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失血過多,視野中的景物都蒙上了一層倦意。遠處的樹影微微搖晃,連帶著投在地上的光斑也變得飄忽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渙散。
風掠過時,發梢的顫動成了視野邊緣一抹模糊的碎影——他盯著那縷碎影,竟覺得比自己的知覺還要清晰。
若真是夢,總該有哪里不對。
可磚縫間的暗苔潮濕得如此合理,遠處飄來的鐵銹氣也一陣濃、一陣淡,每一次呼吸都壓著真實的重量。
在這里,無論是觸覺,嗅覺,味覺,聽覺,都真實得令人發悚。
可夢……不該如此真實,夢中的一切感官再如何真實,都會不可避免地有著空虛感。
理智告訴他事實,直覺為他敲響警鐘,呼吸不自覺的被打亂,冷汗悄悄順著臉頰滑下,一股冷意順著脊骨,攀到了腦后。
可隱隱約約間,又有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輕蔑,那輕蔑,淡得如同云隙間漏下的一縷冷光。
他的嘴角無意識地抽動——似是的想要發出笑聲。
“到底是為什么呢?”
他喃喃自語道,他敢肯定,這個所謂的夢,肯定沒有那么簡單。
但是他從來沒有得罪過任何人,他與人相處一直都是細心經營的,所以問題到底出在了哪里?
望著車外飛逝的霓虹與鋼鐵鑄就的城市,就連每一片樹葉,每一縷微風都被蒙上一層秘密的薄紗,那是有著如虞美人般致命的吸引。
對于戲無謔來說,那是來自惡魔不可抗拒的誘惑。
他呆呆地望著這虛假的真實,真實中的虛假,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到底哪里才是現實,就連邊上陳梅的斥責,抱怨,都顯得親切起來。
想來莊周夢蝶時的感受也不過如此吧。
或許是命運的安排,一張紙恰在這時掠過了車窗,發出嘩啦的聲響。
紙?!
一道光穿過了雜亂的思緒之海,將目標直直指向了那一本老舊的羊皮書,與羊皮書上那一句如同幻覺般的問候。
如今的處境,與那本本子樣的書,或許不無干系!
“烏托邦……”他的眼眸低垂,口中喃喃念著它的名字,它是哥哥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哥哥將它遞給自己那時的笑,現在想起來,里面又有幾分是自己看不懂的情感?
哥哥,你究竟有幾分是無心,又有幾分是有意……?
正所謂好事難成雙,禍事總同行,或許正是因為意識到了這場"夢"的不對勁,這無厘頭的場景總算是有了些許不同。
周圍的一切如冷卻后的白涼粉般漸漸凝固,瞳孔中的倒影行動變得粘稠緩慢,就像是時間被按上了0.75倍數播放。
這不是時間真的變慢了,而是時間觀念被修改了。
[檢測到候選者已合格,具備玩家初始條件]
冰冷的機械音從腦中響起,看著懸浮在眼前的半透明淺藍色屏幕,戲無謔的意識突然清醒,一時間表情似乎有些扭曲,他的嘴角輕扯,似乎是想笑出聲來,但最終還是回歸平淡。
[是否成為霧境玩家-是-否]
原來叫霧境啊,看著就不像個好東西,誰知道如果我沒有查覺異常會怎樣,想都想得到估計不會有什么好下場,這么危險,戲無謔心想。
所以……我選是!
戲無謔心中默念道。在已經得知它的存在下,如果選擇逃避,固然會保證暫時的安全,可以后呢?現在拒絕,那就是為以后埋下隱患,只會讓自己陷入被動。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被動的人,那種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覺會讓他終日不得安寧,度日惶惶,時刻警惕著莫須有的敵人
就算死,他也要死得明明白白,至少他要知道自己是為什么而死,敵人是誰,而不是死的時候都稀里糊涂的,到了陰曹地府,甚至冤都沒法申。
就算是為了不被動,他也有必須加入的理由,為什么哥哥會將羊皮書給他?如果直接問,他定然不會告訴自己,那就只能自己找,自己一點一點的把真相挖出來。
因此,只有主動,才是最好的對策,就像防御的最高境界是攻擊一樣。
[已檢測到侯選者選項為是,已錄入見習玩家]
[姓名:戲無謔
性別:男
種族:人
血脈:???
靈視:無
靈感:A
體力:3(標準5)
智力:7(標準5)
健康值:45%
性格:溫和,嗜財如命,淡漠,惡趣味]
[已檢測到劇本《再見》,劇本]
見習任務1:活下去(已完成)
見習任務2:找出死因(完成率:0%)
見習往務3:扮演李蔚(相似度:33%)
“還真是……老底都快被扒光了啊”戲無謔搖了搖頭,倒也不惱,畢竟有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
就比如說……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性格中會有個惡趣味。
人類,總是沒有自知之明。
李蔚,就是戲無謔用的這具身體的名字,從相似度上看,似乎,演得還不錯?
戲無謔咬了咬唇,倒也還算不上湊巧,從他在浴室里自殺可以看出,李蔚應該是有抑郁癥的,而他的父母手上拿著大學通知書并且對他的態度來看。
這多半是個聽話的孩子,不讓人操心,什么事都喜歡憋在心中,這樣就很容易養成比較沒主見的性格,會容易過于在意他人的想法。
從這方面來看,他扮演的相似度達到33%也不奇怪,甚至可以說,還低了不少。
不過也正常,一是時間太短,二是他也有些occ,畢竟按李蔚的性格,在車上陳梅教訓他時應該是洗耳恭聽,哪像自己靠著窗戶看著風景,悠哉悠哉,還有心情想其他事?
能不哭就不錯了。
過了幾秒,似乎是因為他再沒有動作,藍色屏幕漸漸淡去,窗外的景色也再次成了風中的殘影,倦意涌上心頭,微涼的晚風正好,路燈打下一片又一片柔和的橘黃色光芒,如同了雛菊的花瓣灑落一地。
沒有什么比這更加催眠的了,如果有,那估計就是再加一首搖籃曲。
恍恍惚惚,他好似一瞬間看到了哥哥就站在馬路邊,微笑著目送自己離去,他嘴里好像還說著什么,但他聽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