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盒被白云觀道長帶走，約定七日后煉化。

這七天，對沈妙言而言，如同七年般漫長。

她表面上依舊是那個病愈后有些嬌弱、格外黏著祖母的小孫女，每日不是陪著老夫人說話解悶，就是跟著三哥沈煜琢磨新奇點心，偶爾還會去二哥沈翊的書房，裝模作樣地翻兩頁游記，實則心早已飛到了城外白云觀。

那柄斷刀蘊含的龐大能量，對她和她的空間而言，誘惑太大了。若能吸收，靈泉必定能再上一個臺階！屆時，她或許就能擁有更多保護家人的資本。

但如何才能在道長眼皮子底下接觸到被嚴密封印的兇刀？

硬闖白云觀？那是癡人說夢。

偷梁換柱？她一無實力，二無幫手，更是天方夜譚。

唯一的可能，似乎只有在道長“煉化”的過程中，尋找機會。但道長必然嚴加看管，設下法壇，豈容旁人靠近？

沈妙言愁得小臉都皺了起來，連沈煜新研究出的酥酪都食不知味。

“妹妹這是怎么了？可是點心不合胃口？”沈煜敏感地察覺到她情緒不高，有些緊張地問。

沈妙言回神，連忙擠出一個甜甜的笑：“沒有沒有，三哥做的酥酪最好吃了！我只是……只是在想，白云觀的道長們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呀？他們真的會捉鬼降妖嗎？”

她故作天真，試圖打探消息。

沈煜聞言笑了，他是個直腸子，也沒多想：“白云觀是京城有名的香火勝地，道長們自然是誦經修行、為信徒解惑啦。至于捉鬼降妖……哈哈，那都是話本里說的。不過觀主清虛道長確實是有大本事的高人，精通藥理丹石，祖母有時還會請他來府上論道呢?！?

藥理丹石？沈妙言心中微微一動。

坐在窗邊看書的沈翊忽然抬起頭，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鏡（習慣動作），狀似無意地接話：“清虛道長豈止精通藥理，于金石冶煉、機關陣法一道亦頗有研究。聽聞觀中有一處‘地火丹房’，借用地脈之火，溫度極高，專用于煉制一些特殊法器丹藥。那兇刀煞氣驚人，想必是要引入地火，輔以陣法符咒，方能徹底煉化?！?

地火丹房！引入地火！

沈妙言的心臟猛地一跳！二哥這話，像是隨口閑聊，卻又像是在刻意告訴她什么關鍵信息！

她偷偷瞄了沈翊一眼，只見二哥已經重新低下頭看書，側臉平靜無波，仿佛剛才真的只是隨口一提。

是巧合嗎？還是二哥……察覺到了什么，在暗中點撥她？

這個念頭讓沈妙言后背驚出一層冷汗。二哥的敏銳，她早已領教過。

但無論如何，這個消息太重要了！地火丹房，借用地脈之火……這意味著煉化并非在露天法壇，而是在一個相對封閉的室內環境！而且需要引動地火，必然有其特定的渠道和陣法……

一個模糊的計劃，開始在她腦海中逐漸成形。

她需要知道地火丹房的具體位置，更需要知道地火是如何被引動的！如果能干擾地火，或者制造一點小小的意外，是否就能創造出一個短暫接觸斷刀的機會？

風險極高！但值得一試！

接下來的兩日，沈妙言變得更加“好學”起來。她纏著祖母，說病中曾夢到一位騎青牛的老神仙，醒來后對道家經典產生了興趣，想找些相關的游記雜談看看。

老夫人只當是小孩子一時興起，樂得她多讀書，便讓珊瑚去書房找了幾本《云笈七簽》、《神仙傳》之類的通俗讀物給她，甚至還有一本前朝方士寫的《九州地脈雜記》。

沈妙言如獲至寶，一頭扎進書里，尤其那本《九州地脈雜記》，雖多是荒誕不經的傳說，卻也零星記載了一些關于地脈之火的形成、分布以及古人如何利用的臆想猜測。

結合二哥那句“借用地脈之火”，她模糊地意識到，地火并非憑空而來，必然有其輸送的“脈道”，而控制地火，很可能需要特定的陣法或者樞紐。

她需要更準確的信息。

機會出現在煉化斷刀的前一日。

清虛道長親自過府，一來是向沈鎮北回稟明日煉化的具體安排，二來是給老夫人送一些新煉制的安神香丸。

沈妙言正陪在祖母身邊，見狀立刻乖巧地奉上茶水，然后便眨著大眼睛，一臉崇拜地看著仙風道骨的老道長，軟軟地開口：“道長爺爺，您明天就要把那把壞刀刀燒掉了嗎？會不會很危險呀？它會不會跑出來？”

孩童天真又帶著關切的話語，最容易讓人放松警惕。

清虛道長捋須微笑，看著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語氣和藹：“小姐放心。貧道已設下‘三才封煞陣’，將其困于丹房中樞，再引地肺之火煅燒，任它煞氣滔天，也難逃化為飛灰之局?！?

三才封煞陣？地肺之火？丹房中樞？

沈妙言默默記下這些關鍵詞，臉上卻露出好奇：“地肺之火？是從地里冒出來的火嗎？好厲害！比廚房的灶火還厲害嗎？”

“自是厲害百倍。”道長笑道，“地火熾烈純粹，源自大地深處，非尋常凡火能比。貧道那丹房之下，便連通著一道微弱火脈，以陣法引導，方可控其為你所用?！?

“陣法？”沈妙言歪著頭，“就像畫符一樣嗎？是不是不能碰壞？碰壞了火就會亂跑？”她問得幼稚，卻隱隱指向關鍵。

清虛道長只當她童言無忌，耐心解釋：“小姐聰慧?？鼗痍嚪ù_需謹慎維護，尤其引火口處的‘離爻符文’，乃是關鍵，若有損毀，地火便可能失控外溢，雖不至于釀成大禍，卻也麻煩得緊?！?

離爻符文！引火口！

沈妙言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她得到了最想要的信息！

她強忍著激動，又裝模作樣地問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便乖乖縮回祖母身邊，假裝翻看那本《神仙傳》，實則腦海中飛速盤算。

離爻符文……引火口……破壞……地火失控……

一個極其大膽、甚至堪稱瘋狂的計劃，逐漸清晰。

她需要一件能干擾甚至短暫破壞那“離爻符文”的東西！什么東西能做到？水？不對。金屬？似乎也不行。那……蘊含著特殊能量的東西呢？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腕間那顏色越發鮮紅的蓮花胎記上。

靈泉空間里的水，似乎對能量格外敏感，能否……

就在這時，一旁安靜品茶的沈翊忽然輕輕“咦”了一聲，目光落在沈妙言隨手放在炕幾上的那本《九州地脈雜記》上。

“妹妹近來在看這類書？”他拿起書，隨意翻了翻，嘴角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這書雜駁荒誕，看看便罷，當不得真。尤其是其中提到的什么‘以靈物之血，可暫斷地脈’之說，更是無稽之談，妹妹莫要模仿?！?

靈物之血？暫斷地脈？

沈妙言猛地抬頭，對上二哥那雙看似溫和、卻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

他……他絕對是故意的！

他不僅在告訴她方法，更是在警告她其中的危險！

沈妙言的小臉瞬間白了白，手指下意識地蜷縮起來。

沈翊卻已自然地將書放下，轉而與清虛道長討論起丹汞藥理之事，仿佛剛才真的只是隨口點評了一句閑書。

老夫人聽著他們討論，并未在意小孫女的異樣。

只有沈妙言心中驚濤駭浪，久久無法平息。

二哥……到底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