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地下室的鐵門銹死了。蘇晚鏡的指魂針在鎖孔里轉(zhuǎn)了三圈，只刮下些紅褐色碎屑。身后，林小滿舉著的應(yīng)急燈開始頻閃，燈泡玻璃內(nèi)側(cè)凝結(jié)出細密水珠——不是水汽，是熒藍色的鏡化液。
“讓開。“周臨淵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他心口的鎖心印凹槽泛著不正常的青光，金紋中的銀絲像被凍僵的蛇般僵直。
蘇晚鏡剛退后半步，就見周臨淵將青銅鑰匙按在自己心口。鑰匙插入凹槽的瞬間，金血順著匙身螺旋紋路涌出，在空中凝成血鑰匙。當血鑰匙插入鎖孔時，整扇鐵門突然變得透明，露出后面向下的螺旋階梯。
“這是...“
“血鑰術(shù)。“周臨淵拔出鑰匙時臉色更蒼白了，“守護者禁術(shù)。“
林小滿的燈光照向階梯深處。臺階上布滿黏膩的菌絲狀物質(zhì)，每走一步都會帶起熒藍孢子。更詭異的是，墻壁上的應(yīng)急燈罩里不是燈泡，而是縮小版的青銅鏡，鏡面映出的不是他們倒影，而是各種扭曲的怪物輪廓。
“鏡奴巢穴？“蘇晚鏡的銀紋自動掃描，反饋的圖像讓她胃部抽搐——菌絲里裹著人骨碎片，每塊骨片上都刻著地支符號。
周臨淵的金箭懸浮在前方開路。箭尾鈴鐺的聲波震碎近處的菌絲，但很快又有新的從墻縫鉆出。下到第三層轉(zhuǎn)角時，林小滿突然拽住蘇晚鏡的白大褂：
“蘇醫(yī)生...墻里有東西...“
應(yīng)急燈照向墻面。看似普通的混凝土在強光下變得半透明，露出內(nèi)部密密麻麻的...人形？那些被澆筑在墻里的軀體全都保持著掙扎姿態(tài)，最可怕的是他們的眼睛——全部鏡化成了青銅材質(zhì)，正隨著三人移動而轉(zhuǎn)動！
“被吞噬的建筑工人。“周臨淵的金箭在墻面劃出金色軌跡，暫時阻斷視線，“方無涯用活人加固結(jié)界。“
階梯仿佛沒有盡頭。隨著深入，空氣變得粘稠如膠，每次呼吸都像吸入液態(tài)金屬。蘇晚鏡的左肩銀紋開始不受控地擴散，黑色鏡化斑點已經(jīng)蔓延到鎖骨。最糟的是周臨淵——他的金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銀化，每次銀絲游動都帶出更多金血。
“同命契反噬...“他抹去嘴角金血，“再拖下去...“
話音未落，整個階梯突然傾斜。菌絲如活蛇纏向三人腳踝，墻內(nèi)的鏡化人尸同時伸出手臂。林小滿的應(yīng)急燈炸裂，黑暗中只有心鏡碎片發(fā)出幽藍光芒。蘇晚鏡的銀紋暴起，指魂針離弦射向最近的菌絲叢，針尖觸及的瞬間，整片菌絲如遭雷擊般萎縮。
“用戌位鏡！“周臨淵的金箭射穿頭頂菌絲網(wǎng)，“火克木！“
蘇晚鏡掏出戌位心鏡碎片。鏡面對準菌絲叢時，銀藍光束突然變成赤金色，所照之處菌絲燃燒成灰。但火焰也加速了空氣消耗，很快三人就陷入缺氧狀態(tài)。林小滿已經(jīng)癱坐在臺階上，臉色發(fā)青地抓著蘇晚鏡的衣角。
“堅持住...“蘇晚鏡將酉位鏡貼在她額頭，暫時阻斷鏡化侵蝕，“快到了...“
階梯盡頭是扇青銅門。門上沒有鎖孔，只有個手掌印凹槽。當蘇晚鏡將十塊心鏡碎片拼合在門前時，碎片自動飛向凹槽周圍的地支位，銀藍光束匯聚到中央。但門紋絲不動——缺了最關(guān)鍵的核心。
“需要鑰匙...“周臨淵的視線落在她左肩，“你父親說的...“
蘇晚鏡會意，將左肩鑰匙凸起按向凹槽。接觸的剎那，整扇門亮起刺目強光。鑰匙凸起如融化般流入門縫，她的銀紋隨之暴走，黑色鏡化斑瞬間擴散到半邊臉頰。劇痛中，青銅門緩緩開啟，露出里面球形空間的駭人景象——
房間中央懸浮著面等身高的青銅鏡，鏡框雕刻著與蘇晚鏡銀鐲相同的并蒂蓮紋。鏡面不是平面，而是無數(shù)細小的鏡面晶體組成，每個晶體都映出不同時期的“蘇晚鏡“。最可怕的是，鏡子沒有支架，靠十二條青銅鎖鏈懸空，鎖鏈另一端沒入墻壁，每根鏈子上都刻著地支符號。
“本命鏡...“周臨淵的金紋突然全部亮起，“初代守鏡人的...“
鏡面突然波動，映出的不是當下三人，而是三百年前的場景——銀甲女子蘇無塵站在鏡前，正將半塊心鏡刺入自己胸膛。鏡面另一側(cè)，少年將軍跪在血泊中，金箭貫穿自己心口。兩人之間連著金銀雙線，線的交點正是這面本命鏡！
“這是契約締結(jié)？“蘇晚鏡的銀紋自動延伸向鏡面。
“不。“周臨淵按住她的手，“是記憶回響。“
鏡面場景突變。現(xiàn)代實驗室里，蘇明遠站在同樣的位置，手持父親留下的青銅匣子。鏡中映出的不是他，而是年輕時的蘇晚鏡。當她靠近細看時，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鏡中“自己“脖頸后有黥印——與方無涯相同的青鱗紋！
“我爸在...檢查我？“
“凈化。“周臨淵指向鏡中細節(jié)——蘇明遠手中的導管正將某種銀藍液體注入鏡面，“他在清除你體內(nèi)的鏡化因子。“
畫面突然扭曲。方無涯的臉從鏡中浮現(xiàn)，青鱗右眼已經(jīng)完全龍化：“終于找到這里了？“聲音帶著水波般的回聲，“可惜晚啦～“
本命鏡劇烈震動。十二條鎖鏈同時繃緊，鏡面晶體如雪花崩散。在完全碎裂前，最后一幕影像閃現(xiàn)——蘇明遠被鏡化的身體站在鏡城高塔，手中半塊心鏡正被強行抽離。但他嘴角卻帶著決然的笑，嘴唇開合傳遞無聲訊息：
“...鏡非鏡...人非人...鑰匙...在...“
鏡子徹底炸裂。無數(shù)晶體懸浮空中，每個都映出不同畫面。蘇晚鏡本能地伸手去接，最大那塊晶體落入掌心，映出的竟是鐘樓機械層的隱藏夾墻！墻內(nèi)藏著個青銅匣子，與父親留下的那個一模一樣。
“還有夾層！“她攥緊晶體，“我爸藏了東西！“
林小滿突然尖叫。女孩的右手不知何時已經(jīng)鏡化，正不受控制地抓向懸浮晶體。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球也開始泛出青銅光澤，脖頸后浮現(xiàn)若隱若現(xiàn)的黥印。
“她被感染了！“周臨淵的金箭懸在她眉心，“鏡奴孢子！“
蘇晚鏡的銀紋卷住林小滿手腕。銀光所過之處，鏡化暫時消退。但為時已晚，女孩的喉嚨深處已經(jīng)傳出非人聲音：“...守鏡人...入座...“聲線像壞掉的收音機，夾雜著方無涯的電子合成音。
“林小滿！看著我！“
助理的眼珠已經(jīng)半鏡化，但左眼還保留著些許清明：“蘇醫(yī)生...跑...“她突然咬破舌尖，血沫噴在鏡化右手上，“...鐘樓...機械層...有...“
黥印藍光暴漲。林小滿的身體如提線木偶般暴起，鏡化右手直插蘇晚鏡咽喉。周臨淵的金箭貫穿她肩膀，箭尾鈴鐺震出鎮(zhèn)魂波暫時壓制鏡奴意識。趁此機會，蘇晚鏡將酉位心鏡按在她眉心，鏡面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陳博士的臉！
“陳博士在控制她？“
“不。“周臨淵的金箭轉(zhuǎn)向，“是方無涯通過陳博士的...“
林小滿突然掙脫束縛。她的身體如斷線風箏般撞向本命鏡殘骸，鏡化右手插入晶體堆。熒藍液體從傷口噴涌，接觸的晶體立刻鏡化成青黑色。更可怕的是，這些被污染的晶體自動飛向十二鎖鏈，如病毒般開始腐蝕鏈條。
“她在破壞封印！“
蘇晚鏡的銀紋如鞭甩出，卷住林小滿的腰拽回。接觸的剎那，閃回畫面涌入腦海——陳博士的實驗室，林小滿被綁在手術(shù)臺上，脖頸后被植入某種青銅芯片。畫面切換，方無涯站在鏡前，青鱗手指操控著無數(shù)熒藍絲線，每根線都連著個“林小滿“般的傀儡...
“她也是宿主？“蘇晚鏡的銀紋探查助理全身，“但沒有地支印記...“
“不是地支宿主。“周臨淵的金箭懸在林小滿眉心，“是...線偶。“
這個古老的詞匯讓蘇晚鏡后頸發(fā)涼。鎮(zhèn)魂司典籍記載過，線偶是鏡奴的升級版，沒有獨立意識，完全由操控者的意念支配。最可怕的是，每個線偶體內(nèi)都藏著鏡化孢子，死亡時會引爆感染周圍一切活物。
“殺...了我...“林小滿的左眼流出血淚，“...芯片在...后頸...“
周臨淵的金箭刺入她后頸。箭尖挑出塊青銅薄片，上面刻著微型鏡陣。薄片離體的瞬間，林小滿的身體如瓷器般龜裂，裂縫中滲出熒藍液體。她最后清醒的時刻，顫抖的手指在地上畫了個殘缺的“子“字，然后徹底鏡化成青黑色雕像。
“子位...“蘇晚鏡的銀紋掃描尸體，“她是...備用的子位宿主？“
周臨淵突然拽她后退。林小滿的鏡化尸體炸成粉末，每個顆粒都變成微型鏡面懸浮空中。這些鏡塵自動吸附到十二鎖鏈上，腐蝕速度頓時加快十倍。第一條鎖鏈“子“位斷裂時，整個地下室如遭地震，本命鏡殘骸轟然墜地。
“快走！“周臨淵的金箭開路，“封印破了！“
他們沖回階梯時，上方的菌絲已經(jīng)全部鏡化，變成鋒利的青銅荊棘。周臨淵的金箭耗盡，只能用身體護著蘇晚鏡硬闖。荊棘刺入他后背，帶出的金血在空中凝成詭異符文——正是鎖心印的殘缺圖案！
“你的血...“
“別回頭！“他推著她爬上階梯，“去機械層！“
鐘樓機械層比地下室更糟。巨大的齒輪組全部鏡化，運轉(zhuǎn)時發(fā)出金屬撕裂的尖嘯。中央軸承上坐著個人影——是陳博士！他穿著三年前的白大褂，脖頸后的青鱗紋完全暴露，手中儀器連著十二根導線，每根都刺入個齒輪軸心。
“蘇小姐。“他推了推金絲眼鏡，聲音與生前無異，“等你很久了。“
蘇晚鏡的銀紋自動防御。指魂針離弦射向陳博士咽喉，卻在半途被鏡面齒輪反彈。陳博士不慌不忙地調(diào)整儀器參數(shù)，顯示屏上的波形圖變成蘇明遠的生命體征——心跳已經(jīng)微弱到近乎直線。
“你父親撐不了多久了。“他按下某個按鈕，“99%...完美容器。“
機械層突然劇烈震動。某個隱藏夾墻的暗門被震開，露出里面的青銅匣子。蘇晚鏡剛要沖過去，陳博士的導線突然甩出，如毒蛇纏向她腳踝。周臨淵的金箭攔截不及，自己反被另一根導線刺入心口鎖心印！
“周臨淵！“
“別管我！“他抓住刺入胸口的導線，“拿匣子！“
蘇晚鏡撲向夾墻。指尖觸及青銅匣的剎那，十二個齒輪同時停轉(zhuǎn)。陳博士的儀器爆出火花，他暴怒地扯斷所有導線，身體如橡膠般拉長變形，露出里面青鱗覆蓋的真身——半人半龍的鏡奴完全體！
“你以為拿到就有用？“他的聲音變成方無涯的混音，“沒有鑰匙！“
蘇晚鏡打開青銅匣。里面是半塊青銅鏡，與父親在鏡城手持的那塊完全吻合。當鏡面朝向陳博士時，鏡光所照之處，他的青鱗如蠟融化。但為時已晚，周臨淵已經(jīng)被三根導線貫穿，金血順著導線流入齒輪組，加速了整個鐘樓的鏡化。
“鑰匙...“她突然想起父親的話，“...在心...“
福至心靈般，她將半塊心鏡按向周臨淵心口。鏡背的蓮紋與他金紋完美咬合，鎖心印凹槽突然發(fā)光，將半塊心鏡吸入其中。融合的瞬間，周臨淵的身體如遭雷擊，金紋全部亮起如熔金流淌。更驚人的是，十二條斷裂的鎖鏈虛影從他心口射出，暫時重新連接了本命鏡碎片！
“守護者...本相...“陳博士驚駭后退，“不可能！“
周臨淵的瞳孔完全變成金色。他抓住胸口的導線猛地扯出，金血凝成的鎖鏈如活物纏向陳博士。鏡奴尖叫著閃避，卻被本命鏡碎片的光束定住身形。當鎖鏈纏上他脖頸時，青鱗下的“守“字烙印突然發(fā)燙。
“你也是...守鏡人候選？“蘇晚鏡的銀紋掃描出真相。
陳博士的掙扎突然停滯。他的左眼短暫恢復清明，聲音變回本人：“蘇小姐...快走...“右眼仍被青鱗覆蓋，“...方無涯在...鐘樓頂...啟動...“
鎖鏈徹底絞碎他的喉嚨。陳博士的身體炸成鏡塵，但這次沒有感染性，反而被本命鏡碎片吸收。機械層暫時恢復平靜，唯有齒輪組的鏡化不可逆轉(zhuǎn)。
“去樓頂。“周臨淵的聲音帶著金屬質(zhì)感，“最后的對決。“
蘇晚鏡扶起他。融合半塊心鏡后，他的金紋變得前所未有地明亮，但體溫低得像具尸體。更糟的是，她的銀紋正在加速鏡化，左臂已經(jīng)三分之一變成青銅材質(zhì)。
“還能撐多久？“
“足夠解決一切。“他看向窗外，“看。“
洛城的夜空已經(jīng)變成鏡面。月光在鏡面折射，形成十二個光斑，每個都對準一座地標建筑。最亮的光束直射鐘樓，樓頂?shù)拇箸娭羔槸偪裥D(zhuǎn)，最終停在子時三刻——距離月圓之夜還有18小時，但方無涯顯然不打算等了。
“他在強行啟動儀式！“
兩人沖向頂樓階梯。途中，蘇晚鏡的左臂突然完全鏡化，卻在觸及周臨淵金血時恢復如初。而周臨淵短暫獲得了預知能力，每步都能提前避開危險——這是靈力共享失控的表現(xiàn)，靈魂層面的融合已經(jīng)開始。
階梯盡頭，最后一道鐵門刻著鎮(zhèn)魂司密文：「以心為鏡，可照本真」。蘇晚鏡將鏡化左臂按在門上，鏡面物質(zhì)自動填充密文凹槽。門開的瞬間，狂暴的鏡靈之力如海嘯拍來——
鐘樓頂層已經(jīng)變成鏡城圣殿。十二把地支椅圍成圓圈，每把椅子上都坐著個鏡奴宿主。中央的祭壇上懸浮著大司命本體投影，龍首人身的怪物胸口插著半塊心鏡。而操控這一切的方無涯站在大鐘前，他的右眼完全龍化，手中懷表打開成鏡城模型。
“歡迎，守鏡人。“他咧嘴一笑，滿口尖牙，“你的座位準備好了。“
順著他的手指，蘇晚鏡看到“子“位地支椅上刻著自己的名字。而更令她血液凍結(jié)的是，椅子上方懸著個人影——已經(jīng)完全鏡化的蘇明遠，正被十二條鎖鏈禁錮成獻祭姿態(tài)！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