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老師在講臺上唾沫橫飛地分解著一道復雜的三角函數題，正弦余弦的符號像纏繞的絲線，捆住大多數人的思緒。

可教室后半區域的空氣里，卻漂浮著與學習無關的躁動不安的粒子。

賭約已立，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巨石，余波陣陣，攪得人心惶惶。

林笙脊背挺得筆直，試圖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的公式推導上。

但身后那道存在感極強的目光，若有似無地烙在她背上，還有周圍同學時不時瞟來的，夾雜著好奇與看好戲的眼神，讓她如坐針氈。

筆尖在筆記本上劃動，寫下的數字和符號都歪歪扭扭，透著心緒不寧。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耳根還在持續發燙，“女仆裝”三個字像魔咒一樣在腦海里循環播放。荒謬，羞恥，還有一絲被強行拖入旋渦的無助感。

她甚至不敢去想輸了會怎樣，那畫面太美，足以讓她社會性死亡一整年。

一只紙團突然從后方越過她的肩膀，精準地落在攤開的數學書旁邊。

林笙身體一僵，像被點了穴。

紙團用的是剛才那張淺黃色便簽紙的另一半，揉得有些皺巴。她做賊似的飛快地左右瞥了一眼，才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展開。

依舊是那副囂張潦草的字跡，但內容卻讓她愣住了：

【第17題選C，你算錯了。還有，導函數求導公式用錯了，笨蛋。——放】

不是調侃，不是繼續那個可惡的賭約，而是……一道選擇題答案和一句指出錯誤的吐槽？

林笙下意識地看向自己剛才演算的草稿紙，重新驗算那道她糾結了五分鐘的題目——果然，最后一步代入時看錯了符號。

而她的導數……她臉頰一熱，確實是基本公式記混了。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涌上心頭。是尷尬于自己的錯誤被逮個正著，還是詫異于他……居然真的在聽課？甚至還有閑心注意她哪里做錯了？

她捏著那張紙條，指尖微微用力。這算什么？打一巴掌給個甜棗？還是學霸對學渣居高臨下的“憐憫”？

她深吸一口氣，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表示，只是默默地把錯誤的答案劃掉，在旁邊重新演算。但那股如芒在背的感覺似乎減輕了一點點。

下課鈴響，老師剛走出教室，身后的動靜就大了起來。沈放似乎站了起來，椅子腿和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

“喂，女朋友。”

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似的慵懶，響在她頭頂。

林笙頭皮一麻，強迫自己慢慢轉過身。

沈放單手插兜，另一只手隨意地拎著那本厚厚的《五三》，嘴角噙著一抹要笑不笑的弧度，垂眼看她：“賭局生效期從現在開始。為了不讓你輸得太難看……”

他頓了頓，語氣拖長，帶著點施舍般的惡劣趣味，“……午休圖書館，給你個臨時抱佛腳的機會。我勉為其難，指點你兩下。”

周圍還沒散盡的同學立刻豎起耳朵，發出曖昧的“哦~”聲。

林笙的臉瞬間又漲紅了，這次是氣的。“不需要！”她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比她自己想象的還要尖銳一點，“我自己能復習！”

“哦？”沈放挑眉，俯身湊近，黑眸里閃著戲謔的光，“這么有自信？看來是已經準備好女仆裝……唔！”

他的話沒說完，因為林笙猛地伸手，一把將他推開，雖然沒推動多少，但抗拒的意思表達得清清楚楚。

“你閉嘴！”她瞪著他，眼睛因為怒氣而顯得格外亮，像被惹急了要咬人的兔子。

沈放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爆發愣了一下，隨即低低地笑出聲，似乎覺得她炸毛的樣子更有趣了。“行，我閉嘴。”

他直起身，聳聳肩，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那就考場見真章咯，女朋友。我很期待。”

最后四個字，他說得緩慢而清晰，像含著糖。

說完，他不再看她，拎著那本與他“墊底”人設極其不符的《五三》，吹著不成調的口哨，晃出了教室后門。

林笙一個人留在座位上，氣得胸口發悶，手指都在抖。她低頭看著草稿紙上他扔過來的答案，那個刺眼的“C”，還有那句“笨蛋”，越想越憋屈。

憑什么被他這樣牽著鼻子走？

就因為那個見鬼的協議？

她猛地握緊拳頭。

不行。

絕對不行。

就算是為了不穿那該死的女仆裝，她也必須……必須考過他！

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的勝負欲，混合著羞憤和不甘，像野草一樣在她心里瘋狂滋生。她一把抓過數學試卷，目光兇狠地盯向下一道錯題，仿佛那題目就是沈放那張討厭的臉。

而教室外，靠在走廊欄桿上的沈放，透過窗戶看著里面那個幾乎要把腦袋埋進書里的、渾身散發著“我很生氣但我要努力”氣息的背影，嘴角那點玩世不恭的笑意慢慢斂起，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光。

好像，不小心把兔子逼急了啊。

不過……似乎更有意思了。

他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五三》，轉身朝著與圖書館相反的方向走去。

——讓著她？開玩笑。

——他可是很期待，看她能掙扎到什么程度。