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彤掙開秦川的手，從口袋里掏出一顆橘子味的水果糖。這是早上秦川給她的，說“爬山累了吃顆糖就有力氣了”。她走到黃心悅身邊，輕輕把糖遞過去，聲音很輕，卻帶著難得的主動：“給你，甜的。”

黃心悅聽到聲音，轉過身，眼眶通紅，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她看著秦羽彤干凈的眼神和遞過來的糖，心里那點倔強瞬間垮了，哽咽著接過糖，聲音帶著哭腔：“謝……謝謝。”她剝開糖紙，把糖放進嘴里，橘子的甜味在舌尖散開，竟讓她覺得沒那么委屈了。

秦川站在一旁，詫異羽彤和黃心悅的主動交流，見黃心悅不再拒絕，便走回來。他蹲下身，手指小心地扣住小皮鞋的鞋跟，避開黃心悅泛紅的腳踝，稍一用力，就把卡住的鞋子拔了出來。泥水順著鞋底滴在石板上，他起身從背包里拿出一包創可貼，隨手丟給黃心悅，語氣依舊平淡：“自己貼上，磨破的地方別沾到灰。”

黃心悅連忙接住創可貼，指尖觸到包裝紙的溫熱，心里泛起一絲暖意。她低頭看著手里的創可貼，又看了看秦川沒什么表情的側臉，小聲說了句“謝謝”，然后背過身，小心翼翼地卷起襪子，把創可貼貼在磨破的腳踝上。動作笨拙，卻比剛才獨自逞強時安心多了。

“要坐纜車嗎？”現在太陽正熱，秦川把水遞給秦羽彤，輕聲細語的詢問她的意見。

秦羽彤接過水喝了一口，點點頭。

“下山的路還長，你這樣走下去腳會更疼，”秦川看她貼好創可貼，提議道，“前面有纜車點，我們坐纜車下山吧。”

黃心悅連忙點頭，她現在別說走路，就算站著都覺得疼。三人一起往纜車點走，黃心悅走得慢，秦羽彤也刻意放慢了腳步，偶爾會扶她一下。指尖碰到黃心悅胳膊時，她沒有像碰到陌生人那樣立刻收回手，只是動作輕得像怕碰碎對方。

坐上纜車時，空間不大，三人剛好坐滿。秦羽彤被夾在中間，左邊是熟悉的秦川，右邊是還算不上熟悉的黃心悅。她下意識地往秦川那邊靠了靠，膝蓋微微并攏，雙手放在腿上，指尖無意識地摳著運動褲的布料。這是她面對不熟悉的人時，下意識的拘謹反應。

纜車緩緩上升，金屬掛鉤與鋼索摩擦的“咯吱”聲，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她習慣性地想找熟悉的“錨點”，目光掃過窗外，卻被黃心悅突然的聲音打斷：“你叫什么名字？”“秦羽彤。”秦羽彤的身體瞬間僵了一下，手指摳得更用力了些。

“他是你男朋友嗎？”黃心悅眼睛眨眨的繼續問道。

秦羽彤避開黃心悅的眼睛，她不擅長回答這種私人問題，尤其是在陌生人面前，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

旁邊的秦川察覺到她的拘謹，先一步開口，語氣帶著點無奈又溫柔的笑意：“不是，我是她哥，秦川。”

“啊？原來是哥哥啊！”黃心悅驚訝地睜大眼睛，看了看秦川，又轉頭看向秦羽彤，視線落在她緊繃的肩膀上，下意識地放輕了聲音，“難怪你對她這么照顧，剛才我碰她的時候，你還皺眉頭了呢！”

秦羽彤聽到這話，慢慢放松了一點。她側頭看向黃心悅，發現對方的眼神里沒有惡意，只有單純的好奇，就像小時候福利院那個總跟在她身后，問她“楓葉怎么畫才好看”的小女孩。奇怪的是，面對黃心悅的注視，她沒有像面對其他陌生人那樣感到壓迫，反而覺得有點親切。大概是剛才遞糖時，看到了她最狼狽又最真實的樣子。

她悄悄往中間挪了挪，不再緊緊貼著秦川，膝蓋也慢慢放松下來。風吹過纜車窗戶，帶著楓葉的清香，她甚至敢偷偷看一眼黃心悅沾了泥點的裙擺，心里想著：下次如果再一起出來，應該提醒她穿舒服的鞋子。

秦川把這一切看在眼里，眼神里多了幾分意外。羽彤很少對陌生人這么放松，看來這個黃心悅，倒是有點特別。他沒多說什么，只是輕輕拍了拍秦羽彤的肩膀，指尖傳遞的溫度，讓她更安心了些。

纜車到山下時，黃心悅家的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她臨上車前，猶豫了一下，走到秦羽彤面前，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那個……我能加你微信嗎？我想……以后有機會跟你學畫畫，也想……跟你做朋友。”

“朋友？我也可以交朋友嗎？”秦羽彤一時有些恍惚。

秦川下意識想幫羽彤拒絕。他知道羽彤不喜歡和陌生人交往，平時連同學的微信都很少加。

秦羽彤看著黃心悅，點了點頭，拿出手機，打開了微信二維碼。這舉動讓秦川太意外了。

黃心悅驚喜地加了她的微信，又把手機轉向秦川：“咱倆也加下微信吧。”

秦川見羽彤加了微信，便也加了。黃心悅上車前還不忘揮揮手：“彤彤，我以后有機會再來找你玩啊！”

彤彤？秦羽彤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和她那么熟了，但是有個同齡人這么叫自己，感覺好像也還不錯。

看著車子離開，秦川才看向秦羽彤，有點不解地問：“你怎么同意加她微信了？”

秦羽彤正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黃心悅的微信頭像，是一只可愛的小黃鴨，和她之前的小黃鴨書包有點像。她想了想，輕聲說：“她……不壞，哭的時候像小鴨子，不討厭。”

而此時，顧決正坐在回京市的飛機上。他靠在椅背上，百無聊賴地翻看著手機里在云臺山拍的照片，臉色越來越差。觀景臺的人太多了，他拍的照片里，幾乎每張都擠滿了人，根本看不到完整的云海和楓葉，只有一片亂糟糟的人頭。

“嘖。”顧決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手指劃過屏幕，準備把這些照片刪掉。可就在這時，他的手指突然頓住，身體下意識地坐直了。

屏幕上是一張他隨手拍的觀景臺全景照，照片里依舊有很多人，可在人群的角落，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那是個女生的背影，穿著簡單的白色運動裝，頭發扎成馬尾，正仰頭看著云海，身邊站著一個穿黑色運動裝的男生，青春靚麗的模樣即便是背影在人群中也格外顯眼。

顧決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這個背影，他太熟悉了，就是上次在繪畫比賽現場看到的那個淺藍色連衣裙的女生！沒想到竟然在這張雜亂的照片里看到了她。

“是她！”

秦川放大照片，努力想看清女生的側臉，可無奈距離太遠，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他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心里那點因為照片不好看而起的煩躁，竟被一種莫名的情緒取代，他好像，有點想再見到這個女生，更想看清她的正臉。

飛機穿過云層，陽光透過舷窗落在手機屏幕上，照亮了照片里那抹白色的身影，也照亮了顧決眼底不易察覺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