亮得驚人，顧盼間靈秀逼人。

老夫人只當是那桃木念珠和參湯的功勞，喜得逢人便夸清虛道長法力高深，送的念珠靈驗。

這日，府中負責采買的管事來回話，面帶愁容：“老夫人，近來京中時疫似有抬頭之勢，藥材價格飛漲，尤其是幾味常用的清熱解毒之藥，如金銀花、板藍根等，幾乎是有價無市。咱們府上庫存也不多了，您看……”

時疫？沈妙言心中一動。前世似乎也有這么一遭，京郊幾個村鎮疫情頗重，甚至波及了城內，死了不少人。

老夫人蹙眉：“怎會如此突然？可知源頭在何處？”

管事回道：“聽說是從京西的流民聚集區傳開的，那邊條件差，如今已是十室九病，官府雖設了粥棚和義診，但杯水車薪，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

流民聚集區……沈妙言想起前世模糊的記憶，疫情似乎比管事說的還要嚴重，后來甚至引起了小范圍的恐慌。

她下意識地內視空間里的那口玉髓金泉。此泉具有“強大滋養、凈化”之效，能否……對抗時疫？

一個念頭不可抑制地冒了出來。

她輕輕拉了拉祖母的衣袖，仰起小臉，聲音軟糯卻帶著一絲篤定：“祖母，囡囡前幾日病著，昏昏沉沉的時候，好像總夢到一個白胡子老爺爺……”

老夫人和管事都看向她。

“老爺爺在夢里教囡囡認草藥，還教囡囡念一個方子，說是可以防時疫……”沈妙言歪著頭，努力回憶的樣子，實則是在組合前世依稀記得的、經過驗證確實有效的幾個防疫古方，“有金銀花、連翹、薄荷、甘草……還有……還有板藍根、魚腥草……老爺爺說，用井水浸泡一個時辰，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服一次，就能不得那個病……”

她斷斷續續地說出一個看似簡單卻配伍精妙的方子。

老夫人和管事都愣住了。

“囡囡，這……”老夫人有些遲疑，夢中學方？這未免太過離奇。

一旁的沈翊眼中卻閃過一抹精光，他忽然開口：“妹妹說的這個方子，聽起來倒是與《溫病條辨》中的‘銀翹散’以及《外臺秘要》記載的幾個避疫方有異曲同工之妙，甚至更為精簡對癥。金銀花、連翹清熱解毒，薄荷疏風散熱，甘草調和諸藥，板藍根、魚腥草更是清熱涼血、解毒利咽的良藥……若真有效，倒是簡單便宜，易于推廣?！?

他一番引經據典，瞬間將沈妙言“夢中所學”提升到了可信的高度。

老夫人聞言，驚疑不定地看著小孫女：“竟有此事？囡囡莫非是夢到了藥王爺點化？”

沈妙言趁機道：“囡囡也不知道……就是記得很清楚……老爺爺還說，若是家里或莊子上有人不舒服，癥狀初起時，用這個方子，或許能救急……”

管事一聽，激動起來：“若真如此，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咱們府在城西有幾個莊子，靠近流民區，已經有幾個莊戶出現了發熱咳嗽之癥，正人心惶惶呢！”

老夫人沉吟片刻，終究是救人要緊，寧可信其有。她當即吩咐：“既如此，立刻按照小姐說的方子，盡全力收購藥材！有多少收多少！先緊著咱們府上和各處莊子用！若果真有效……再說其他！”

她又對沈妙言道：“好囡囡，若是這方子真救了人，你可是積了大功德了！”

沈妙言低下頭，小聲道：“囡囡只想家里人都平平安安的。”

她腕間的蓮花胎記，微微發熱。靈蘊空間似乎因為她的這個決定，而泛起愉悅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