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頂層的風帶著青銅銹味。蘇晚鏡的鏡化左臂不受控制地抬起，對準“子“位地支椅。椅子上方懸浮的蘇明遠已經(jīng)完全鏡化，唯有面部還保留著些許人類特征。當她的視線與父親相交時，那雙眼睛突然眨了一下。

“爸...還活著？“

“暫時的～“方無涯的龍化右眼轉向大鐘，“99.9%鏡化，最后0.1%是專門留給你的。“

十二把地支椅上的鏡奴宿主同時轉頭。他們的身體不同程度鏡化，脖頸黥印藍光刺眼。最可怕的是，每把椅子扶手上都嵌著心鏡碎片——已收集的十塊碎片赫然在列，唯有“子“、“亥“兩位空缺。

“歡迎參加我的加冕禮。“方無涯展開雙臂，長袍下露出青鱗覆蓋的軀體，“大司命大人需要兩個容器——一個裝力量，一個承意識。“

他彈指敲響大鐘。鐘聲蕩開的音波在空氣中凝成鏡面，映出鏡城高塔的景象——蘇明遠的鏡化身體懸浮在封印陣上方，胸口半塊心鏡正被緩緩抽離。而陣底的大司命本體已經(jīng)掙斷十一根鎖鏈，僅剩的“子“位鎖鏈上，蘇晚鏡的名字正由紅轉黑。

“你父親是力量容器。“方無涯的指甲伸長成青鱗利爪，“而你...是完美的意識載體！“

蘇晚鏡的銀紋暴起發(fā)難。指魂針離弦射向方無涯咽喉，卻在半途被地支椅射出的光束攔截。針尖觸及光幕的瞬間，她的左臂突然完全鏡化，青銅質感順著手臂蔓延至肩膀。

“沒用的～“方無涯把玩著懷表，“你的鏡化因子早就種下了。“

周臨淵的金箭從側面突襲。箭尾鈴鐺震出高頻聲波，暫時干擾地支椅的能量場。但箭矢即將命中時，方無涯的身影突然虛化，箭尖穿透虛影釘入大鐘。鐘面裂開的剎那，里面飛出無數(shù)鏡面蝙蝠，每只翅膀都映出蘇晚鏡的臉。

“守護者大人～“蝙蝠群組成方無涯的臉，“你的箭還剩幾支？“

周臨淵沒有回答。他的金紋正發(fā)生恐怖變化——心口嵌入的半塊心鏡開始反向侵蝕，金紋中的銀絲變成鏡化裂紋，如蛛網(wǎng)向全身蔓延。更糟的是，他的瞳孔開始不規(guī)則縮放，時而金黃如烈日，時而銀藍如冷月。

“晚鏡...“他的聲音突然變成雙重音色，“...去亥位...那里有...“

話未說完，他的身體突然僵直。金紋中的鏡化裂紋爆出青光，某種不屬于他的意識短暫占據(jù)上風。蘇晚鏡的銀紋應激防御，卻在接觸時被同步鏡化——兩人之間的靈力通道正在變成鏡化污染的橋梁！

“同命契的反噬～“方無涯欣賞著他們的痛苦，“守護者與守鏡人，本就是一體兩面。當鏡子照鏡子...你猜會發(fā)生什么？“

蝙蝠群突然撲向地支椅。每只蝙蝠都精準落在一把椅子上，翅膀插入扶手的心鏡碎片。碎片被污染成青黑色，鏡面映出的不再是宿主倒影，而是各種形態(tài)的蘇晚鏡——嬰兒、少女、成人...每個“她“都在同步鏡化。

“血脈回溯。“方無涯的龍睛豎瞳收縮，“看看你的先祖?zhèn)儭?

最大的蝙蝠落在“子“位椅背。翅膀刺入椅背的剎那，懸浮的蘇明遠突然劇烈抽搐。他的鏡化身體表面浮現(xiàn)無數(shù)細小人臉——全是蘇家歷代“明月“的容貌！這些人臉如浮雕般凸出鏡面，齊聲發(fā)出非人尖叫，音波震得鐘樓玻璃全部爆裂。

“蘇家女子...代代相傳的宿命～“方無涯踩著鐘樓圍欄起舞，“成為容器！“

蘇晚鏡的左臂完全失去知覺。鏡化已經(jīng)蔓延至左胸，銀紋中的黑絲如活物扭動。她咬牙撕開衣領，將半塊心鏡按在鎖骨鑰匙凸起上。鏡面接觸的瞬間，銀藍強光如利劍刺向方無涯，卻被地支椅矩陣折射反彈。

“沒用的～“方無涯輕松避開，“除非十二鏡合一，否則...“

他的話被鐘樓震動打斷。周臨淵不知何時繞到鐘樓機械層，金箭射斷了齒輪組主軸承。失衡的鐘擺撞碎樓板，整個大鐘轟然墜落。方無涯暴怒地躍起閃避，青鱗利爪抓向周臨淵咽喉：

“找死！“

金箭與利爪相撞，火花四濺。周臨淵借力后翻，落在“亥“位地支椅旁。椅上空無一人，但扶手凹槽里的心鏡碎片位置刻著行小字：「亥為水府，藏天之源」

“亥位宿主呢？“蘇晚鏡趁機靠近。

“死了。“周臨淵的金紋忽明忽暗，“方無涯沒找到合適載體。“

大鐘墜地的煙塵散去，方無涯的身影重新浮現(xiàn)。他的右臂被鐘擺砸斷，卻不見血，斷口處伸出青鱗觸須自行接合。“真麻煩～“他甩了甩再生中的手臂，“本來想優(yōu)雅地完成儀式...“

地面突然鏡化。熒藍液體從地板縫隙滲出，瞬間覆蓋整個鐘樓頂層。液體凝固成鏡面后，無數(shù)手臂從中伸出，抓住蘇晚鏡和周臨淵的腳踝。更可怕的是，這些手臂的腕部都戴著與蘇晚鏡相同的銀鐲！

“歡迎來到...鏡中鏡～“方無涯的身影分裂成十二個，每個都站在地支椅旁，“我的主場！“

蘇晚鏡的銀紋全力抵抗。指魂針分裂成十二支射向地支椅，卻被鏡面反彈。周臨淵的金箭同樣失效，箭尾鈴鐺的聲波在鏡中鏡世界完全靜音。眼看鏡化手臂已經(jīng)爬上大腿，蘇晚鏡突然想起父親的話——

“鏡非鏡...人非人...“

她將半塊心鏡對準自己左胸。鏡面映出的不是肉體，而是心臟位置懸浮的微型鑰匙虛影！當鏡光照射鑰匙時，銀紋中的黑絲突然退散，鏡化暫停擴散。更驚人的是，周臨淵心口的半塊心鏡同時發(fā)光，兩鏡共鳴的光束穿透鏡中鏡世界，暫時撕裂幻象。

“兩半心鏡！“方無涯的十二個分身同時變色，“你怎么會有...“

蘇晚鏡趁機撲向“子“位地支椅。她的鏡化左臂觸及椅背時，意外沒有繼續(xù)惡化，反而開始吸收椅子上的鏡化能量。懸浮的蘇明遠突然睜開眼睛，完全鏡化的身體表面浮現(xiàn)血管狀銀紋——與她的同源！

“爸！“

蘇明遠的嘴唇無法動彈，但眼睛傳遞出明確信息：看向亥位。蘇晚鏡轉頭，發(fā)現(xiàn)亥位地支椅后的墻面變得透明，露出隱藏的夾層——里面是口青銅鐘，鐘內壁刻滿與周臨淵金紋相同的圖案。

“守護鐘...“周臨淵的金箭突然全部離弦，“初代留下的...“

方無涯暴怒地撲向亥位。他的十二個分身合為一體，青鱗軀體膨脹成龍人形態(tài)。但為時已晚，周臨淵的金箭已經(jīng)擊碎保護罩，箭尾鈴鐺的聲波喚醒鐘內沉睡的機制。青銅鐘自動鳴響，聲波具現(xiàn)化成金色鎖鏈纏向方無涯。

“沒用的！“龍人撕碎鎖鏈，“初代的東西早過時了！“

亥位地支椅突然炸裂。椅子碎片在空中重組，形成小型青銅鏡——正是缺失的亥位心鏡！鏡面映出的不是當下場景，而是三百年前的畫面：初代守鏡人蘇無塵將半塊心鏡刺入自己胸膛，另半塊刺入大司命本體。兩鏡之間的光束中，少年將軍周天闕的金箭貫穿自己心口...

“原來如此...“蘇晚鏡突然明白，“心鏡一分為二...“

亥位心鏡自動飛向她手中的半塊。兩鏡相吸的瞬間，方無涯的龍爪破空襲來。周臨淵以身作盾，后背被利爪貫穿。金血噴濺在兩塊心鏡上，鏡面突然浮現(xiàn)水波狀紋路——這是認主反應！

“不！“方無涯的龍睛瞪大，“你不能...“

蘇晚鏡將兩塊心鏡相合。接觸的剎那，整個鐘樓劇烈震動。懸浮的蘇明遠突然掙脫束縛，完全鏡化的身體如炮彈撞向方無涯。撞擊產(chǎn)生的沖擊波震碎所有地支椅，十二宿主紛紛倒地。趁此混亂，蘇晚鏡沖向父親：

“爸！“

蘇明遠無法說話，但鏡化手指精準點在她眉心。血脈相連的剎那，蘇晚鏡看到閃回畫面——鏡城高塔的封印陣下方，有個隱藏夾層。那里放著初代守鏡人蘇無塵的遺體，她手中握著完整的...鑰匙？

“鏡非鏡...“蘇明遠的意念直接傳入她腦海，“...真正的封印在...“

方無涯的龍尾橫掃打斷傳訊。蘇明遠的鏡化身體被攔腰擊斷，但斷面沒有流血，而是飛出無數(shù)鏡面蝴蝶。每只蝴蝶翅膀都映出蘇晚鏡不同時期的影像，它們環(huán)繞著她飛舞，最終匯聚成光束射向亥位心鏡。

“爸！“

蘇明遠的上半身開始崩解。最后時刻，他的鏡化手指畫出復雜符紋，在空中凝成八個字：「以心為鏡，可照本真」。隨后完全碎成鏡塵，被亥位心鏡吸收。

“儀式繼續(xù)！“方無涯的龍爪抓向蘇晚鏡，“大司命需要容器！“

周臨淵的金箭耗盡，只能用身體沖撞龍人。兩人滾倒在地，金紋與青鱗激烈摩擦。蘇晚鏡趁機將兩塊心鏡拼合，但缺少關鍵部分無法完全連接。就在這時，她左胸的鑰匙虛影突然實體化，自動插入兩塊心鏡間的縫隙！

“這是...“

“心鑰！“周臨淵的聲音從纏斗中傳來，“初代守鏡人的...最后饋贈！“

三件器物共鳴的強光籠罩鐘樓。方無涯的龍鱗在光中剝落，露出下方腐爛的肌肉。他哀嚎著后退，卻撞上蘇醒的“寅“位宿主王德海。前博物館長的機械臂突然卡住他喉嚨，黥印下的“守“字烙印發(fā)出刺目紅光。

“守鏡人...萬歲...“王德海的電子音帶著雜音，“...蘇館長...萬歲...“

其他宿主陸續(xù)蘇醒。雖然身體仍被鏡化控制，但眼中都恢復了些許清明。他們不約而同地撲向方無涯，用殘存意識為蘇晚鏡爭取時間。周臨淵趁機掙脫纏斗，跌跌撞撞地爬向她：

“快...合鏡...“

兩塊半心鏡在鑰匙連接下勉強合一。鏡面映出的不是當下場景，而是鏡城底層的隱藏空間——初代守鏡人蘇無塵的遺體靜靜躺在水晶棺中，雙手交疊于胸前，掌中握著完整的青銅鑰匙！

“這才是...真正的鑰匙？“蘇晚鏡難以置信。

“不。“周臨淵的金紋突然脫離皮膚，在空中形成鑰匙形狀，“是鑰匙模。“

他的話音未落，方無涯已經(jīng)掙脫宿主們。龍人形態(tài)完全展開，翼展超過五米的青鱗肉翅扇起腥風。宿主們如斷線木偶被掃飛，撞在墻上鏡化成青黑色雕塑。

“游戲結束～“方無涯的龍爪抓向兩塊半心鏡，“大司命大人等不及了！“

蘇晚鏡本能地護住心鏡。龍爪貫穿她左肩的剎那，周臨淵的金紋突然脫離身體，在空中形成實體鑰匙。鑰匙自動插入心鏡缺口，三件器物終于完美合一！

強光如超新星爆發(fā)。方無涯的龍爪在光中汽化，青鱗軀體如蠟融化。他慘叫著后退，卻見完整心鏡映出的不是自己倒影，而是大司命本體的龍睛——那雙眼正冷冷注視著他。

“不...大人...我...“

心鏡射出的光束穿透方無涯胸膛。沒有傷口，但某種核心物質被抽離——是那塊鏡片右眼！眼球離體后自動飛向心鏡，在鏡面形成第三只眼。當三眼齊聚，心鏡終于展現(xiàn)完全形態(tài)——鏡框的并蒂蓮紋綻放，蓮心處睜開只金銀雙瞳的人眼！

“初代...守鏡人之眼...“周臨淵的金紋開始解體，“...她一直在...鏡中等...“

方無涯的軀體如沙崩塌。但臨死前，他的嘴角突然詭異地揚起：“你們...贏了？“殘軀指向鐘樓外，“看看...鏡城...“

蘇晚鏡轉頭，駭然發(fā)現(xiàn)洛城上空已經(jīng)出現(xiàn)完整的鏡城倒影。十二座鏡塔全部亮起，中央高塔上的封印陣完全破碎。大司命的本體正在舒展筋骨，而陣眼位置...躺著蘇明遠支離破碎的鏡化殘軀！

“爸！“

“晚鏡...“周臨淵突然抓住她的手，“...來不及了...只有...一個辦法...“

他的金紋完全脫離皮膚，在空中組成古老契約陣圖。陣中央的凹槽形狀與心鏡完全吻合，而陣緣刻著八個字：「以心為鏡，以身鎮(zhèn)魂」

“初代契約...“周臨淵的聲音越來越弱，“...需要...守護者...守鏡人...合二為一...“

蘇晚鏡突然明白他要做什么。這不是普通的合擊，而是靈魂層面的完全融合——守護者與守鏡人將永久合體，代價是...獨立意識的消亡。

“不！還有其他...“

“沒了。“周臨淵的金紋開始燃燒，“方無涯說得對...我們本就是...一體兩面...“

心鏡突然懸浮到兩人之間。鏡面映出的不是他們現(xiàn)在的樣子，而是三百年前的少年將軍與銀甲女子。更詭異的是，當影像重疊時，兩人的輪廓完美契合——就像同一個靈魂的兩面！

“鏡中鏡...“蘇晚鏡恍然大悟，“我們...“

鐘樓突然傾斜。大司命的龍嘯從鏡城傳來，聲波震碎所有玻璃。時間不多了，周臨淵的手已經(jīng)按在契約陣上，只等她做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