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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兇骨快遞:爺爺的絕筆

雨抽打著潘家園古玩城“拾骨齋”的玻璃門。水珠扭曲著門外燈籠的昏黃,把門廊下“專業斷代:古玉骨器,價高勿擾”的燈牌暈染成血色光斑。陳昊把最后一塊戰國玉琮鎖進防彈玻璃柜,指尖拂過溫潤微沁的青色玉質。冰涼觸感滲入皮肉,仿佛能摸到兩千年前楚地巫覡祭祀時灼燒骨頭的青煙。“嘖,好東西。”他直起身,活動了下有些酸麻的頸椎骨節。夜間的“拾骨齋”像個沉入水底的洞窟,檀香混著舊紙、銅銹和一絲若有似無的灰塵潮濕味兒沉沉浮浮。幾排高聳到天花板的紫檀多寶格里,層層疊疊碼放著各色物件:蒙塵的瓷瓶、銹蝕的銅錢串、卷軸,以及最多的——那些森白、灰黃、黝黑,千奇百怪的骸骨。人骨居多,也有獸骨、鳥骨,甚至幾段泛著玉質光澤的巨大化石肋骨。昏黃的射燈照亮標簽:“西漢卜甲匠腕骨”、“疑似西周殉葬犬顱”、“晚清風水先生指骨(含微毒性,慎觸)”。爺爺陳鎮山親手打理的鋪子,十年前他莫名消失后,就落在陳昊手里。對圈子里人,這里是個看骨玩骨的怪地方;對陳昊,這是他唯一的根。他拿起柜臺上攤開的一本牛皮封冊子——《鑒骨微芒陳氏手札》。翻開,褪色的鋼筆線條勾勒出種種骨骼結構,精細到骨縫間的磨損裂痕,每一頁空白處都爬滿爺爺遒勁的蠅頭小楷注釋:“…股骨下三分之一橫斷面,鋸齒狀裂痕,遇強外力鈍擊…”“…肩胛骨穿孔性孔洞,邊緣圓滑無骨痂,應為長矛貫穿,旋轉拔出所致…”這冊子,爺爺叫它“鑒骨譜”,陳昊私下叫它“爺爺的尸檢報告大全”。里面夾著張泛黃相片:四十年前的陳鎮山站在黃河邊一處塌陷的土方旁,他穿著洗得發白的工裝,面容冷峻,手里拿著一節黝黑發亮的腿骨,背景是幾個驚慌失措的考古隊學生。“咚!咚!咚!”急促、帶著水氣的敲擊聲砸在門上,打斷了陳昊翻動紙頁的手指。他皺了下眉,抬眼。深夜十一點,雨正暴,鬼市都散了,誰來?隔著淌水模糊的玻璃,一個渾身濕透的快遞員緊貼著門,帽檐壓得極低,下巴藏進沖鋒衣領口,肩上扛著個用厚重黑色塑料布裹纏的狹長物體。“誰?”陳昊隔著門問。雨聲太大,像有人把無數豆子傾倒在屋頂。門外人影又用力捶了兩下,指關節突出而蒼白,動作帶著一種被凍僵的機械感。陳昊遲疑了幾秒,還是解下防盜鏈,撥開門鎖。一股裹挾著水腥氣和泥土鐵銹味的風猛地灌進來,吹得桌上紙張嘩啦作響。那快遞員側身擠了進來,雨水順著他的衣擺滴落,在門口紅磚地上迅速積成一灘深色印記。“陳...昊先生?”聲音有些嘶啞,像砂紙摩擦木板。“我就是。”陳昊打量著這個人。沖鋒衣肩膀處磨得發亮,褲子濺滿泥點,渾身上下裹得嚴實,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瞳孔異常的黑沉,嵌在眼白中,毫無情緒。他遞過來一個濕漉漉的硬殼快遞單本子,“簽收。”他的手指很涼,觸碰到陳昊手背時,冰得像剛從冰窖里撈出來。寄件人信息欄是刺目的空白。收件人寫著:陳昊,潘家園拾骨齋。地址精確到門牌號。簽章處,一個潦草到幾乎無法辨認的紅印,依稀像個“口”字框住個扭曲的獸形。無名快遞,深夜抵達。陳昊的心莫名下沉,直覺像角落里某種爬蟲悄然探出了觸須。“什么東西?誰寄的?”快遞員沒回答,只固執地把快遞單往他手里又塞了塞。眼珠一動不動,只死盯著他面前那灘積水,黑色瞳孔似乎比剛才更大了些,幾乎填滿了整個眼眶。有古怪。陳昊瞇了下眼,左手悄然探向后腰,指尖觸碰到一個冰硬光滑的金屬筒——爺爺留下的幾件老東西之一,說是關鍵時刻保命用的“犀照護心筒”。這玩意兒,能當短棍掄,爺爺提過里面填了特制引火黑藥。他的動作很隱蔽。目光掃過那狹長的包裹。被厚厚的黑色塑料布(更準確說,是某種防雨氈布)層層纏繞,捆得很緊,兩端用粗麻繩捆扎。細看之下,塑料布縫隙里,滲出幾道暗紅的、粘稠的濕痕,混在雨漬里,不易察覺,卻散發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氣?淡淡的,被雨水的清新壓得極低,但陳昊對這種氣味很敏感——拾骨齋里常有沒清理干凈的骨頭帶點這味。“不簽,東西拿走。”陳昊聲音冷下來。那雙死沉的眼睛終于抬起來,對上陳昊的視線。沒有任何威脅或討價還價的意思,純粹是空洞。片刻,他一聲不吭,竟真伸手要拿走包裹。“等等!”就在那快遞員要扛起包裹的瞬間,陳昊的視線凝住了包裹塑料布一角——一根細若牛毛、微微彎曲的東西露了出來。不仔細看以為是麻繩纖維或塑膠須,但陳昊瞳孔猛地一縮。那是骨頭的紋理!蒼白色,頂端有個幾乎看不見的關節窩形狀。一塊人的指骨末梢!心被無形的手攥緊。爺爺的臉在陳昊腦海里一閃而過。十年前他留下“看好鋪子”的紙條,自此再無音訊。這些年陳昊找過,像石沉大海,半點痕跡沒留下。這包裹的氣息…不對勁,但透著某種與爺爺消失相關的鐵銹與冰寒。“……筆給我。”陳昊喉結滾動一下,聲音有點干。他從快遞員冰涼的指尖抽過廉價的圓珠筆,在收件人簽收欄重重簽下名字。指尖微涼。快遞員接過簽收單,甚至沒有多看一眼,毫不猶豫轉身沒入門外瓢潑的雨幕和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中。他的背影迅速被雨水和夜色吞噬,消失得如同被一張巨口吞沒的殘渣,沒留一絲漣漪。陳昊“嘭”地一聲關上厚重的木門,鎖死防盜鏈。店內驟然安靜,只剩下雨水敲打玻璃的密集聲響和他自己略顯壓抑的呼吸聲。那黑色的包裹就立在玄關與柜臺之間的紅磚地上,像豎立的一口微型棺材。暗紅的水痕在它腳邊無聲無息地蔓延開來一小攤。那絲腥氣更濃了些,混在檀香里,攪得陳昊胃里一陣翻騰。來路不明。兇物。兩個詞在腦子里盤旋。他繞過那攤水漬,走到里間工具房。墻上掛著各種工具:小刷子、小鏟子、竹簽、放大鏡、噴壺。靠墻一個半人高的老木柜,深色桐木。他拉開柜門,里面整齊碼著整套解剖工具,金屬的冷光在燈光下閃爍。這些東西除了保養那些年代久遠黏著腐化組織的骨頭,更多是爺爺傳下的規矩:疑物入手,必先隔絕處理。陳昊戴上幾乎從不離身的黑色薄羊皮手套——材質特殊,能透氣卻堅韌,是爺爺早年不知從哪兒弄來的,據說能阻隔很多“雜氣”。然后拿了一柄刃口薄如蟬翼、手柄烏木沉實的小型考古開物刀,一個不銹鋼深托盆,一個廣口玻璃培養皿(內盛爺爺特調的灰色消毒粉和活性炭混合粉末),一個防爆手電筒,最后,是一盞擦得锃亮的銅制噴槍——燃料罐是特制的,引燃會冒蒼白色的冷焰。他把所有工具擺在鋪著厚實白氈的工作臺上,將臺燈調到最亮,光束如探照燈般打在氈布上。深吸一口氣,陳昊彎腰,單手提起那個濕漉漉的包裹,輕輕放上工作臺。塑料布冰冷刺骨的觸感隔著羊皮手套都透過來一絲。那股血腥氣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土腥霉爛混雜氣息更加清晰。刀刃貼著塑料包裹邊緣,輕輕劃開第一道纏繞。刺耳的塑料撕裂聲在寂靜的室內格外響。嘶啦——塑料布被一層層剝離。隨著纏繞松動,里面的東西也暴露得越來越多。沒有填充物,塑料內層似乎也浸透了某種黑紅色的油脂。當最后幾層剝掉,終于露出了里面的東西。一根手臂骨。慘白色,長約一尺有余。不是那種干枯博物館里陳放幾十年的樣子,而是帶著一種剛從淤泥中撈起不久的濕漉漉的質感。骨面上布滿細密的刻痕和剝蝕的凹坑,像是被什么昆蟲蛀空后又反復浸水,在斷口和幾處關節凹陷處,粘附著一層薄薄的、類似脂肪凝結的淡黃色油脂,散發出刺鼻的尸蠟味混合著淡淡的、類似鐵銹的腥甜。骨頭表面裹著一層半透明的膠狀薄膜,透著股陰森的潮氣,令人聯想到陰溝里泡脹的死尸皮膚。骨頭中間段,用極細的紅繩(更準確說,是紅色絲線,捻得很粗,顏色暗得發黑,極可能浸過血)死死捆扎著一卷東西。似乎是一張疊得很厚的、質地粗糙的皮紙?或是不知年頭的布?陳昊的心臟像被擂了一拳,沉沉跳了一下。他強自鎮定,用鑷子尖端小心翼翼撥開濕滑的骨頭一側。果然,在靠近尺骨鷹嘴(手肘關節處)骨面最寬的地方,刻著兩個蠅頭小字——鎮山!字跡倉促,入骨三分,刻痕邊緣翻卷著細小的骨刺,仿佛倉促間用錐子硬生生鑿出來。是爺爺!這是爺爺的骨頭!一個恐怖的念頭像毒蛇般纏繞上陳昊的心臟,冰寒刺骨。渾身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又猛地凍結下沉,四肢冰涼。這不可能!失蹤十年,怎會只寄回一段手臂骨?誰干的?爺爺還活著嗎?這是遺骸還是…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攪,他猛地捂住嘴,差點當場吐出來。冷汗瞬間沁濕了額角鬢發。他強迫自己冷靜,大口呼吸著混雜消毒粉氣味的空氣。冷靜,冷靜下來。爺爺留線索了!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根牢牢捆縛在臂骨上的紅色絲線,以及絲線纏繞住的皮卷(或布卷)。那卷東西,是被用骨油和鮮血浸透的繩子固定在這條斷臂上的!一種強烈的直覺驅使他。陳昊屏住呼吸,幾乎是同時伸出左右手。左手,精準地抓向臂骨上端近肩關節處相對光滑的位置——那是肱骨頭。右手,拇指和食指捏成錐狀,像探脈般,輕輕貼上了刻有“鎮山”名字的那片骨面!就在他的指腹觸及那片冰涼的、刻著自己祖父名字的骨頭瞬間——轟!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觸感,仿佛帶著骨子里沉淀的絕望和劇痛,如同千萬根冰針,猛地扎入陳昊的右手指尖!那不是一個動作,而是一瞬間在腦中炸開的景象碎片,帶著顏色和聲音的沖擊波——漫天鉛灰色的濃霧,粘稠如膠水,沉重地壓下來,吸走了所有的光和聲音,視野范圍不足五步!灰霧深處,是無窮無盡的幽暗。某種巨大的、重物刮擦巖石的聲音沉悶地響著,嘎吱…嘎吱…像是生了銹的巨門在開啟,又像沉重的鐵鏈在拖動。腳下極度濕滑!冷得刺骨!不是水,是某種粘稠、混濁、泛著不祥油光的黑色淤泥,沒至小腿。淤泥表面漂浮著一層幽藍色的細小磷火,忽明忽滅,毫無溫度,如同無數冰冷的眼睛窺探。窒息感!如同溺水!濃霧和冰冷的粘稠感裹纏著口鼻,每一次呼吸都抽進帶著濃郁土腥、鐵銹和死亡腐敗的氣息。心臟被巨大的恐懼攥緊,徒勞地瘋狂跳動。“呃…啊!!!”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就在耳邊爆炸!那聲音帶著極致的痛苦、驚怖和絕望。陳昊幾乎“看到”了那聲音的主人——爺爺的臉!在濃霧中一張慘白、扭曲、布滿汗水和泥污的臉,寫滿了難以言喻的恐怖!那張臉上,一雙眼睛瞪得幾乎要撕裂眼眶,直勾勾地穿過濃霧,死死地“盯”著他這個方向,瞳孔里倒映出的景象…陳昊無法分辨清楚,只覺得那不是人類的場景,只有一片混亂、蠕動、難以名狀的猩紅肉塊陰影!仿佛巨大傷口里翻滾的腐肉!爺爺的嘴大張著,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被淤泥堵住的聲音。他的左手(畫面中只有手!)在身側的淤泥里瘋狂扒拉著什么,似乎想寫,想抓,想把某個東西固定!下一個視覺片段猛烈切換:一張急速放大的臉!一張被剝去了臉皮的、筋肉裸露的恐怖臉龐!眼眶是兩個流著黑血的窟窿,鼻子位置只剩下兩個孔洞,嘴咧著,露出灰敗的牙齒!這張臉帶著一種詭異的、如同面具匠剛剛剝離人皮時呈現的肌理,濕漉漉的,沒有任何表情,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卻死死對準了陳昊的意識!“噗!”一聲輕微的、如同蠟燭芯被吹滅的聲響在現實中炸開!陳昊一個激靈,猛地抽回雙手,像是被烙鐵燙到!眼前的恐怖景象瞬間消失。他看到——自己右手指尖剛剛觸碰過的那塊刻著“鎮山”二字的臂骨上,正中央裂開了一個微不可察的極細紋路!一縷細若蛛絲、妖異無比的幽藍色火焰正從骨縫里憑空冒出!那火焰極冷!距離陳昊的手指至少有半尺遠,皮膚卻感覺到一種針扎般的刺痛!那骨頭,像被瞬間點燃!陳昊的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蹦出來!是剛才自己觸碰引發的反應?是骨頭上預埋的某種物質?他驚懼交加,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手套完好無損。但指尖剛才被那股冰冷恐懼感侵襲的部位,一片麻木,皮膚下的血管正突突跳著,一種奇異的、仿佛從骨髓深處升起的灼熱感正在蔓延!這股灼熱感和他鑒骨時偶爾產生的輕微預感相似,但強烈了何止百倍!像是點燃了一簇火苗在骨子里燃燒。“媽的!”他低罵一聲,幾乎是本能地抄起旁邊的考古開物刀,準備斬斷那詭異的藍色火苗!但就在這時,另一件事搶在他揮刀前發生了——嗤啦——捆在臂骨中段,被絲線勒進濕漉漉皮卷(布卷)上的東西,在接觸到那幽藍色冷焰的瞬間,猛地騰起一縷黑煙!不是火焰點燃的煙,倒像是紙張被強酸腐蝕。那皮卷(布卷)原本被鮮血和油污浸透的表面迅速發黑、變焦、向上卷曲!一片指甲蓋大小的碎皮(或碎布)被黑煙卷起、燒穿、剝落。焦脆之下,竟然顯露出另一層!一張質地明顯不同、泛著柔韌微黃光澤、看起來像特種軍用級別的薄塑封紙頁!在那張被幽藍冷火舔舐而顯露出真容的薄塑封紙頁上,借著跳動的微光,陳昊清晰地看到兩行字跡!狂放、奔突、帶著血與火的味道,正是爺爺陳鎮山的親筆字!是用某種紫黑色的、散發著濃烈鐵腥氣的不明硬物劃刻上去的!筆劃深嵌塑封,透出一股亡命的瘋狂與倉促!“四象神宮鎮龍窟。”“葬骨以承天命,終是自掘其墓——!”“葬骨以承天命”的“墓”字最后一豎拉得極長,像一把欲要撕裂紙背的刀,墨跡卻斷在了中途,留下一個炸開的、帶著噴射狀黑色細點的豁口!那片被幽藍火焰灼燒的碎屑徹底化為飛灰。刻著爺爺名字的臂骨上,那道詭異的幽藍細縫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無聲熄滅。火焰消失處,骨面上只留下了一道更深的焦黑色灼痕,形狀如一只狹長陰冷的眼睛。那絲線纏繞的位置,皮卷(布卷)被燒蝕掉的缺口,正是露出了塑封紙張的右上角。寒意如同冰水,從陳昊的脊椎骨縫里一路向上攀爬!這骨頭是信使!是警告!那兩個字“鎮山”,如同他臨終被釘在恥辱柱上的烙印!這包裹…是爺爺在某個無法想象的絕境中,切下自己一部分…送出的最后聲音!那是什么地方?那無邊的濃霧和剝皮人臉…他死死盯著那露出的塑封一角,那上面的字跡刺得他眼睛生疼。“四象神宮”?“龍窟”?“葬骨”?“自掘其墓”?每一個詞都像一把重錘砸在心口。爺爺消失,難道是為了這個?這所謂“天命”…又是什么?難道是那濃霧深淵中蠕動的不明肉塊?那剝皮的人臉怪物?就在這時——“嘀嗒…”一聲水珠落地的輕響。陳昊猛地從那種窒息般的驚悚感中驚醒。他循聲低頭。那攤從包裹滲出的暗紅色液體…在剛才他接觸骨頭時似乎停止了蔓延。此刻,在昏暗的臺燈光線下,一滴新鮮、圓潤、色澤更偏暗紅發黑的血珠,正從臂骨斷茬處一根突出的、帶著倒刺的骨刺尖端悄然匯聚、拉長,眼看就要墜落地面…而落點正下方,恰好是那攤混著灰塵的積水和剛才剝離的油脂斑駁的黑色塑料布!不好!爺爺的“鑒骨譜”里提過,某些經邪法祭煉的尸骨精血,混雜尸油穢物,一旦遇水…“該死!”陳昊臉色劇變,身體反應遠超思維。他一把抓起工作臺上那塊沉重的、裝著消毒炭粉的玻璃培養皿,完全無視了里面價值不菲的粉末,如同掄起一塊板磚,用盡全力朝即將落下的血珠砸去!同時左手閃電般探出,抓向工作臺另一端的銅質噴槍!呼!玻璃培養皿帶著沉悶的風聲砸落!厚實的玻璃底邊緣險之又險地在那滴血珠剛剛離開骨刺尖端下落的瞬間,砰地一聲罩在了那滴血珠和下方的積水、油脂混雜的地面上!巨大的沖力讓培養皿直接卡進了鋪設氈布的木紋縫隙!就在皿體合攏的剎那間——啪!一聲輕響,血珠濺在培養皿冰冷的玻璃內側底部!仿佛一顆火星掉進了油桶!那滴粘稠的暗紅血珠內部猛地爆發出一點紫黑色的、無法形容的怪異幽光,隨即瞬間擴散、點燃了皿底混著塵土的油脂!不是火焰!沒有高溫!在隔絕了水汽的培養皿內部小空間里,一團妖異的、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紫黑色粘稠煙霧瞬間彌漫!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腐敗甜腥氣!煙霧劇烈翻滾,如同有無數條細小的怨靈在其中掙扎!瘋狂地沖擊著厚實的玻璃壁!培養皿在臺面上“嗡嗡”震動!一股令人頭皮炸裂、靈魂凍結的冰冷死意穿透玻璃,直接籠罩下來!陳昊裸露的頸后皮膚瞬間激起一片寒栗!他甚至來不及感到慶幸,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見工作臺上另一樣東西——那支被他順手放在臺子邊緣,用來剝開包裹的考古開物刀!刀鋒上,剛才剝離臂骨外層塑料時,沾上了一道極其細微的淡黃色油脂!那油脂…正散發著一絲微弱的、與培養皿內爆燃源頭相似的氣息!“糟!”心頭警鈴炸響!刺啦!刀鋒上那細如發絲的油脂痕,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瞬間引爆!炸開一團指甲蓋大小、顏色更加暗沉發黑、只有綠豆大小的陰戾火苗!這火焰的目標根本不在油污!就在那陰戾黑火竄起的瞬間,陳昊眼前的世界仿佛驟然被一層濃郁惡意的猩紅濾片覆蓋!視線猛地聚焦在房間角落——那里是靠近后門通往內室的黑暗角落!剛才被爺爺斷臂出現震撼,又被幻覺、骨燃火焰襲擊,他所有感官都被吸引在工作臺上。此刻,被這突如其來的惡意火焰觸動了他血脈深處某種預警本能,他才驚覺!那里…原本該是他收拾骨器準備清洗工作結束后隨手放置的一個東西——一個通體渾圓、黑褐色的陶罐,約有嬰兒頭顱大小。罐口塞著一個簡陋木塞。罐身油亮,那是常年被無數只手反復盤摸后才有的包漿。罐子里裝的……是他三天前從津門一個鄉下掮客手里收來的東西。那掮客神神秘秘,說挖地基翻到的,死都不肯打開。陳昊隔著罐子掂量時,手感極沉,骨碌聲清脆,像裝著不少小鵝卵石。但他當時隱約感覺到一種不舒服的陰冷,加上那人開價太高,他斷定東西邪性,只給了點定金,約定驗過再付尾款。后來一忙,隨手放在角落里陰干散味兒!里面可能是一些細碎的零散骨頭…或是小孩的牙齒、指節…但此時!在那陰戾黑火騰起的詭異猩紅視野中,那黑陶罐表面的“包漿”仿佛活了!不是溫潤的油光,而是無數細密的、扭曲蠕動的猩紅血絲!它們像活物般從罐口木塞和罐身的縫隙鉆出來,瘋狂扭動、編織!轉眼間,一張模糊卻又猙獰的、由血絲構成的臉,懸浮在了罐口上方!那張臉沒有五官,只有三個漆黑空洞的、仿佛直通地獄的窟窿!濃稠到極點的、讓人骨髓結冰的惡意,正從那三個窟窿里井噴般涌出!陳昊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這絕不是普通的陪葬罐!里面裝了什么東西?!他左手緊握的銅制噴槍已經點燃!蒼白色的、熾熱刺目的火焰從槍口噴涌而出,發出尖銳的“嘶嘶”聲!沒有任何猶豫!在培養皿內紫黑穢霧還在翻騰撞擊,工作臺上黑火兀自燃著的混亂關頭!在血脈本能瘋狂預警的剎那!陳昊全身肌肉爆發!右手如電,抄起那把沾著黑火的考古開物刀!不是斬!而是當成投擲標槍!嗤——!開物刀帶著刀尖上搖曳閃爍的那點微弱卻極度不詳的綠豆大黑火,在空中劃過一道短促的亮線!目標——角落里的黑陶罐!刀鋒在觸及陶罐前一瞬,刀尖那點陰戾黑火似乎被罐口血絲人臉散發的惡意牽引,猛地一漲!噗!鋒利的刀尖精準地貫穿了罐子口那道懸浮的血絲人臉的眉心!不!是穿過了那個正噴涌惡意的窟窿位置!咔嚓!!一聲脆響!陶罐應聲破裂!就在陶罐裂開的同一時刻——仿佛積蓄了千百萬年的怨毒找到了宣泄的閘門!一股濃郁得如同實質的、混雜著無數種痛苦尖叫的靈魂音波在陳昊腦海中直接引爆!無數粘稠、陰冷、滑膩、帶著強烈視覺沖擊的碎片景象海嘯般涌入他的意識——

無邊的黑暗!絕對的、令人絕望的、連恐懼本身都被凍結的窒息黑暗。不是沒有光,是光線在這里被徹底吞噬。潮濕!永恒的滴答聲,分不清是水還是血,砸在地面上粘稠的回響。擠!難以形容的壓迫感。不是物理的擠,而是空間本身在收縮扭曲,將靈魂碾壓成扁平狀的痛苦。撕裂與啃噬!某種冰冷的、滑膩的、帶著無數細微倒鉤的“存在”在黑暗中翻涌。它在剝離、在吮吸、在緩慢地…活活剝皮!不是一張皮的剝離,而是所有包裹在靈魂之外的“表皮”,從精神到意志,一層層、永無止境地剝離、舔舐!被剝去的“皮”立刻在黑暗中溶解、腐爛,發出無聲的哀嚎。無聲的哀嚎!無數被剝去“表殼”后的赤裸精神體(意識殘余?)在絕對黑暗里抽搐、融化,連形狀都維持不住,變成不斷滴落潰爛粘液的“湯”!這些粘液相互吸附,又被黑暗中那無形滑膩的觸角吸收,轉化為自身粘液的循環。一張臉!一張由潰爛意識粘液匯聚而成的臉!在無邊際的黑暗粘稠中浮起,那張臉有爺爺扭曲痛苦的特征!它的嘴巴無聲開合,沒有聲音,只有意識層面的絕望哀嚎席卷而來:“……‘千瞳’在剝……皮……終成養……料……”

這恐怖的精神沖擊如同億萬根鋼針同時扎進陳昊的太陽穴!他眼前一黑,差點當場昏厥!靈魂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撕開一個口子,那些混亂、瘋狂、粘稠如瀝青的負面情緒瘋狂涌入,瞬間將他吞沒!他感覺意識在被剝離、融化、像一灘爛泥般癱倒在那無盡的黑色粘稠地獄里…“呃——啊!”陳昊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單膝重重跪倒在地,右手死死按著自己撕裂般劇痛的太陽穴!左手抓著的噴槍火焰失控地掃過大半工作臺,點燃了那攤黑水和一片雜物,騰起雜色火焰!整個拾骨齋彌漫開刺鼻的焦糊味、消毒粉味和陰冷的邪氣。噗通!被他擲出的開物刀砸碎了陶罐,連帶著那個由血絲構成的猙獰臉孔如同破碎的爛網般垮塌散開,落在一堆暗褐色的、黏糊糊的…還在微微蠕動的碎片中。那是被包裹在陶罐里,碎裂開來的一團——拳頭大小、已經徹底扭曲變形、沾滿黑褐色油狀物的嬰兒顱骨!顱骨周圍散落著七八顆同樣裹滿粘稠油狀物的灰白牙齒和一些細小的指骨殘渣。那顆碎裂的嬰兒顱骨眼窩位置,殘留著最后一點蠕動的血色絲線,此刻正如同斷頭的蚯蚓般痛苦地扭動、收縮、滲入骨頭裂口深處。顱骨表面無數細密的針尖般孔洞里,還隱隱有類似蛆蟲的細小凸起物在下面爬動…那些孔洞,密密麻麻,如同被無數蟲蛀出的蜂窩!剛才那恐怖意識沖擊的來源,正是這東西!意識中那痛苦剝離的地獄景象潮水般退去,只留下陣陣眩暈、劇烈的頭痛和一陣陣想要嘔吐的沖動。陳昊跪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冷汗已經浸透后背。死了。十年沒音訊的爺爺…寄回了一截刻著自己名字的斷臂。骨上藏著指向地獄的警告。潘家園的雨,還在下。澆在門窗上,沉重得如同叩棺。店里各種東西燃燒的味道混雜在一起,繚繞在昏黃的射燈下,勾勒出一個孤獨而充滿巨大恐怖疑團的剪影。他的目光死死釘在臺面上——爺爺那條濕漉漉、滲著油污血痕、刻著名字的斷臂骨。還有那骨頭上,被幽藍冷火灼開后、在紅色絲線勒痕下露出的那頁塑封紙張的一角。紙上,“自掘其墓”四個字中的“墓”字那最后一筆,那斷裂的筆鋒、那噴射狀的黑點…清晰得如同獰笑的傷口。窗外漆黑的夜色里,一道閃電猛地撕破長空!慘白刺目的光芒瞬間照亮了拾骨齋,也照亮了陳昊蒼白的臉。借著那萬分之一秒的天光,陳昊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見了門外巷口濃重的黑暗深處——一個極其佝僂、披著破舊黑色雨衣、似乎少了一條手臂的模糊人影,在路燈昏黃的光暈邊緣一閃而逝!就像爺爺的背影!陳昊的心跳驟停了一拍!光滅了。巷口只有深不見底的漆黑和潑天的雨。幻覺?還是…它一直在那?冷汗,一滴,砸在紅磚地上。混著滿室的狼藉,聲音清晰得震耳欲聾。拾骨齋夜,兇骨快遞現世。這間沉寂已久的骨器鋪,注定被卷入比地宮深處更恐怖的漩渦。亡者敲響了活人的門,這扇門,再難關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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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秘之主

蒸汽與機械的浪潮中,誰能觸及非凡?歷史和黑暗的迷霧里,又是誰在耳語?我從詭秘中醒來,睜眼看見這個世界:槍械,大炮,巨艦,飛空艇,差分機;魔藥,占卜,詛咒,倒吊人,封印物……光明依舊照耀,神秘從未遠離,這是一段“愚者”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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