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世入光嵐
- 星路破繭迷綜
- 利血生
- 4175字
- 2025-08-20 18:49:45
首先來的是光。
鄭錦沒有注意到空間扭曲的產生,他發出社媒以后,兩人中間的桌子上盤子已經開始莫名嗡嗡作響。
鄭錦沒仔細看,他以為是羅章在搞鬼。
他把手機屏幕轉過來,正要給羅章看,卻先聽到了實木桌子和臺燈上的金屬扭曲的響聲。
鄭錦的視線剛從手機屏幕上抬起,就被一道刺眼的亮光吞沒了。那光不是來自臺燈,而是從桌子中央的拉皮碗里爆發出來的。起初像一縷細絲般的銀輝,迅速膨脹成一個旋轉的漩渦。空氣中彌漫著嗡嗡的低頻振動,像是無數蜜蜂在耳邊盤旋。振動中,羅章抬頭。他呢喃著聽不清楚的話,揉著眼睛坐直身子。
桌子上的酒杯傾斜,液體不是灑出,而是被拉扯成細長的絲線,向漩渦中心匯聚。鄭錦本能地伸手去抓手機,卻發現自己的手指在空氣中拉長了,像橡皮泥般變形。
他驚恐地叫了一聲:“羅章!抓住我!”羅章的醉意瞬間消散,他試圖站起來,卻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道將他向那個發光的桌子拽過去,腳下的地面甚至不再抓得住他,整個人隱隱騰空。
周圍的街區景物開始模糊:路燈的燈光彎曲成弧形,遠處的樓宇輪廓像被融化的蠟燭般拉伸,而后狂風獵獵,地面崩解,電線拉伸之后燒結,發出腥臭的塑料味道,整個區域陷入黑暗。星空大亮,光芒被拖曳成一道道光軌,匯入那個越來越大的漩渦。
那漩渦正是空間通道的吸積盤。一個由氣體、塵埃和光組成的狂暴漩渦,在現實中本該是懸在宇宙深處的怪物,卻在這里以一碗大拉皮為起點顯現。盤面外圍是炙熱的等離子體,發出藍白色的輝光,溫度高得仿佛能焚燒一切,兩人的眼睛被此生未見的強光灼痛,在緊閉的眼睛里也留下強光暫留的閃光。這光卻詭異地不灼傷他們的皮膚。幾不可見的,通道內側則漸趨黑暗,視界如一張吞噬萬物的黑幕,任何光線靠近都無法逃脫。
鄭錦認出了黑洞,他看著自己在扭曲的空間中彎折的手,整個人斜飛在空中,擠出了一聲低笑。
潮汐力開始作祟。羅章眼睛向下一掃,自己的上半身拉成了面條,比他自己的身高都長出三截。鄭錦瞟到自己的眼鏡框架扭曲成橢圓。不知為何,他倆的身體完好無損。沒有撕裂,沒有疼痛,但皮下仿佛有幾千只螞蚱急行軍,那種拉扯感和瘙癢如萬蟻噬骨。肉體仿佛在無限延伸中失去了重量,骨骼像被重塑的橡皮。
思緒如高速列車般加速,回憶和恐懼交織成網。羅章腦中有些空白,他反射性的想穩住呼吸,腦子里開始數冰箱里的食物,蛋,奶,肘子,雞胸肉,芹菜段,仿佛掉進這么個黑洞似的空間是加速回家的列車,白水雞胸加煮芹菜蘸辣椒粉才是一切的救贖;鄭錦卻瞪大了眼睛看著黑洞中央的視界大笑起來。他大概知道他要死了,他在想姑娘和詩,在想埋在倫敦的坐輪椅的大科學家,思考世界上的人如何面對死亡。
他們被吸入那個假定的盤中,永恒的下落開始了。沒有真正的墜地,只有永無止境的加速。重力將他們包裹,身體被無形的鏈條束縛。羅章對自己被扯的歪七扭八的身體和永無止境的等待感覺有些無聊。他把手伸向這無序的世界中的唯一一個朋友,伸向鄭錦。
鄭錦對著被空間扯成麻花還要掙扎的羅章笑了出來。兩人被裹在仿佛永恒的風暴當中,在永恒的時間中下墜,耳邊是巨大的單調噪聲。
仿佛永久的時間在他們身上沖刷過去,他們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交流,甚至忘記了自己。他們睡著又醒來,漸漸不動了。
吸積盤的輝光漸弱,他們穿越了視界,進入黑洞通道內部。
兩人在淺灰色玻璃似的無盡寬大的地面上醒來,看向淺黑色的灰蒙天空。這天和地都仿佛無邊無界,安靜的怕人,天地間只有兩個人自己的呼吸和痛苦的呻吟聲。
羅章揉著太陽穴,從那光滑如鏡的灰色地面上爬起來。痛苦的穿梭過程讓他不停的咳嗽,嘟囔,低吼了兩聲之后找回了人類的語言。“這是哪?”他問鄭錦。
鄭錦笑了,他站起來舒展雙臂,雙手指向天空:“你覺得我會認識這個地方嗎?”
看見羅章有些要發火,鄭錦笑意更濃,他一扶眼鏡:“初步判斷是,我們被一個類似黑洞的東西吸進去了,但黑洞應該殺掉我們。”他停頓了一下,望著逐漸認真起來的羅章。
“從物理學上來說,我們應當被撕成碎屑飄散在宇宙里。但我們活下來了,這或許說明我們活著這件事很重要。”鄭錦走上前去,仔細觀察羅章。
羅章被這個干瘦清秀的人看得發毛。鄭錦看出他心慌,拍了拍他的肩。“一切有秩序的事情都會耗費宇宙中的能量。我們現在被保存起來,說明他們需要我們,不論他們是誰。”
他們還沒來得及多想,一個柔和的光球從灰蒙的天空中緩緩降下。它直徑大約有六米大小,表面流動著乳白色的光暈,像一團活著的云霧,散發著溫暖卻不刺眼的輝光。光球懸停在兩人前上方,微微顫動,仿佛在呼吸。
羅章本能地后退一步,壯碩的身體繃緊。而鄭錦卻有些放松,肩背之間收緊的肌肉都松了下來,整個人站的松松垮垮,長出了一口氣。
一道顆粒感極強的聲音從光球中傳出,雌雄莫辨,有著一種舊錄音的質感。“歡迎。”
羅章和鄭錦都有些猝不及防。
光球繼續說“試煉即將開始,目標:奪取「局中炁」”
“局中氣?什么局氣?”鄭錦立刻問道。
“你會說話?菊中氣,人中黃...那不就是屁嗎?”羅章倒仿佛琢磨出了什么。他望著這個大球問道:“找誰的屁?”
光球忽略了他們的喊叫。“試煉為期一周,失敗者,抹殺。”
鄭錦拍手。“倒是經典。”他緊接著又喊道,“給我點信息吧!”這個輕聲細語的人此時喊叫的聲音震的光球都有些漣漪。
“任務信息會在進入試煉情境后發送到隨身交互界面,準備時間,二...小時。”
“叫什么界面?”羅章發火了。“把我們放在這么個破地方沒吃沒喝嘰里呱啦說什么呢?手機也不給你還命令上了,你倒是說這個破什么面在哪呢?”他手指著光球,作勢便要打。
鄭錦上去把他大臂扯住,作勢安撫。而后立刻轉過頭向焦急的問:“這東西怎么用啊?”
光球沒有回應他們的疑問,只是微微亮起,聲音繼續:“準備進入試煉情境,倒計時二...小時。”
回應他們的,只有這一句話,和其后的沉默。
鄭錦和羅章大眼瞪小眼,只有苦笑。羅章捏緊了拳頭又想攻擊這光球,斗大的拳頭對著光球,想了想沒下手。他一下癱坐在地,狠狠的錘了兩下地板。
鄭錦看了他一會兒,嘴里念念有詞起來,在空中上下左右點來點去,五根手指快的像風,渾身上下點了起來。
過了大概一刻鐘,嘗試盤腿靜息的羅章睜開眼睛,看到鄭錦平靜的臉上盈滿笑意。
“你盯著左手虎口,把拇指和食指碰兩下。”羅章依言雙擊,一個灰白的毛玻璃界面從他的虎口跳出,在他的眼前浮現。
任務目標:奪取「局中炁」
任務時限:168小時
失敗懲罰:抹殺
任務描述:「局中炁」是「執行者」將前往的已知世界的因果之核。當「執行者」與「局中炁」進行接觸,或處于接觸區域時,天局的「目的因」會進行擾動,促成「執行者」對「局中炁」的標記。
將「局中炁」的凝結物攜帶撤離,或攜帶直到時限結束,視為任務成功。
撤離點將于局內標出。
羅章抬起頭,“這玩意兒怎么滑動啊?”他看向鄭錦。
“直接往上戳,或者看著界面捏住右手拇指和食指進行操作。”鄭錦笑了笑,看起來笑不太出來。
羅章擺弄了一會兒,“所以就是說,我們要去不知道一個什么地方,拿這個什么「局中炁」?”
鄭錦一攤手,“是,然后撤離,如果有可能的話。”
“所以按他這個意思,我們就是執行者?不撤就得死?”羅章兩只大眼睛瞪住鄭錦。
“是,估計是有法子,但也沒說什么法子。”鄭錦箕坐在地上,人向后一倒,竟然躺下了。
“啥~也~不知道~啊~”他倒躺著唱起來了。
羅章有點生氣,給了他一腳。“搞什么,你有主意沒有?”
鄭錦還是倒在地上,“現在這個破球子給我們放了段錄音不說話了,你打它我們估計要受懲罰,去哪不知道,什么目的也不清楚,到時候再說吧。”
鄭錦瞄了一眼他的虎口,看向羅章。“哦,還有十秒鐘。”
話音剛落,兩人身邊的空氣開始凝固,一個透明的橢圓形光罩如水波般從地面升起,將他們包裹其中。罩子內側閃爍著細微的藍光,摸上去像一層薄薄的玻璃。羅章敲了敲它,發出悶響。鄭錦嘴角揚起一個干癟的笑容:“那邊見。”
防護罩剛一成形,地面突然裂開一道縫隙,縫中涌出熟悉的漩渦光芒——又一個空間通道開啟了。兩人的身體再次感受到那永恒下落的拉扯,這次只剩一種輕飄飄的眩暈。
通道盡頭,一道白光吞沒了他們。
再睜眼,防護罩消散,羅章和鄭錦雙腳踏上一片濕冷的地面,空氣中彌漫著機油和濕氣的味道。他們置身于一個城市后巷的街角。大雨如瀑,傾瀉而下,水流在泛著霓虹光澤的街道上肆意流淌,反射出五顏六色的光暈。頭頂是錯綜復雜的懸浮軌道,磁懸浮列車呼嘯而過。周圍高聳的摩天大樓刺入云霄,樓體表面布滿閃爍的全息廣告:穿著清涼的半機械模特在雨中跳舞,機甲零件廣告閃爍著冷光,全新的基因改造藥的標語用數十種語言循環播放,城市中心的廣場上投射出巨大的飲料罐廣告,號稱一瓶可以當作一天的食糧。
街道兩側是擁擠的攤販區,塑料棚下擠滿了穿著透明雨衣的人群,攤位上擺著仿生義肢、廉價數據芯片和冒著熱氣的拉面機,一隊隊的五顏六色的行人站在幾不存在的狹窄雨棚下吞咽速食拉面。空氣中混雜著熟肉的腥香味兒和電子元件燒焦的焦臭。遠處,一座巨型透明穹頂下,機械手臂在組裝未知的巨大機構,焊接電花四濺。雨水順著大樓的玻璃幕墻滑落,像無數條銀蛇。
羅章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壯碩的身體在雨中顯得有些狼狽,他的工裝外套被淋得透濕,肌肉線條在霓虹光下若隱若現。他望著幾乎不著一縷的行人擺起了架子,“嘖嘖嘖...這可比拍電影真多了。”
鄭錦站在一旁,瘦弱的身形被大雨壓得更顯單薄,黑框眼鏡上沾滿水珠。“賽博朋克……這地方有點意思。”他笑了。
他抬起左手,雙擊虎口,灰白色的交互界面在雨中浮現,發出微弱的熒光。
界面上更新了任務信息:
任務目標:奪取「局中炁」
任務時限:剩余168小時
任務描述:「局中炁」位于城市中心的一座巨型建筑當中。執行者需與「紫苑」家族接觸,在其家族企業中尋找并標記「局中炁」。撤離點將在標記后顯現。
提示:城市充滿敵對勢力與未知科技,保持警惕,合作至關重要。
街道上,幾個裝備著慘白機械外骨骼的雇傭兵懸浮而過,他們背后印著大大的「SHION」,尾隨他們的無人機掃描光束在雨中掃過人群。兩人一縮脖子,從街角走向了更加陰冷的小巷。
羅章撓了撓微濕的寸頭,“你了解這些東西對吧,這外面又是機器人又是大兵的,我有點弄不明白,你說怎么辦?”
鄭錦沉默了一會兒,慢慢講道:“附耳過來,我說你做,先聽命令。”他拍了拍羅章的肩,又說“等咱們找到地方住,我跟你解釋。”
雨越下越大,城市的霓虹光在水幕中扭曲,像一個活著的夢魘。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點了點頭,踏入雨幕,向漆黑的城市中街道角落的一個小販的方向走去。
行走之間,羅章的身影閃爍了兩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