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氹仔的“大船”錨地
- 深淵破壁人
- 都是虛構(gòu)
- 2012字
- 2025-08-25 18:32:49
氹仔舊城區(qū)那間油膩的大排檔里,空氣重新開始流動,卻帶著更沉重的壓力。阿杰剔著牙,眼神像粘稠的糖絲,纏在陳默慘白的臉上,等著他消化那句“玩鋪大嘅”和“大船”。
陳默的喉嚨干得像撒哈拉沙漠,每一次吞咽都帶著砂紙摩擦的痛感。手里的那疊現(xiàn)金和假金條,不再是失而復得的慶幸,而是燙手的山芋和愚蠢的證明。阿杰要的不是他這條小舢板,是要一條能橫跨濠江、直通水貝的“大船”。這哪里是帶他飛,這是要把他綁在火箭上,射向未知的深淵,成則沖天,敗則粉身碎骨。
“杰…杰哥…”陳默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我…我哪有那個本事…搞什么大船…我就是個送外賣的…”
“送外賣?”阿杰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噗嗤一聲把牙簽吐掉,身體前傾,手肘撐在桌上,花襯衫的領口敞著,露出里面一根更細的金鏈子,閃著暗沉的光,“送外賣識得水貝收金嘅源頭價?送外賣有膽拎住幾十萬過嚟氹仔買‘金包鎢’?細路哥,你唔好同我講,你次次都系自己拎住個背囊,排幾個鐘隊過關???(小朋友,你不要跟我說,你每次都是自己背著包,排幾個小時隊過關啊?)”
他每一個字都像錘子,砸在陳默脆弱的防線上。阿杰這種人精,早就看穿了陳默背后肯定有更穩(wěn)定、吞吐量更大的出手渠道,否則單憑個人零星帶貨,利潤根本不足以驅(qū)動他一次次冒險。他甚至可能懷疑陳默背后站著的是沈淵那樣的人物。
陳默啞口無言,冷汗順著鬢角流下。他確實不是一個人。上次去水貝,雖然是自己找的回收鋪,但過程中通過一個遠房親戚的介紹,接觸到了一個在水貝做批量黃金回收的“老板”,雖然只是遞了根煙、說了幾句話,但那條線,算是若有若無地搭上了。這本來是他準備做大后的一條后路,根本沒想過現(xiàn)在就被阿杰這種人物盯上。
阿杰看著他的反應,滿意地笑了,知道自己猜對了八九分。他不再逼問,反而向后一靠,換上一副“我為你著想”的口吻:“唔使驚(不用怕)。我阿杰做生意,最講道理。條船,唔使你一個人撐。你只需負責搭線,或者…負責其中一程。比如,呢邊(濠江)接貨,送到粵江市某個地方。后面嘅事,唔使你理。(比如,這邊接貨,送到粵江市某個地方。后面的事,不用你管。)”
他伸出手指,蘸了點杯底的啤酒,在油膩的桌面上畫了一條簡單的線:“濠江→粵江市→水貝。你只需要負責中間呢一小段,最安全嘅一段。過關?我有更穩(wěn)陣嘅路,唔使驚X光機。你嘅差價,一分唔會少你,而且,按量抽水?。ò戳刻岢桑。?
這個條件,一下子把巨大的、模糊的危險,切割成了一個看似可以接受的具體環(huán)節(jié)。只負責粵江市段的陸地運輸?聽起來風險小了很多。
誘惑,像藤蔓一樣再次纏繞上來。阿杰描繪的“按量抽水”,意味著收入指數(shù)級增長,遠不是自己螞蟻搬家能比的。賺兩百萬…沈淵那句“別再找我”…送外賣的風吹日曬和平臺的苛刻…
陳默的心臟狂跳起來,血液沖上頭頂。恐懼和貪婪在他體內(nèi)激烈搏殺。
阿杰不再說話,悠閑地點燃一根煙,深吸一口,煙霧模糊了他眼底的精光。他知道,魚兒已經(jīng)聞到了餌料的腥味,正在做最后的掙扎。
“點…點樣嘅量?”陳默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問,干澀而陌生。
阿杰吐出煙圈,笑了:“第一次,唔好咁大(不要這么大)。一百個(100個,行話,指100個‘一手’,通常一手=1000克,即100公斤)。試下水溫先。(試試水溫先。)”
一…一百公斤?!
陳默眼前一黑,差點從塑料凳上滑下去。那得是多大一塊金子?!價值數(shù)千萬!這還叫“唔好咁大”?!
“放心。”阿杰仿佛看穿了他的驚恐,“唔系一次性過。分批,化整為零。你只需要按時去指定地點接貨,然后開車送到粵江市另一個指定倉庫。會有你嘅人接應。部車,我提供,有暗格。你嘅任務,就系平安無事咁開過去。(你的任務,就是平安無事地開過去。)”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陳默知道,那輛“有暗格”的車,就是他的囚籠和刑場。一旦被查,人贓并獲,數(shù)額巨大,足夠他把牢底坐穿。
但是…一百公斤…哪怕只抽很少的點…那利潤…
“我…我考慮下?!标惸瑤缀跏呛谋M了全身力氣,才擠出這句話。他需要時間,需要冷靜,需要…或許需要問問那個他不敢再打擾的人。
阿杰無所謂地聳聳肩,掐滅煙頭:“得。我俾你時間。呢個電話號碼,24小時有效。過咗期,就當我冇講過。(行。我給你時間。這個電話號碼,24小時有效。過了期,就當我沒說過。)”
他推過來一張新的名片,上面只有一個手寫的號碼,連名字都沒有。
陳默顫抖著手,拿起那張薄薄的紙片,感覺重逾千斤。
“走啦,攞返你啲‘辛苦錢’。(走吧,拿回你的‘辛苦錢’。)”阿杰揮揮手,像打發(fā)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重新拿起筷子,夾向一盤冷掉的炒牛河。
陳默如蒙大赦,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那疊現(xiàn)金和那根恥辱的假金條,腳步虛浮地逃離了這個令人窒息的塑料棚。背后的目光,像冰冷的針,一直扎著他,直到他拐出巷口,重新匯入氹仔迷離的夜色里。
他站在霓虹閃爍的街頭,車流如織,卻感覺無比孤獨。手里的名片和假金條,像兩個極端,一個通往不可預測的暴富深淵,一個銘刻著愚蠢和危險的警告。
他下意識地掏出手機,指尖懸在那個熟悉的、卻不敢撥出的號碼上。
沈哥…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