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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水貝的金光

沈淵那句“掉腦袋快”的冰錐還扎在耳朵里,陳默蔫頭耷腦地戳著盤子里冷掉的烤腰子,油花凝成了慘白的脂塊。電視里美國商業地產債務危機的新聞還在喋喋不休地循環,空置率、違約潮、金融動蕩……這些詞像陰魂不散的背景音,攪得他心口那點剛被兩萬塊點燃的興奮徹底涼透。

走私?掉腦袋?

他打了個哆嗦,啤酒的涼氣混著后怕從胃里翻上來。

沈淵沒再看他,自顧自拿起最后一串微溫的腰子,慢條斯理地撕咬。那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看得陳默更是心頭發虛。油脂的香氣似乎也散了,只剩下炭火的焦糊味。

“哥…”陳默舔了舔發干的嘴唇,聲音弱得像蚊子哼哼,“那…那錢…真就不能…”

“不能。”沈淵頭也沒抬,打斷得干脆利落,把簽子丟進鐵盤,發出“當啷”一聲脆響。他抽了張紙巾,慢悠悠擦著手指上的油漬,動作一絲不茍,直到每根手指都恢復干凈。然后,他才抬眼,目光像手術刀,精準地剖開陳默那點僥幸。

“你聽誰說的?濠江那邊金價高?”沈淵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嘲弄,“被人當槍使了還替人數錢。”

陳默一愣,有點懵:“啊?不是…他們都這么說啊…去濠江買金,帶回來賣…”

“蠢。”沈淵吐出一個字,像丟下一塊石頭,“澳門金店賣的是國際金價,免稅,加上工費,比內地品牌金飾便宜是事實。但水貝是什么地方?”他頓了頓,看著陳默茫然的眼神,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對行業外行的俯視,“那是中國黃金珠寶產業的源頭,深市水貝!國際金價加上稅費,再加極低的加工流通溢價,就是水貝的原料金批發價!明白嗎?”

陳默的眼睛一點點睜大,混亂的信息在腦子里打轉。國際金價…免稅…稅費…水貝批發價…

沈淵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字句卻像冰冷的鋼釘,一字字釘進陳默的認知里:“方向反了。蠢貨。是內地的金價,因為有稅費、品牌溢價和零售環節的利潤,普遍比濠江的零售金價高!尤其水貝那種地方,收原料金的回收價,是按接近國際金價來的,但肯定比你在濠江買到的零售金價要高!差價就在這兒!”

嗡——

陳默感覺腦袋里像被重錘敲了一下,隨即又被點燃了一簇火苗!方向反了?不是走私出去,是…帶進來?

“聽懂了?”沈淵靠回塑料椅背,眼神恢復了之前的疏離和審視,“想賺這個錢?路子野得很。去濠江,找正規金店,買小金條,或者工費低的素金首飾。別買那些花里胡哨的,按克重算。然后——”他嘴角扯出一個沒什么溫度的弧度,“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把它帶回來。最后,去水貝,找回收黃金的鋪子,按當天的原料金價賣掉。中間的差價,扣掉你來回的成本和風險,就是你的‘辛苦錢’。”

他特意加重了“辛苦錢”三個字,帶著濃濃的諷刺意味。

“風險?”陳默下意識地問,心砰砰直跳。帶出來?不是掉腦袋的走私了?

“海關。”沈淵吐出兩個字,言簡意賅,“個人攜帶黃金及其制品入境,超過50克需要向海關申報。不申報,就是走私。金額大了,照樣進去。”他看著陳默瞬間又緊張起來的臉,補了一句,“當然,50克以下,理論上可以當自用首飾蒙混。怎么帶,帶多少,會不會被查,看你的膽子,更看你的運氣。這碗飯,一樣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只是斷頭臺換成了海關的X光機。”

陳默沉默了,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油膩的塑料桌布。巨大的信息量沖擊著他,恐懼、貪婪、對“辛苦錢”的不甘、以及一絲被點破真相后的清醒,在他臉上交織變幻。電視里,美國商業地產的危機還在持續發酵,空蕩的寫字樓畫面冰冷而遙遠。沈淵不再說話,招手讓老板結賬。他付了自己的那份,沒看陳默,起身走入潮濕悶熱的夜色里,身影很快被喧囂和霓虹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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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拱北口岸。

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汗水和廉價香水混合的復雜氣味。人流像粘稠的潮水,緩慢地涌過閘機。陳默背著個半舊的黑色雙肩包,混在過關的人潮中,手心全是汗,黏膩膩地貼在背包帶上。

包里沉甸甸的。六根黃澄澄的小金條,每根20克,用軟布裹著,藏在一堆換洗衣物和幾包濠江杏仁餅下面。120克,遠超50克的申報線。這是他幾乎押上了上次炒股賺的所有錢,外加東拼西湊的本金,在濠江一家不起眼的小金店里買下的。金店老板看他的眼神,帶著了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自用的,給家里老人打鐲子。”陳默在心里反復默念著編好的說辭,像念咒語。每一次看到穿著制服的海關人員掃視的目光,他都感覺心臟要跳出嗓子眼。背包帶似乎勒得他喘不過氣。X光機!那玩意兒能穿透背包嗎?會不會像沈淵說的,看得一清二楚?

“下一個!”海關人員的聲音沒什么波瀾。

陳默僵硬地走上前,把背包放進傳送帶。他強迫自己不去看那個黑洞洞的機器口,眼神放空地盯著前面旅客的后腦勺。時間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像在油鍋里煎熬。傳送帶咔噠咔噠地響著,他的背包緩緩滑入機器。

嗡——

低沉的機器運行聲。陳默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腦海里不受控制地閃過沈淵冰冷的臉、電視里空蕩的寫字樓、還有鐵窗后的畫面……

“好了,下一個。”

海關人員的聲音響起,平淡無奇。他的背包已經從機器的另一端滑了出來。

陳默猛地吸了一口氣,肺部火辣辣地疼。他幾乎是撲過去抓起背包,腳步踉蹌地快步離開檢查區,匯入更龐大的人流,直到走出大廳,被深市午后灼熱的陽光和喧鬧的車流包圍,才感覺那勒住喉嚨的無形之手松開了。后背的T恤已經濕透,緊緊貼在皮膚上,冰涼一片。

他靠在路邊一根滾燙的電線桿上,大口喘著氣,心臟還在狂跳。成了?就這么…成了?一種劫后余生般的虛脫感和巨大的狂喜同時攫住了他。

不敢耽擱,他立刻攔了輛出租車,直奔水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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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貝國際珠寶交易中心。

巨大的穹頂下,是另一個沸騰的世界。空氣里彌漫著金屬切割、拋光粉和昂貴香水的奇異混合氣味。目之所及,全是黃金、鉆石、翡翠…冰冷的柜臺里,是足以晃花人眼的財富。陳默像個誤入寶庫的乞丐,背著那個沉甸甸的背包,在迷宮般的通道里穿行,尋找著回收黃金的鋪子。

“回收黃金”的招牌不少,大多擠在不太起眼的角落或夾層。陳默挑了一家看起來門臉稍大、里面坐著個面無表情中年男人的鋪子。他走進去,店里冷氣很足,卻壓不住他身上的汗味和緊張。

“老板,收金嗎?”陳默的聲音有點干澀。

中年男人撩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那身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舊T恤和背包上停留片刻,鼻子里“嗯”了一聲。

陳默小心翼翼地從背包最底層掏出那包用軟布裹著的小金條,打開,六根黃燦燦的金條躺在深色的絨布上。

男人拿起一根,動作熟練地用指甲在金條邊緣輕輕一劃,留下淺淺的印痕,又掂了掂分量。他拿起一個類似POS機的儀器,在上面按了幾下,屏幕上跳出一個數字——那是實時的原料金基礎報價。他又拿起計算器,噼里啪啦按了一通。

“純度沒問題。工行出的,板料。”男人聲音平板無波,“今天國際金價基礎XXX,扣掉我們回收的損耗和工費,算你XXX一克。”他報出一個數字。

陳默的心猛地一沉。比他預想的要低不少!他腦子里飛快地計算著:成本(濠江金價+手續費+路費)…回收價…差價…刨去所有,利潤好像…沒有想象中那么爆炸?尤其想到過關時那差點窒息的恐懼。

“老板,能…能再高點嗎?”陳默舔著發干的嘴唇,試圖爭取。他想起沈淵說的“水貝批發價”,這回收價肯定比批發價還低一截。

男人撩起眼皮又看了他一眼,眼神像看砧板上的肉:“就這個價。嫌低?前面右拐還有兩家,你去問問。”語氣毫無波瀾,帶著一種吃定你的篤定。

陳默攥緊了拳頭,指節發白。他看了看男人冷漠的臉,又看了看柜臺里那些冰冷昂貴的珠寶,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被壓榨的憋屈涌了上來。他咬咬牙:“行!就按這個價!”

稱重、驗貨、轉賬。

當手機提示音響起,顯示一筆數字入賬時,陳默看著屏幕上跳動的余額,長長地、疲憊地呼出一口氣。錢到了。比炒股那次慢得多,也辛苦得多。過關的驚嚇、水貝回收商的壓價、算下來遠不如想象中豐厚的利潤…像一盆冷水,澆熄了他不少幻想。

他背起空了不少的背包,走出金店冷氣十足的玻璃門,重新投入水貝交易中心那充滿金屬質感和財富喧囂的洪流中。陽光刺眼,他瞇起眼,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包輕了,心卻似乎更沉了。倒騰黃金的路,遠沒有沈淵那二十分鐘的驚心動魄來得“快”,每一步都像踩在鋼絲上,還要被層層盤剝。

他下意識地摸出手機,點開微信,手指懸在置頂的那個備注“沈淵(炒股)”的對話框上。他想告訴沈淵,他弄成了,雖然沒預想的多。更想問問,那個美國商業地產的新聞…和這些黃澄澄的金子,到底有沒有關系?沈哥那天看新聞的眼神,他總覺得沒那么簡單。

但最終,他只是默默地把手機揣回了褲兜。沈淵最后那句“別再找我”的警告,言猶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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