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萍紫一個箭步沖過來,把她拉到走廊角落,壓低聲音,臉上滿是焦急和后怕:“夢夢!你剛才干嘛去了?你知道你走了之后發生什么事了嗎?”
“我去鄧主任辦公室了啊,還能干嘛?”簡清夢莫名其妙,“怎么了?”
“裘神!裘神剛才替你說話了!”黃萍紫語氣激動,仿佛目睹了什么世紀奇觀。
“什么?”簡清夢以為自己聽錯了,“裘星河?替我說話?說什么?”
“就是寧珊珊那幾個長舌婦,還在那兒陰陽怪氣,說你進步是作弊,還帶衰了裘神的成績!”黃萍紫憤憤不平地學舌,
“然后裘神就突然站起來,看著她們,特別冷地說了一句‘考試失利是我自己的問題,與旁人無關。沒有證據的猜測,最好適可而止。’”
簡清夢徹底愣住了。
裘星河……會替她辯解?那個恨不得和她劃清三八線、永遠用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看她的裘星河?
這比聽到自己考了年級第一還讓她覺得驚悚。
“然后呢?”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有點干澀。
“然后寧珊珊她們臉都白了,屁都不敢放一個!全班都安靜了!”黃萍紫拍著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裘神說完就坐下看書了,好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但是夢夢……這太不正常了!他是不是……有什么陰謀啊?”
簡清夢:“……”
她也覺得這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太陽打西邊出來,河水倒流,裘星河替簡清夢說話——這三件事的離譜程度大概不相上下。
她走回教室,那些竊竊私語在她進來時瞬間低了下去。她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黏在她背上,如芒在背。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那個靠窗的前排位置。
裘星河依舊坐在那里,微微側著頭,看著窗外。午后的陽光將他輪廓鍍上一層柔光,安靜美好得像一幅畫,與周遭所有竊竊私語和詭異氛圍隔絕開來。
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注視,眼睫微動,但最終沒有回頭。
那種熟悉的、被他徹底無視的鈍痛感又細微地刺了一下心臟,二十八歲那年,他就是這樣無視她這個裘太太。
眼前慢慢模糊,幻化成當年裘星河和她所住的別墅。
一身黑色西裝,帶著白金眼鏡的裘星河倚靠在松軟的椅背上,正輕捏著自己的鼻梁,放松勞累一天的神經。
桌上還擺著一個碗狀的星河掛件,而這個掛件正是顧婉送的。
簡清夢推開門,拿著一個水果拼盤,放到裘星河的桌上,悄無聲息地擋在那個掛件前。
“累了一天了,歇歇吧,這家水果可甜了,正好可以解渴。”
裘星河淡淡地“嗯”了一聲,可突如其來的電話聲打破了這難得可貴的和諧。
只聽得見顧婉那邊嬌軟的嗓音:“星河,我今晚回國,你要來接我嗎?”
裘星河應了聲好,隨即就要作勢出門,被簡清夢攔下。
“裘星河,你不能這樣,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顧婉,你別忘了,誰才是你的裘太太。“
這幾年,裘星河和自己一天說話不會超過五句,但是幾乎每天都會和顧婉通視頻電話,只要是顧婉說的要求,他能做到的,全部都心甘情愿地為顧婉付出,且不求回報,而自己呢,在裘家如同一個擺設。
下人們表面恭敬地喊自己太太,可明眼人都知道裘星河不待見她這個裘太太,真正的裘太太應該是顧小姐。
裘星河蹙眉,拿著西裝外套的手頓了頓,冷冷地說“顧婉是顧婉,你是你,你和她沒法比。”隨即開門而去,任憑簡清夢如何歇斯底里,都置之不理。
無數個這樣的漫漫長夜,她都只和自己的好閨蜜黃萍紫傾訴這無邊的委屈和淚水。
那種熟悉的、被他徹底無視的鈍痛感又細微地刺了一下心臟。
簡清夢迅速收回目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看吧,果然還是那個裘星河。
剛才那一下,大概只是學霸對于“公平”二字近乎偏執的維護,甚至可能只是嫌寧珊珊她們太吵,絕無可能是為了她簡清夢。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拿出那張52分的數學試卷,試圖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和周圍的目光都屏蔽掉。
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做不到。
因為下一節課,是物理課。
物理老師是個男老師,姓周,喜歡成績好的學生,不待見那些成績差的。往常簡清夢不是睡覺就是看小說,但這節課,她強迫自己拿出嶄新的筆記本,試圖跟上老師的節奏。
然后她就絕望地發現——她連最基礎的公式定理都不知道。老師講的更像是天書。
周圍的同學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裝模作樣”,不時有壓抑的嗤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嘖,還真開始學了?”“裝給誰看呢……”“別是三分熱度,明天就打回原形。”
那些聲音不大,卻像針一樣密密麻麻扎過來。尤其是顧婉那邊的小團體,眼神里的嘲諷幾乎不加掩飾。
簡清夢攥緊了筆,指甲掐進掌心。
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忍耐。重活一世,這點嘲笑算什么?比起前世所受的屈辱和磨難,這連開胃小菜都算不上。
但道理懂,做起來卻難。尤其是在她努力想集中精神,卻發現自己真的什么都聽不懂的時候,那種無力感和焦躁幾乎將她淹沒。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視線落在前方裘星河挺拔的背影上。他聽課極其專注,偶爾低頭做筆記,側臉線條冷靜而清晰。
為什么有些人,就好似天生做什么事都不費力呢?
簡清夢無聊地在桌上畫起畫來。
就在這時,物理老師注意到了她的走神,點了她的名。
“簡清夢同學,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全班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等著看她的笑話。
簡清夢僵硬地站起來,看著黑板上那串陌生的題目,大腦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道老師問的是什么。
時間一秒秒過去,尷尬在空氣中蔓延。
物理老師周老師眉毛都快皺得能夾死一個蒼蠅了,那嫌棄不屑的樣子越來越明顯。
前排的裘星河,幾不可察地將攤開的物理書往旁邊挪了一點,修長的手指在其中一頁輕輕點了點。
他的動作很快,很隱蔽,幾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恰好站在他后方,剛好瞥見他的動作的簡清夢。
簡清夢的心臟猛地一跳!
她幾乎懷疑自己眼花了!裘星河……在給她提示?
她來不及細想,憑著那一眼瞥見的答案,磕磕絆絆地念了出來:“……汽車初速度為v,以加速度a作均減速運動.......”
裘星河一愣,周老師捏緊拳頭,而班上的同學有的則笑到肚子疼。
見簡清夢還越念越自信,裘星河聽不下去了,用手不斷地指著下一行的題目。
但簡清夢似是沒看到一般,因為還有一些沒念完,就被裘星河擋住了,只能心里暗自腹誹,裘星河這個家伙到底要做什么,幫也不好好幫。
不過還是憑著自己僅存的記憶,硬是給說完了。
周老師似是對她的表現早有預料,冷哼了一聲,“簡清夢你去外面站著,上課不好好上課,在那里畫畫,成何體統?”
簡清夢沒有說什么,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是”,就走出門。
見簡清夢沒有一點所謂“好學生”的樣子,頂著那酒紅臟辮還囂張地走出門,就氣不打一處來,“有些學生,成績不好就罷了,連一個正經樣子都沒有,也不知道父母是怎么教的,這么沒素質。”
簡清夢神色黯然,握緊拳頭。
顧婉得意洋洋,心想,好你個簡清夢,終于是被老師說教一回了,憑什么你能吸引裘星河的目光,想著之前在下課的時候,裘星河替簡清夢的仗義執言,她恨得牙癢。
一直沒敢出聲,生怕周老師一個不小心就點到自己回答問題的黃萍紫,沒忍住,想站出來替簡清夢說幾句話。
這也太過分了,竟然說夢夢的父母沒把夢夢教好,班里誰不知道夢夢的父親沒有在夢夢身邊,都是她母親帶著她一個人,而他們母女倆也受盡了冷眼冷語,如果不是夢夢站出來保護顧阿姨,母女倆還得受欺負。
可是,還沒輪到她豁出去和周老師好好論論理呢,一道清澈又冷淡的聲音響起,
“我的家教還輪不到你來評頭論足。”簡清夢回頭,神情漠然,帶著一絲倔強和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