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行歌被扔到了一處森林。
“小姐扔到這里就行了嗎?”
玉凌雨冷笑著看了眼如同死狗般的蕭行歌。
“這森林里有狼群,有血腥味,他活不了多久?!?
“就算活下去,他也沒有了辯駁的資本?!?
玉凌雨沒有再多看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蕭行歌并沒有暈過去,哪怕已經(jīng)盡量小心了,還是免不了失血太多,他怕一覺不起,只能裝暈了。
玉凌雨前腳剛離開,他就拿出自己藏的那把卷刃的匕首割破衣服,纏在手腕上。
“這到底是哪???”蕭行歌略頭暈,實在想不出來城外什么地方有狼群。
沒有在意太多。
“現(xiàn)在當務(wù)之急是離開這里,趕緊找些草藥處理傷口?!?
一路上,他拔了不少草藥,順著地上的痕跡,果不其然發(fā)現(xiàn)了一條溪流。
清理好傷口后,蕭行歌注視一棵草藥良久,心中有些抵觸,但周圍實在沒有合適的石塊,只能自己不情愿的咀嚼,然后敷在傷口上。
這個草藥止血效果一流,但是汁液口服會有一點副作用……
壯陽。
醫(yī)術(shù)大考沒有涉及,但蕭行歌很輕松就掌握了大考內(nèi)容,便開始廣泛涉獵其他于生活有益的技能,中醫(yī)就是其中之一。
教導蕭行歌醫(yī)術(shù)是的是一位名醫(yī)。
和當年的顏九陌一樣,蕭行歌救的人不在少數(shù)。
蕭行歌年少多金,才華出眾,長相俊美,待人謙和,做什么都充滿了自信張揚,天生的領(lǐng)袖氣質(zhì)讓他根本不可能泯于眾人。
13歲的他回家后苦惱他能接觸到的中醫(yī)教不了他了,但是他的醫(yī)術(shù)只能說是半吊子。
然后他11歲時救的老人,就高調(diào)表示,他就是當代華佗。
若是換個人,大概只會翻個白眼,并當將之當成傻子無視。在府中過了三年都平平無奇,換誰來都得多少懷疑一下。
但是蕭行歌不會,他很認真的詢問老者:“不騙我?”
老總:“騙你作甚?!?
于是蕭行歌信了,果斷退后一步,納頭便拜。
于是當代在世華佗有了一位關(guān)門大弟子。
之后,老者也好奇詢問:“如果我是騙你的,那么那一拜豈不是折辱你了?”
蕭行歌不在意的一笑:“敬愛師長,算什么折辱?!?
他師傅是個狼滅,直接讓蕭行歌自己挖藥草自己嘗,去體驗藥味和藥效。
吃了有毒的先自己解,解不了的老者再上。
蕭行歌弱弱問,萬一他把自己吃死了呢?
老者冷笑,只要我在,你就死不了!
結(jié)果有一次,蕭行歌就吃了這可以壯陽的草藥。
13歲的蕭行歌還什么都不懂,這效果非負面根本解不了,便問老者自己是不是吃壞了。
老者聽完,不知道說什么好,最后被好奇心爆棚的徒弟拉著,被迫講了半天的人體結(jié)構(gòu)。
手筋全斷了,沒法續(xù)。
但玉凌雨最最不應(yīng)該讓他自己動手。
在一個學藝不精的人面前給自己留下一線生機,對蕭行歌來說太簡單了。
只要好好處理上藥,慢慢修養(yǎng),總會好的。
蕭行歌平靜上藥,在衣服上扯下一塊布包扎起,右手短時間內(nèi)肯定是用不了了,就算恢復了,這字能不能寫好,怕是都得打上個問號。
蕭行歌剛松了口氣,回頭一看,呼吸便是一滯。
是狼群!
前狼后河,跑不了了。
蕭行歌站在原地,一身布衣,手腕上是剛包扎的傷口,他站在河旁,用左手理了理頭發(fā)。
蕭行歌苦笑一聲,他就說,感覺忘了什么東西,還真是失血太多,腦子都沒反應(yīng)過來。
坐以待斃是不可能的,只能跳河了……他不動聲色退到河邊。
還沒來得及做什么,就聽河對岸傳來尖銳的“錚”的一聲。
蕭行歌一愣。
只聽“砰”一聲,頭狼就應(yīng)聲而倒。
接著,又是數(shù)聲相同的聲音傳來,一只只狼在箭雨下毫無反抗之力。
蕭行歌回頭,一群黑衣人正搭著弓放箭。
倏地,蕭行歌看到一支箭向他射來。
大腦迅速計算起來,蕭行歌瞳孔一縮。
要躲開,不然會被射中左胳膊!
蕭行歌身體動的比思維快,他右腳后撤,重心傾斜。
但箭還未射來,一只更快的箭打偏前一只箭雨,箭偏離了軌道,越過他,射在了他的不遠處。
蕭行歌不禁去看后射出那支箭的人。
黑色錦衣,他剛射了一箭,隨手把弓遞給了身邊的仆從,似乎是感到有人看他,他抬眸,對上了蕭行歌的視線。
離得太遠了,看不清晰。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蕭行歌感覺他好像,笑了一下?
這一天,蕭行歌在河的南面,一身布衣。
梅落在河的北面,一群人擁簇著他,天氣已經(jīng)破曉,清晨的陽光金燦燦照在他玄色的錦衣之上,宛如下界的神仙……
梅落坐在車輦之上,黑色的帷幔遮住他的外貌和身形,看著不遠處的低頭的蕭行歌,嘴角掛著玩味的笑。
他看著蕭行歌的裝扮和行為細節(jié)判斷著蕭行歌可能的身份。
其他人可能沒注意到蕭行歌退的那一步,但他看的清楚。
這人,有意思的很。
有人來到梅落身邊,輕道:“搜出了下民的牌子,是個啞巴,應(yīng)該是受不了勞役逃出來的?!?
“哦?”梅落托著下巴,隔著黑色帷??粗?guī)規(guī)矩矩站著的蕭行歌,能在短時間做出那種精準計算的人,難道是反應(yīng)速度快嗎?
或者是,刺客嗎?
梅落臉上帶著淡淡的笑:“那就留著吧,正好隊伍里缺一個雜役?!?
“是。”
于是蕭行歌被留在了隊伍中。
蕭行歌不知道這些人是誰,沒人告訴他,也沒人敢告訴他。
但他看得出他們紀律嚴明。
蕭行歌不說話,他們便以為他是啞巴。
蕭行歌經(jīng)常幫忙搬東西,也不知道箱子里盛放的什么,很重。
兩只手的話,蕭行歌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樣略輕松地搬運,但是現(xiàn)在,他搬的異常困難,左手托著底部,另一邊壓在小臂上,放箱子的時候有時候會輕易劃到胳膊。
他第一次體驗到?jīng)]有右手的困難。
等到搬完,他的左臂顫抖著,而衣服下的右臂已經(jīng)腫脹起來。
他靠著樹滑落在地,感受著身體的虛弱,才想起來自己已經(jīng)整整一天沒有進食了。
身體傳來的虛弱感讓他臉色蒼白。
大概是他的臉色太難看,一位一直守在車輦旁的侍衛(wèi)給他遞過來一些食物和水。
蕭行歌沉默了一會兒,站起身,朝著車輦鞠了一躬。
車輦之上,梅落也在看著他,臉上的興味更加濃厚。
“寒雨,你怎么看?”梅落問道。
給蕭行歌送食物的近侍,也就是葉寒雨低應(yīng)了一聲,遙遙望著蕭行歌,回道:“右手有傷,身體素質(zhì)不算好,不像是專業(yè)的刺客。”
梅落沒有說話。
晚。
蕭行歌悄悄離開營地,拔起早已觀察許久的藥草,放好,便想要遠離這些人。
但剛走出一小段路,他前方的一棵樹后走出來一位黑衣人,蕭行歌退了一步。
葉寒雨看了蕭行歌一眼,淡淡道:“回去?!?
蕭行歌舔了舔干澀的嘴唇,有點后悔沒有學武。
回到營地之前,蕭行歌回了下頭,后面一片黑暗,沒有人。
再看營地的四周,怎么看,都仿佛是被黑暗包圍著,寸步難行。
走不了,早晚會露餡的。
蕭行歌看著最中央的帳地,站了一會兒,還是回去了。
有點艱難換藥,蕭行歌躺在鋪上,失眠了。
前途一片渺茫
……
中心的帳地。
“九心葉,榛花……”梅落饒有興致看著手上的紙條,一旁是站著的葉寒雨。
“九心葉都用了,”梅落笑著瞇了下眼,“他傷的倒挺重?!?
“身份查出來了嗎?”
“今天下午我已經(jīng)去問了周邊的村落,他們說……不認識。”
葉寒雨匯報道:“但是,都是說謊的?!?
他說出自己的猜測:“那些村民,都護著他呢?!?
梅落將紙放下。
“明天試試他?!?
第二天,令蕭行歌疑惑的是從早上到中午,根本沒人理他。
直到下午,蕭行歌被叫去,他知道,該來的,總會來的。
黑色的帷幔還垂著,蕭行歌直到現(xiàn)在都只在第一次見面時遠遠地看到過他的臉。
兩側(cè),是整齊站立的黑衣人。
宛如三堂會審。
“歸順于我,如何?”梅落緩緩起身,開口道。
“我連你們是誰都不知道?!笔捫懈璧皖^回應(yīng)。
梅落瞇著眼,嘴角銜著笑:“我以為你會繼續(xù)當啞巴?!?
這是這兩天來蕭行歌第一次說話,連蕭行歌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他的聲音帶上了沙啞。
“沒有意義了?!笔捫懈钃u了搖頭,他看著車輦上垂下的帷幔,又看向嚴陣以待的黑衣人,“我只是一個下民,怎么有資格服務(wù)上民?!?
“哦?”梅落笑了,他已經(jīng)很久沒遇到過拒絕他的人了。
梅落歪了下頭,突然對葉寒雨說:“我記得我的侍從們確實沒有過下民?!?
“是的?!比~寒雨低頭。
梅落似是苦惱道:“想下去走走,但是小板凳好像壞了。怎么辦是好呢?”
蕭行歌咬起了下唇。
葉寒雨點頭,看向蕭行歌淡淡道:“還不過來?需要我教你嗎?”
蕭行歌僵在原地。
“我……”蕭行歌艱難看向車輦。
“你說的,”梅落平靜打斷他的話,“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談條件?!?
梅落挑起一縷發(fā)絲,在手上把玩,似乎是不經(jīng)意道:“你旁邊那位,是我的近侍,他能在3秒內(nèi)讓你完成你該做的,而失血死亡需要一炷香的時間?!?
蕭行歌苦笑一聲,把手中的匕首扔出去:“我若不跪呢?”
梅落沒有說話,葉寒雨也是。
蕭行歌僵硬向前走著,身體都仿佛不再屬于自己。
僅僅四天,他從一位世家弟子、天命之子淪落為下民。
右手被廢,名聲掃地。
而馬上,這具身體也確實不再屬于自己,他將成為個人的所有物。
當他跪伏在地上時,一切的過往都仿佛已經(jīng)破碎。
他被梅落,打破了。
從今往后,才子蕭行歌再也找不到了。
因為要保持背的水平,臀不能壓到腿,頭不能觸到胳膊。
那位站在車輦上,居高臨下看著他,毫不憐惜踩在了他的背上,良久沒有說話,亦沒有動。
腰逐漸開始酸痛,胳膊和腿也控制不住地顫抖,但蕭行歌依舊穩(wěn)在原地,不搖不晃。
“為什么不動。”他隱約聽到有人問他。
他聽到自己回答道:“一物一生懸命?!?
梅落終于發(fā)自內(nèi)心笑了,他重新啟步,把蕭行歌攙了起來:“你果然,不是庸才?!?
“手給我。”梅落淡淡道。
蕭行歌木然遞出去左手。
“右手!”梅落把蕭行歌左手拍下去。
蕭行歌吃痛,這次卻沒有伸手。
“既然跪了,你便是我的人?!泵仿渲鲃影咽捫懈璧氖掷蟻恚鹆耸捫懈璋膫?。
仔細看了下他的傷口,葉寒雨禁不住看了蕭行歌一眼,看到了垂著頭的蕭行歌。
蕭行歌卻是主動將固定手骨的樹枝折下。
“我已經(jīng)……”
“廢了?”梅落含笑打斷他,“骨折,手筋斷了條而已,比我想象中的情況好多了?!?
“你自己都不信自己已經(jīng)廢了吧。”
“你的名字。”
蕭行歌低頭:“蕭行歌。”
“我不在意,也不想追究你的過往。”
“你只要記住,從今往后……”
“你屬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