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睡了嗎？還有多久？”黑暗里，有人輕聲問。

“不知道，每次都問，你又不是第一次進霧境。”短暫的沉默過后，一個略顯低沉的聲音中帶著無奈。

“這，這不是怕嗎，萬一死了怎么辦，我上有老下有，不對，我還沒小……”

“你死了會有撫恤金。”

“有撫恤金我也怕啊，霧境里的感觀可是1：1的，再說……”均勻的呼吸聲從四方傳出，青年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只留下一聲嘆息。

“好吧，霧境見。”

……

城市里燈火闌珊，人聲喧囂，戲無謔穿著睡衣坐在窗前仰望著明月，數著繁星幾何。

桌頭的紅燭搖曳，他曾和哥哥說換LED燈，可哥哥說太危險了，雖然他也不知道怎么危險，明明同學家用的都是這種燈。

他自小便喜歡看星星，可人間的星星點燃了，但天空中的星卻一顆一顆地泯滅，暗淡。

哥哥說是因為星星去人間了，每一處燈火便是一顆星星——他當然不信，這么離譜的事也只能騙下小孩子了。

倚靠在窗邊，他的手中握著那本羊皮書，皺眉沉思，羊皮書無疑是他們家買不起的，但這看起來也有很長的年頭了，羊皮書千年不壞，想讓它泛黃屈卷明顯短短幾年是不夠的，可如今的博物館里的羊皮書與這本都天差地別，那么……

“只能是傳家寶了吧，或者故意做成類似羊皮書的吧。”他喃喃著。

隨意地翻看著書本的扉頁，一行小字印入眼簾——好久不見。字跡清晰秀麗。

戲無謔揉了揉眼，再看去時，卻再不見分毫字跡，甚至筆痕都沒有，仿佛那字只是幻覺。

“或許是看錯了吧，書本哪會自己寫字又消失的，”他搖了搖頭，自我嘲弄了一番，便不再理會，將羊皮書放在桌上后，便躺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人跡開始稀疏，霧氣開始彌漫，最開始只是薄膜般，可逐漸濃重，到最后五步之內都看不清人影。

桌子上的羊皮書自動翻開到了開始的那一頁，一行行的字跡逐漸顯現，如有無形的人握著羽毛筆書寫一般。

故事，從現在開始……

下墜，下墜，無盡的下墜，在黑暗里沒有一絲光亮，四周全是穿不透的迷霧，伴隨著嘶吼和囈語，那是足以擾亂人心的瘋狂。

戲無謔感覺四肢無力，軟綿綿的如同散架了一般，可同時他的頭腦又清醒無比，遠非尋常的清醒。

他砸了砸嘴，認識到自己估計是在做夢，略帶新奇的目光四處打轉。

“清醒夢嗎？真難得，這背景音，這場景，這感觀，跟真的一樣，還挺好玩的。”

似乎是聽懂了戲無謔說的話，嘶吼聲囈語聲越發刺耳，帶著要貫穿耳膜的勁，就連灰霧也開始晃動。

速度好像加快了，戲無謔想到。

霧氣漸漸消散，一股倦意涌向心頭，在兩眼一黑前，戲無謔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在夢中也能犯困嗎？

嘀嗒，嘀嗒，嘀嗒。

戲無謔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腕口處有著撕心裂肺的痛感，就好像……割腕一樣。

割腕？！

戲無謔猛地驚坐而起，可牽扯起的疼痛卻又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低頭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手腕處緩慢地流著暗紅色的鮮血。

“這是割到靜脈沒死成啊……”

他的嘴角抽搐，先是按住遠心端以免失血過多而＂死＂，雖然在夢里死了不是真死，但他是真好奇這個夢到底是什么。

他是在浴室里自殺的，看著鏡子里那張還未脫去青澀的臉，又看了看浴缸里染紅的血水，戲無謔搖搖頭，起身時眼前差點一黑，踉踉蹌蹌地向外走去。

門外是臥室，＂父母＂正躺在床上興致勃勃地談著A大的錄取通知書，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家兒子的臉色蒼白。

“爸，媽，能帶我去醫院嗎？”

少年的聲音青澀中帶著點僵硬，他將被割了腕遞到了男女跟前。

“去醫院干……你什么時候割腕的？！”女人原本舒緩的眉頭變得怒氣沖天

“你知道我們養你多么辛苦嗎，天天起早貪黑，就為了讓你考個好大學，有個好工作，以后進體制內就可以有個好生活，“女人口中不斷說著

＂現在呢，成功就在眼前，可你卻用割腕來嚇我們，你對得起我和你爸這么含辛茹苦地拉扯你長大嗎？啊？”男人接上了話頭，訓道。

又不是我要割的，是你們兒子割的，怪我嘍？戲無謔內心吐槽了一句，但是他注意的是，他總感覺有種別扭，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扭。

可能是因為他根本沒有爸媽吧，是哥哥將自己帶大的，他為什么會做這種夢？戲無謔是越來越好奇，心中的雀躍幾乎是按耐不住。

但面上是肯定不能說的，不然萬一夢境塌了怎么辦？

“要不先去醫院，好了之后你再罵？”少年舉著手，弱弱地問道。

女人愣了一下，好像才想起來要去醫院，一旁的男人也沉默下來，一時間，房子里只剩下血液滴在地上的嘀嗒聲。

……

“陳梅女士，我建議您待會帶孩子去看下心理醫生，不要一出來便斥責孩子，這時候孩子的心理是很脆弱的。”

手術室外，醫生嚴肅地對陳梅說道“這時候高考剛結束，承受不住壓力的孩子很多，孩子能夠醒悟便是最好的結果。”

“可我兒子這次考得不差啊，可是考上了A大呢，怎么會突然想不開？”一旁的男人憂慮的說。

“這就得問孩子了，李陽先生”

“還能有什么原因，肯定又是因為他那玻璃心，一天到晚的，不好好學習，天天就要看什么小說，看小說能給他飯吃嗎？有這精力不如多去背幾個單詞，看看人家……”

陳梅恨鐵不成鋼地說

“陳女士，若是沒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醫生的聲音很是疲憊，擺了擺手，也不管兩人的神色尷尬，便把夫妻二人留在原地，獨自離去。

走遠后，醫生猛的摘下口罩，深深吸了口氣。

“喵的，怎么霧境里還能聽見這種抱怨。““醫生”疑惑喃喃自語“不過任務目標怎么自己就過來了？不應該還要過個幾十分鐘嗎？”

不知道為什么，總之就很不對勁，按照任務所說，應該還要一段時間，而任務目標提前來了，這很不對勁，而霧境中所有不對勁的事情都值得警惕。

特別是事關任務。

“要是楠楠姐在就好了！”那個假醫生抓耳撓腮，可無論如何都想不出原因“或者老大在也行，可現在都不知道他們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